蓝凤代龙

作者:明溯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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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台舞


      就在陆盈心频繁更换发髻、妆容和服饰时,秦蓝梦和楚逸两人已用完了早膳。辉阳殿内一片祥和。
      “朕看看你批的折子。”楚逸坐在书案后的垫子上,打开了秦蓝梦批的十五份奏折。
      一份,又一份。楚逸始终未发一言,秦蓝梦在书案前垂首跪坐,忐忑地等着。
      楚逸终于将手中的第十五份奏折放下了,他没有立即说话,秦蓝梦忍不住问:“陛下,妾……批阅的如何?可有不妥之处?”
      “其它的都还好,只是这一份,”楚逸把秦蓝梦唤至身旁,指给她看,“廷尉上报,光禄大夫姬原先后强/奸三女,强抢民女为妾,你判其革职绞刑,为免太重了些。”
      秦蓝梦不以为然:“陛下,且不说姬原欺凌民女罪大恶极,妾对姬原的惩处是按《大越律》而定,陛下何以说太重呢?”
      “法不外乎人情,人生在世不可能处处按律法而来,应适当变通。”楚逸教导她,“姬原虽好色,但办事能力出众,自入仕后屡建功勋,他有错固然该罚,只是判其死罪,不仅令朝廷损失人才,还会使众臣寒心,觉得朕不念其功。”
      以前,秦蓝梦和楚逸讨论朝政时,虽也有意见相左时,但每次秦蓝梦都会服从楚逸,然而这回秦蓝梦一反常态,口气仍恭敬谦卑,态度却异常强硬,她严肃道:“陛下,恕妾直言,‘诚有过,则虽近爱必诛’①。姬原纵然有功,得陛下重视,可若有过不罚,今后必定更为猖狂,到那时不知又有多少无辜女子受害。千百年来,世道都对女子甚为苛责,女子受辱,纵她们本身无错,却要一生备尝冷眼与嘲讽,有些女子因不堪重负而自尽。姬原犯下此等罪孽,难道就因有功而不罚?那些女子又该从何处讨回公道呢?今日赦免了一个姬原,明日就会有更多臣子仰仗功勋触犯律法、犯上作乱,那大越安宁何在,天子威仪何在?‘近爱必诛,而近爱者不骄也’②,哪怕是重臣,如果有过,也必须按律法处罚,这样其才不会恃功而骄、功高盖主。”
      见楚逸面无表情,秦蓝梦虽摸不清他此刻的真实想法,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这番肺腑之言说完:“陛下,自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众王朝无不以儒术治国,尽管自汉武帝起,儒术已将法家融入自身,减少法家严峻苛刻之处,使天子仁德远播四海,却也埋下了以情涉法,随意扭曲律法的祸根!奖惩均按个人好恶,使有功者无赏,有过者无罚,最终造成贤才无心立功,歹人肆意作恶的局面!更有位高权重者,以权财践踏律法,罪孽深重却逍遥法外,平民百姓有冤无处诉,被逼无奈自己报复作恶者,最终被处死!长此以往,律法还如何惩奸除恶、安/邦定国?我大越还要律法何用?”
      秋风卷过,尽扫落叶。
      楚逸沉默了良久。
      “你……看过《韩非子》?”当秦蓝梦因为长期的过度紧张而胃部不适,开始反酸水时,楚逸终于开口。
      “回陛下,妾以前在家时闲来无事,看过一点。”秦蓝梦答话。
      “嗯, ”楚逸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轻轻在她头发上摸了一下,“你说的还算有理,只是朕想知道,你为何会如此希望朕以律法治国?这对你有何益处?”
      秦蓝梦:“若对妾自身无益,妾就不能有此期望了吗?”
      楚逸疑心道:“人本自私,怎会做对自己无益之事。”
      “陛下说的没错,人本自私,可这自私也有大小之分。有人自私到了极致,为一己私欲不惜出卖家国;也有人虽怀私心,却不会为了私心丢弃良知。历朝历代的忠臣良将千千万万,难道他们只想报销国家,没有一点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私心?可这点私心并不妨碍他们忠君爱国。妾身为女子,不敢与忠诚良将相比,但也希望家国安定,百姓安康。”秦蓝梦说完,向楚逸行一拜礼。
      “希望家国安定,百姓安康——皇后也说过类似的话。”楚逸将她扶起,将奏折合起放好,“那朕就为了家国安定,不赦姬原!”
      “陛下圣明。”秦蓝梦向楚逸拜了三次,“妾替受害女子及天下百姓叩谢陛下天恩!”
      当晚,秦蓝梦仍留在辉阳殿中。一连两天留在辉阳殿承宠,不少妃子都对秦蓝梦嫉妒不已。秦蓝梦知道这些,却懒得去管,只想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侍寝。
      今晚终得安宁,没有闯宫的黄门,没有落水的王爷。秦蓝梦蛰伏在体内多时的欲望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团火,熊熊燃烧,却在碰到楚逸冰做的内核时戛然而止。
      他永远不会真正燃烧起来,即便是在行这种事的时候,就算外皮是火,内里依旧是冰。
      无火也罢,只要能填补空虚即可,两人一直到丑时方才安歇。
      自此之后,楚逸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与秦蓝梦讨论朝政。
      翌日,楚逸下朝后,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念皇后,于是命人摆驾椒房殿。皇后欣喜地来接驾——尽管她涂了脂粉,还是被楚逸发现她精神憔悴,一问宫人才知道,皇后在佛堂为良王殿下祈福,从子时三刻一直跪到辰时,终因体力不支而晕倒。
      “这等大事怎么不告诉朕?”见楚逸责备宫人,皇后连忙求情道:“陛下千万别怪他们,是妾拦着不让告诉您的。”
      “你总是这样,”楚逸此刻不再端着皇帝的架子,倒像个关心姐姐的弟弟,“为了不打扰朕,多大的事都自己担着,万一你真有个好歹,朕该多着急啊。蕙姐姐,以后不许再这样!”
      “好,姐姐知错了。”皇后听到久违的称呼,先是一愣,然后也卸下皇后对皇帝的冰冷礼数,笑得亲切。
      “蕙姐姐,你身为皇后,理应关心亲王之事,可也没必要这般费心。”楚逸道。
      “妾一个妇道人家,良王出事,妾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祈求佛祖庇佑良王,良王平安,陛下也就心安了。”皇后温柔笑道,“良王无碍,真乃大幸。只是可怜了世子,小小年纪,出生没多久便没了母亲,如今又见父亲出事,本来昨日是他的生辰,结果……”
      “是啊,本想给他好好过个生日,让他高兴高兴,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楚逸叹了口气,“诚儿那孩子当时受了不小的惊吓,回头得给他补办个生日宴,好好安抚他。”
      “若妾有能帮忙的地方,请陛下一定告知,都是一家人,妾也想为诚儿尽一份心。”皇后道。
      “姐姐为朕劳心费力,朕绝不辜负姐姐的好意。”楚逸握住皇后的手,“姐姐宫里的盐水鸭做的最好,朕今日有些想这个味了。”
      “那陛下就留下来用午膳吧,”皇后喜笑颜开,吩咐下去。楚逸招来贵年耳语几句,贵年出去后便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帝后对弈几局,等宫人将午膳备好,两人移至食案两边用膳。
      皇后看到案上的菜,疑惑的神情突现脸上,还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咦”了一声。楚逸看着皇后的反应,得意笑道:“朕早就知道,你让小厨房准备的菜全是朕爱吃的,可这顿午膳是朕和你共用,没有你爱吃的怎么行。所以朕让贵年吩咐小厨房,把其中一半的菜做成你喜欢的。”
      “陛下……”皇后感动的近乎哽咽,她清楚的记得,上一次她和楚逸之间如此亲密,已是七年前新婚时。
      “快吃吧,不然菜该凉了。”楚逸让布菜宫女退下,亲自加了一片云腿给皇后,“你爱吃这个,多用些。”
      “陛下不是说爱吃妾宫里的盐水鸭么?也多用些吧。”皇后给楚逸加了一块鸭肉。
      瑾芳站在皇后身后,微笑着看着两人。
      两人用完午膳,楚逸了离开椒房殿,说晚上再过来。
      “陛下和中宫伉俪情深,奴婢真为中宫高兴。”瑾芳笑道,“只是……陛下对您最亲的称呼,也不过是‘姐姐’……”
      “不许胡说,”皇后打断了瑾芳,柔婉的嗓音掺了一丝落寞,
      “叫姐姐,也比叫皇后好啊……”
      宫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秦蓝梦已经很久未侍寝了,她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上次太心急了些,欲速则不达,为了减少楚逸的疑心,自己以后还是收敛点为妙。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穆媆萍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媆姐姐。”秦蓝梦回过神来,“媆姐姐不是说排了新舞吗,我正想你什么时候练好,让我一观呢?”
      “快了,就在三天后,我宫里。”穆媆萍笑道。
      秦蓝梦:“那就好,我可等不及了。你练舞的这段日子神神秘秘的,连昭阳殿都不让我们进,问你排什么舞,你一个字都不肯透露,搞得我好心焦。”
      穆媆萍笑眯眯地卖关子:“先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反正不会让你失望的。”
      秦蓝梦见穆媆萍油盐不进,转而问蒙钰:“钰姐姐,她不肯告诉我,你来告诉我好不好?”
      “无可奉告。”蒙钰也守口如瓶,“我只能告诉你一点,你媆姐姐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我怀疑她吃鱼时连苦胆也一起吃了。”
      蒙钰的话让秦蓝梦的好奇心愈加强烈,左求右求也没问出个结果,只好作罢,换了个话题:“媆姐姐,三日后除了我和钰姐姐外,你有无请别人?”
      “我还请了陛下,”穆媆萍饮了口毛峰茶,“如果陛下喜欢,说不定能封我个七子当当。”
      “那更好了,若姐姐升为七子,咱们就好好庆祝一番!”秦蓝梦捏了一块花生酥糖放入口中,轻轻咀嚼,满口生香。
      三日后,秋高气爽,阳光普照,是个不错的天气。恰巧那天/朝中无事,百官也没上几本奏折,楚逸便准时来到了昭阳殿。
      “参见陛下。”昭阳殿的一干人等向楚逸行礼。
      “都起来吧。”楚逸看众人中并无穆媆萍的影子,问道:“穆长使呢,她人在何处?”
      “请陛下稍后,媆姐姐尚在更衣梳妆。”秦蓝梦道。
      “这丫头,说让朕这个时辰到,她自己却姗姗来迟。”楚逸假装抱怨。
      “陛下别恼,媆姐姐是想让您眼前一亮呢!”秦蓝梦笑得露出一排皓齿,“陛下先看看这院中布景,可猜到媆姐姐要跳什么舞?”
      楚逸四下一看,只见院中新搭了一高木架,足有五丈高,木架顶部是一直径约六尺长的圆台。木架右侧有五个由高到低木桩一字排开,每个木桩间都有一段距离。
      “妾参见陛下。妾来迟了,让陛下久候,请陛下恕罪。”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楚逸侧头一看,果然是眼前一亮:
      只见穆媆萍身着一袭玫瑰红舞衣,以较为便宜的丝绸制成,长长的袖子收在身前,领口与裙边以银色丝线绣着几朵碧桃。头上挽了个单螺髻,因跳舞需轻便,所以并未戴太多头饰,只用缝以数粒米珠的黛色发网包住,并插了支珍珠簪,好似众星捧月的夜空。
      “这装扮不错,”楚逸夸赞道:“朕在秋日竟也能见到一树碧桃。”
      “陛下过奖了。”穆媆萍谦虚道。
      “打扮倒是其次,媆姐姐即便以丝绸制衣,也没用那些特别名贵的料子,这份勤俭节约、时刻不忘新政的心思才是最该奖赏的。”秦蓝梦道。
      “好了,如今陛下都到了,你也该说自己要跳何舞了吧。”蒙钰道,她这段时间一直在以琵琶为穆媆萍伴奏,早就把那舞看了数遍,三缄其口着实令她不太舒服。
      “慢着。”楚逸好像猜出来了,他仰望着高台道,“穆长使,你不会是要在这高台上起舞吧?”
      “陛下聪慧,”穆媆萍笑容满面,“妾的确要在高台起舞,妾给此舞起名为‘高台舞’。”
      “这不行!”楚逸严肃起来,“这台子足有五丈高,万一不慎摔落,该如何是好?”
      “是啊,媆姐姐。”秦蓝梦也有点担心,“这么高的台子,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钰姐姐,你看到媆姐姐把这舞练了几遍?可是真的练熟了,不会再有失误了?实在不行,还是别跳了。”
      蒙钰道:“她练过数次,也失误过数次,到前天才彻底练好。若不是当时地上铺着几层软垫,她早就摔得遍体鳞伤了。”
      秦蓝梦担忧道:“那今日怎么不铺软垫了,来人,快把软垫都铺上,多铺几层!”
      穆媆萍宽慰她:“蓝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你真的无需担心,即便是到前天才彻底练好,那两天我也已经练习多次,是断不会出差错的!”
      楚逸又说:“这木架搭了许久,中途可叫人检查过?没有损坏之处吧?”
      穆媆萍信誓旦旦:“多谢陛下关怀,妾也是个谨慎之人,自台子搭起,妾每日早晚都会让人检查一遍,绝无损坏之处!”
      见穆媆萍如此执着,况且这舞她练了许久,秦蓝梦和楚逸也不愿再扫她的兴,只好坐在台前较远的地方,以便观赏高处之舞。蒙钰和一位吹笛子的乐师坐在台子左侧,准备奏乐。
      穆媆萍给蒙钰使了个眼色,蒙钰便扬起她削葱根般的十指,拨动琵琶弦。乐师也开始吹笛。
      穆媆萍应声起舞,她并未上台,而是先在平地上作舞。乐声缓慢悠扬,她的舞姿也轻柔曼妙,像藕一样的双臂时而现出扭动,时而隐于袖中。腰肢似水,细步纤纤,一连串小幅度动作盈盈展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将观舞之人的心都融化在那蜜糖般的笑容里。
      在摆出一个美似仙鹤的姿态后,乐曲骤然变调,由缓慢轻和变得急促高亢,“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③。穆媆萍的动作也随着乐曲变得急促、激烈,她先是平地一跃,来到第一个、也是最矮的木桩前,跳上木桩,挥笔泼墨般掷出右边的衣袖,然后跃上第二个、稍高一些的木桩,在她那套着嵌镏银铃铛乳白色绣花鞋的右脚踏上木桩顶的一瞬,蒙钰手中的琵琶发出“噔”的一声,与穆媆萍的动作完美相和。穆媆萍用力一甩左袖,紧接着跃上第三个更高的木桩……那些木桩离得其实不算近,且每个木桩的高度差还是比较大的,最重要的是,每个木桩都不算粗,要想一个个接连跃上去并站稳,还伴以大幅度的激烈动作,绝非易事。可对穆媆萍来说却轻而易举,她似一只体态轻盈的飞燕,轻松地登上了第五个木桩。
      秦蓝梦和楚逸已经猜到穆媆萍接下来的动作了:她将从第五个木桩直接飞跃到圆台上!想到这里,两人不由得都为穆媆萍捏了一把汗,第五个木桩虽与圆台面在同一平面上,但中间隔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万一穆媆萍没跳过去……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不过是杞人忧天。穆媆萍站在第五个木桩上,一个使力,像飞渡悬崖的羚羊般朝圆台跳了过去,伴随一声重重的弹拨,她平稳的落在了圆台上,似翠竹挺拔。
      “好!!!!!”秦蓝梦看到这里不由得拍手叫好,楚逸也在心中暗暗赞叹。不过舞蹈还未结束。笛声和琵琶声像两柄急速的飞剑在穆媆萍身边来回飞舞,她在台上挥起了水袖。时而向两边平展,时而像天空刺去,时而弯腰摆动……向右转身,用力抛袖,随后将袖子稍稍一收,一个下腰,使两条袖子云中彩虹般在身体上方呈现。
      乐曲渐渐回归平稳,穆媆萍的动作也趋于缓慢,她做了几个拂袖与掸袖的动作,最后缓缓收袖,双手似含苞待放的百合般交叉胸前,手背相贴,左腿慢慢抬起,最终与躯干平行。
      乐曲已终,舞亦终。
      五秒钟的寂静。
      “好!”秦蓝梦又爆出一声喝彩,比第一次还要热烈,她不受控制地拼命鼓掌,噼噼啪啪的响声如春节炮竹,纵使掌心红肿痛痒也不想停歇。
      楚逸仰头看着圆台上的穆媆萍,良久无言。直至穆媆萍端正立好,向他行了一礼,他才心情澎湃地缓缓开口道:“妙,妙!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④爱妃一舞,倾国倾城,足以令日光黯淡,苍穹变色。
      “陛下谬赞,妾愧不敢当。”穆媆萍笑着向楚逸再行一礼。
      “媆姐姐,快下来吧,有什么话等下来再说。”纵然穆媆萍已出色地完成了舞蹈,但秦蓝梦依旧怕她出什么意外,只有她下来,秦蓝梦才能彻底放心。
      “是啊,上面风大,穆长使,你先下来。”楚逸也说道。
      “唯。”穆媆萍应声后向圆台边缘走去,想顺着那五个木桩下来。 就在她将一只脚伸出圆台之际,秦蓝梦灵敏的双耳突然捕捉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噼啪、噼啪啪……”
      是木头裂开的声音。
      不祥的预感瞬间席卷秦蓝梦全身,她一阵颤栗,抬头几近破音地朝高台上的穆媆萍喊道:“媆姐姐!!小心——!!!”
      来不及了,秦蓝梦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惊呼,木架断裂,高台倾倒,毫无准备的穆媆萍如一只折翼的雨燕般从空中坠落下来。
      宫人已经吓得呆住,楚逸、蒙钰也惊惧不已,但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得任由穆媆萍坠落。
      危急时刻,一道蓝色的身影如闪电般冲了上去,是秦蓝梦,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穆媆萍出事。
      以她的武功,其实可以往上一跃,接住坠落的穆媆萍,然后在未着地前旋转几圈,安全落地。
      但在扬所有人中,只有楚逸一人知道她会武功。
      不得已,秦蓝梦只好装作不会武功的样子,略微笨拙地爬上第三个木桩,刚好接住了坠下的穆媆萍,巨大的冲击力加上秦蓝梦刻意隐瞒武功导致两人重重的摔在坚硬无比的雕花石砖地上,尽管秦蓝梦在坠地前的一瞬还是不显山不露水地使了一点武功,但在坠地时仍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
      骨头肯定是裂了……
      而穆媆萍,则压在秦蓝梦的身上,毫发无损。
      鲜红刺目的血夜从秦蓝梦体内汨汨淌出,渗入石砖上雕刻的八宝纹中。
      一时间,昭阳殿嘈杂一片,宫人准备将两人抬入殿内,楚逸命人去叫御医。 穆媆萍惊魂未定,秦蓝梦相对冷静,她在被宫人扶上步撵时猛然想到了什么,着急喊道:“等一下!别急着走,先把那些断裂的木头捡回殿内,一块都不许剩下!”
      两人进殿后,御医也正好赶到,经御医检查,穆媆萍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休息一阵即可,而秦蓝梦就比较严重了——右脚脚骨出现裂痕,最少要三个月才能彻底恢复。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楚逸十分恼怒,“把那些检查木架的宫人叫进来!”
      两个中黄门颤如筛糠地走入殿内,楚逸看到他们怒火更旺,骂道:“糊涂东西,怎么办事的!木架有损,你们查不出来吗?”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两个中黄门吓得半死,颤巍巍道:“臣、臣冤枉,昨晚子时臣还查过一遍,那时木架还好好的……”
      “陛下先消消气,妾觉得此事甚为可疑。”秦蓝梦见穆媆萍冷静点儿了,便向她询问,“媆姐姐,今日早上——也就是我来之前,你有没有派人检查过木架?
      “没有。”貌似是提到木架,又想到了刚才的惊魂一幕,穆媆萍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我当时觉得……今天是最后一天,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就……”
      “陛下,妾以为这两个中黄门没有说谎。”秦蓝梦命冰怜将那些断裂的木架呈给楚逸,“陛下请看,妾刚才已详细观察过这些木架,发现这些木架不是因为老旧等原因断裂,而是被人做了手脚!断裂口过于平整,定是被人用锯子锯断后在粘上去的。”
      穆媆萍此时再也克制不住,泪如泉涌,扑到楚逸面前哭诉:“陛下,是谁要害妾?妾自入宫以来,自问没有毒害过任何人,为何有人要害妾?”
      “姐姐虽无害人,但姐姐美貌擅舞,定是有小人嫉妒姐姐,才会对姐姐下此毒手!”秦蓝梦义愤填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不死,也定会残疾,对于穆媆萍这种嗜舞如命的人来说,终身残废、不能再舞简直比杀了她还要令她痛苦。
      究竟是何人这般丧心病狂?秦蓝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后,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太后就算要害人,也是害她和沈翠微这些帮着楚逸与皇后的人,穆媆萍没有协理六宫之权,且对管理后宫毫无兴趣,照理说她对太后没有丝毫威胁,为何太后要害她呢?
      幕后黑手,究竟为何人?
      注释:
      ①②均出自《韩非子.主道第五》,原文节选:是故诚有功,则虽疏贱必赏;诚有过,则虽近爱必诛。疏贱必赏,近爱必诛,则疏贱者不怠,而近爱者不骄也。
      秦蓝梦从中选了对应此次事件的两句。
      其翻译为:假如确实有功,即使是与君主疏离卑贱的人也一定给予赏赐;如果的确有过错,尽管是君主亲近恩宠的人也一定加以惩罚。对疏离卑贱的人有功必赏,对亲近恩宠的人有过必罚,那么疏离卑贱的人就不会松懈,而亲近恩宠的人就不会霸道了。
      该翻译出自由北方文艺出版社在2013年9月出版的《韩非子》
      ③出自唐代白居易《琵琶行》
      ④出自唐代李群玉《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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