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小酥饼

　　毛毛跟韩升君开着ipad，在微博跟抖音上现场直播，围观人数竟然也是节节攀升，到了最后试吃环节的时候，点赞人数简直超过了他们的最高预期，达到了三万人次之多。

　　不时有兴奋的小少女，拿着晶晶亮的小饼干凑到镜头面前，吹嘘着自己的厨艺，娇羞地表示要把姜饼人当做圣诞礼物送给自己暗恋许久的男生，还有小情侣不顾周围鄙夷的眼光互相喂吃甜点，腻歪到令人发指。

　　沈泽把准备好的外卖盒子拿出来，把姜饼一一包装好递到众人的手里，上面印着他独家的猫咪凤仙花图章，这个由他亲自设计的图案包含着太多的记忆与欢笑，甚至到现在他还能背出那首叶晖打趣他的打油诗，在他折叠纸盒的时候，眼神止不住地瞄向旁边的叶晖，仿佛生活中所有的美好都能让他将之与叶晖联系在一起。

　　有忠实的粉丝发现了图章里的秘密，吃吃发笑着接过包装盒，同时对沈泽喊道：“哎哎哎，沈老板，我知道这个图章里的猫咪就是我们叶晖老师哦！还有这个凤仙花，意思是说我们叶老师脾气火爆，对不对呀？”

　　“……”

　　沈泽愕然地望着眼前这个梳着马尾辫子的少女，讷讷道：“这都被你发现啦……”

　　少女没有告诉沈泽，其实她早就是“花泽小点”的常客，最初发现他跟叶晖之间的甜蜜猫腻的就是她跟自己的同学，包括印章诞生跟叶晖的打油诗鲜花饼，都有她们的嬉笑见证，如今在漫展上再次相遇，实在是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感慨。

　　“沈老板，你也要加油哦，我们都看好你！”

　　少女甩着马尾辫，若有所指地望向叶晖，满脸促狭的神色，而沈泽再怎么后知后觉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跟叶晖认识了大约半年时间，可现在的感觉却像是已经相处了一辈子，他们彼此知道互相的脾性，优点，也认识到对方身上的不足与缺陷，可却一点也没有腻味或是疲倦的意思，反倒将对方当做各自的宝藏，想用一生的时间去挖掘跟探索。

　　可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把这些话说给叶晖听过呢？

　　春天的野花在无声无息的生长，有多少人只是在心中感慨他们的美丽，却吝于几句说出口的赞赏，夏天的微风清凉阵阵，又有多少人缄默地享受着其中的舒爽……喜欢跟爱，初始的时候或许只是沉默的种子，种在心间，可一旦他破土而出，就会在喉咙中孕育出美妙的花朵，在眼神里结出甜蜜的果实，而这一切，都需要被人知道。

　　沈泽忽而望着少女点了点头，忽而想把心里的一切都说给叶晖。

　　想要跟他走过春夏秋冬，去看北欧的极光，在长城上留下微笑的照片，还要在极夜的寒冷中互相拥抱，在东南亚的水域里寻找发光的珊瑚虫……想跟他永远在一切，去往宇宙的终极，去看时间的尽头。

　　下午两点，漫展的人流量达到了一天内的高峰，舞台上有cos成初音未来的少女们在蹦蹦跳跳，日本的声优演员应邀到场跟粉丝们互动，各种售卖动漫周边的摊主正卖力的吆喝，摄影师们更是满场乱跑，寻找可供拍摄的素材……

　　空气中弥漫着不真实的快乐气息，令人忘记了烦恼与忧愁，仿佛整个琶洲会馆里都被微醺的葡萄酒灌满。

　　叶晖送走了第一批制作花艺的游客，虽然许多人对于苔藓的种类跟处置方法一窍不通，甚至有些嬉笑的男孩子用无所谓的态度浪费了很多花材，他也没有表现出暴躁或是愤怒，反倒用自己行为中的温柔与善意，让大家了解到花艺也是一件美好的事物，可以被用来寄托喜欢与爱，他的垂眉低眼跟轻拢慢捻都跟躁动的会场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仿佛是处于漩涡中心的星辰。

　　他在工作台边走来走去，不时地把喷壶的正确用法跟镊子的其他用途交给他们，他抚摸着苔藓跟蕨类植物，轻柔的一如对待爱人一样。如火鸟羽毛一般散开的凤尾藓，翠绿粗壮的大灰藓，还有翠玉玲珑的珊瑚藓……这些精致可爱的造物，原本看起来何其的相似，却在叶晖细心的讲解下有了各自丰满的特性跟俏皮的灵魂。

　　“像这样的小灰藓，最喜欢阴湿的地方，但也需要一定的阳光，像个别扭的小孩子一样，虽然沉浸在自己的朋克世界里，可是还是会对爱与希望有本能的渴望……”

　　“你们瞧这些大灰藓就长得非常壮实，是不是有点儿像是天空之城里的机器人守卫，他们静默，老实，不需要过分的照料就能变成结实的大小伙儿……”

　　“哦哦，还有这个蕨菜，是不是长得像一只将开未开的龙角呀，其实乡下人都叫他龙头菜，不过我估计这话儿可不能让龙王爷听到，否则指不定要闹情绪下暴雨呢！”

　　“还有这个绿球藓，小猫爪，依米花，还有地衣……”

　　叶晖说了半晌，像是忽然发现自己成了小话匣子一样，羞赧地吐了吐舌头，把生态瓶放回到学员手中，挠挠头道：“啊呀，说太多了，你们做，你们做，其实都是很简单的小玩意儿，只要稍微用点儿心就可以做好的呀。”

　　几个坐在前排的少女，原先也不过是被生态瓶的颜值跟趣味吸引到，但是听完叶晖喃喃自语似的讲解之后，似乎又对这些花草植物之后的世界充满了兴味，而上午那位被队员吐槽疯狂热爱多肉盆栽的蓝队队长此刻竟然也安安静静地盯着叶晖，眼神闪闪发亮。

　　他道：“叶老师你继续讲吧，我觉得蛮有意思的，比游戏可好玩儿多了。”

　　红队队长抱着草莓抱枕在他身旁坐下，笑眯眯地冲着叶晖眨眼。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附和，一面用镊子规整自己的作品，一面冲着叶晖微笑，似乎抽出一点时间来浪费在这些自然界的精灵身上，也是某种琐碎的美好，去观察小球藻翠绿的颜色，去抚摸大灰藓粗壮的茎干，去擦拭龙头菜的呢嫩芽……无不令人体验到一种别样的静谧与温柔。

　　“是呀是呀，叶老师你继续说，我可是记得你在微博上有个‘花言花语’的小标签栏目呢，我最喜欢那个啦，都是花花草草的科普，那些个跟他们有关的神怪小故事也让人特别喜欢！”

　　“是呢，我也喜欢，特别是‘哑巴花’跟洋桔梗那一期，很让人感动呢……”

　　“对对对，叶老师你就继续嘛，可有意思啦。”

　　“是呢，我还想听玫瑰花跟绣球的小故事，我最喜欢这两种发发啦！”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为叶晖加油鼓劲儿，叶晖也不再矫情，他想起了漫展开幕之前的犹豫跟不确定，想起了沈泽为他唱过的那一首《陪你度过漫长岁月》，想起了他跟沈泽相携走过的这半年多的时间……

　　念头未已就转头去搜寻沈泽的目光，令他意外的是，小莓，毛毛，蒂娜，柏子仁，廖闯还有许多未曾谋面的粉丝们都在远处的烤箱旁边对他报以温柔的微笑，仿佛在传递某种力量，抑或是固化成某种支柱。

　　柏子仁看见叶晖对他们回以感谢的神情，忽而搓了搓肩膀，表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大喇喇地坐进了空出来的操作台边上，拿着生态瓶跟苔藓好一番琢磨，半晌才道：“我也想听听叶花花讲课呀，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啊？”

　　蒂娜跟搀着小莓也在旁边坐下，笑意盈盈地望着叶晖，摆明了也想听听，紧接着是尾随蒂娜的韩升君，跟在柏子仁后边的廖闯，还有喊着“老婆等我”的毛毛，全都挤挤挨挨地坐在了叶晖的面前，期待似的扬起头来。

　　沈泽眼看操作台前面已经坐满了人，自己也就没有挤过去，反倒站在人墙的最后方，以一种云之彼端的方式与叶晖遥遥对望，仿佛茶卡盐湖横亘在他们之间，却又被眼神与心脏的频率紧密联系在一起。

　　叶晖忽而想起来，在最初的最初，他是如何在花艺课上大骂沈泽是个“不懂礼貌的粗大胚”，又是如何在旅行回来之后被沈泽闯入家里，甚至坦诚相见，被他抱个满怀，后来他们共同建起了花圃，种下了大马士革玫瑰的种子，开办花艺讲座，运营花艺微博……

　　他想，时间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他们经历过许多事情，认识过很多人，收获过很多感动，也有过分歧，争执，大起大落之后就如同抛物线一样，看似仍在原地，但回首来时之路，其实已经走过了很远。

　　他一一扫过面前那些熟悉抑或陌生的面孔，忽而温柔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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