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小酥饼

　　沈泽打电话给柏子仁，说了说重阳节出游的事情。

　　柏子仁挂了电话就乐颠颠地回到了书吧的收银台后头，因为是阴天的缘故，许多人都被书吧里温暖宜人的气氛吸引，点了饮料翻着闲书，纸张的墨水味道分外的好闻，令人产生某种昏昏欲睡的情绪。

　　廖闯坐在柏子仁对面的扶手椅里，要背挺直地翻着一份健身杂志，还皱着眉头照着上面的文章观察自己的肱二头肌。

　　柏子仁支着下巴，把穿着棉袜的脚伸到廖闯的大腿上，嘟嘟囔囔道：“大熊，你有关注叶晖跟沈哥的微博吧，现在看起来效果还蛮不错，挺多人关注，还有不少人期待后续的视频跟花艺教程之类……”

　　他露出个倨傲的表情，哼声道：“要我说呀，才不是叶花花的花艺好看，全都因为我们大熊视频拍的好，你说是不是？”

　　廖闯平时深蹲多，大腿结实，神经丰富，如今被柏子仁的脚丫子搔来刮去，不免敏感地脸色涨红，好一番调整姿势才把尴尬的凸起掩盖下去，他清了清嗓子回答柏子仁的问题：“关注了，视频确实拍的好，我不否认，但是小叶的花艺也做的好，很名副其实的一位大师，被人喜欢追捧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

　　柏子仁闻言发出一声小兽一样的吼声，举着一叉子蓝莓蛋糕塞进廖闯嘴里，怒目圆瞪道：“还小叶，谁让你取这种乱七八糟的外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人家有意思的，下次不准叫！”眼看廖闯愣愣地嚼着蛋糕，半晌才说了句“今天的卡路里摄入超标了”，不由气的坐回椅子上翻了个白眼，又道：“总之，君子要懂礼节，知不知道，鲁迅说的！”

　　廖闯挠头，认真道：“哪本书里提到的？”

　　“要你管！”

　　柏子仁陷进软垫里头，翻了会儿书才道：“给你插科打诨的，正事儿都忘了，沈哥说微博的后续宣传问题，像什么下一期的视频啊，以后的讲座啊，剧本啊之类的问题想跟我们一起讨论讨论，如果方便的话，咱们就重阳节假期出去聚一聚，也好当面聊聊这事儿，要我代问你一声去不去。”

　　“我帮你答应了。”

　　柏子仁理直气壮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重阳节不需要你值班，你们队里新来的小伙子上赶着表现，你得给人家一个机会对不对。”

　　廖闯闻言干脆地点了点头，又道：“你叫沈泽还不是一口一个哥哥，刚才还不准我叫小叶，你这个是双重标准，不好。”

　　柏子仁本能地恼怒起来，但是看到廖闯一本正经的表情之后就起了玩心，凑近他的耳边揪住他的一小根鬓边的胡须，呵着暖气笑道：“干嘛，吃醋啊，我叫他沈哥是因为人家帮我挡过热水，后背都烫红了，可是很大的恩情，恩情懂不懂，还是你喜欢这种兄弟play啊，啊？”

　　廖闯坐立难安地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别……别胡说，坐好。”

　　柏子仁见状心里都快笑出眼泪来了，最后一指头戳在廖闯的胸肌上，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句“廖哥哥”，在被自己恶心到的同时却见廖闯两眼一瞪，跟死机的机器人一样僵在了当场，不由“哦呦”了一声，心道廖闯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原来心里还有这种癖好。

　　他退回椅子里，一面跟沈泽确定时间地点，一面心里暗爽不已，哈哈想道，这下好了吧，这么一头大熊的弱点全都在自己手里抓着，以后还不是任他搓圆捏扁，呼来喝去。

　　廖闯半晌才回过神来，拿自己的外套盖住了柏子仁的脚，叹息道：“寒打脚底起，要注意。”

　　“知道啦，知道啦。老古板。”柏子仁挖挖耳朵，又把书翻过了一页。

　　蒂娜在吧台上把咖啡杯差点儿捏碎，心说单身狗真的是没有人权了，不仅要给老板打工，还要看老板这种腻歪的调情桥段，简直让人伤心又绝望。

　　她愤怒地点开恋爱交友网站，键入一则帖子《肤白貌美气质佳，求偶遇，求浪漫》，旋即发誓要在年底之前加入豪门，再开着卡迪拉克回来大杀四方。

　　一众人在微信群里讨论来讨论去，排除了孕妇不能从事的登山，漂流等一系列活动之后，最终决定去郊外的温泉旅馆来一次两天一夜的轻松旅行，顺带头脑风暴，激荡一下彼此的思维。

　　车程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原本沈泽只打算做一些路上吃的小点心，奈何毛毛的微信如同加急快件一样一条接一条，全都是夸赞沈泽的厨艺过人，譬如“沈哥，我觉得驴打滚就特别棒，黄豆粉跟红糖的配比简直绝了”，又或者“覆盆子挞也是我特别中意的一款，尤其是里面的奶黄酱，更是不得了！”……

　　沈泽笑着摇摇头，索性自己行李简单，只用一个包就整理完成，于是乎就把毛毛提到的甜点全都做了几分，分装在保鲜盒里。

　　叶晖也很期待旅行，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想要看见沈泽，希望他能围着自己打转，以至于在翻箱倒柜仍然觉得无所适从之后，他索性带着一堆零七碎八的东西敲响了花泽小点的大门。

　　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沈泽推门就看见叶晖拉着手提箱，衣服跟鞋带露在外头，手里还捧着洗漱包跟一堆电子设备，不由笑着把他让进来，也没有说话，脱下围裙就忙着把东西收拾出来——内衣裤叠好塞进了网面的口袋，棉服则使劲压紧，放在了最下面，还有各种充电器分门别类归置好。

　　叶晖则像找到了镇定剂一样，斜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点着遥控器。

　　“恐怕我只是懒吧……”

　　叶晖望着沈泽忙碌的背影，竟然开始自己腹诽自己，一念及此竟然哈哈笑起来，趴在沙发上问沈泽：“大呆子，你为什么什么事儿都做得好呀，做饭也好，家务也好，连收拾东西都这么在行……”

　　沈泽想了想，又带上一些常用药，这才拍拍手靠着沙发坐在了地摊上，仰头喝了一口啤酒才哈哈笑道：“小时候家里穷，爸妈在外头打工，弟弟妹妹就得我来照顾……”他像是陷入了回忆一样，露出一种温柔的表情，“我还会缝衣服，弟弟的教辅资料啊，老爸老妈的营养品啊，这些我都得料理好，我妹妹第一次用的卫生棉都是我给她买的，就这么久而久之不就会了呗。”

　　他伸了个懒腰，问叶晖：“调个电影看看，难得悠闲。”

　　叶晖趴在软垫上，眼前就是沈泽的后脑勺，他小心地伸出手来，捏着一撮沈泽的头发卷来卷去，上头有他熟悉的轻微的肥皂气息，令他莫名的心安，他挑了挑，最终选了一部典型的好莱坞无脑喜剧，喃喃道：“以后不要那么辛苦啦，好像什么人你都要去照顾一下，多累呀。”

　　沈泽喝干了啤酒，聚精会神地看起了电影，随着里头的情节笑的肩膀耸动，等到四周静下来之后，他才忽而伸了个懒腰，若有似无地回过头去，笑着摇头道：“没事儿，我就喜欢照顾人……”话间就见叶晖眼皮打架，就把自己特意买的一个小熊玩偶塞到他怀里，道：“就在这儿睡，没关系。反正明早还要一起走。”

　　小叶子殷勤地蜷在他的肚皮旁边，跟叶晖一起缩成了团。

　　叶晖缩了缩脖子，把毯子拉到眼皮底下，不知道嘟囔了什么便陷入了梦乡，梦里似乎有人把自己抱到了床上，还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了许久，随后就只有被褥的温暖跟熟悉的肥皂味道。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泽已然穿戴整齐，正把荷包蛋，荠菜粥跟几样可口的酱菜往桌子上端，叶晖睡的迷迷瞪瞪，任由沈泽摆弄着穿好衣服，双手被塞进牙刷跟水杯，一直被推着坐到了餐桌前他才恢复了理智，并终于开始咋舌两人目前的相处模式，沈泽这样习惯照顾人的也就罢了，可自己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他苦大仇深地撑着下巴，皱着眉头想，自己居然自然而然地在大半夜跑到沈泽家里，看着他给自己收拾行李，还恬不知耻地霸占了沈泽的床，想到这儿又几不可见地咬了咬下嘴唇。

　　他现在还能闻到床上淡淡的肥皂味，就像是Dior推出的旷野之水男香一样，带着广阔的大地气息——现在还吃着沈泽准备的早餐，并且在三秒之前还觉得完全没有不妥的地方。

　　“我的天呐！”

　　他把一块酱黄瓜嚼的嘎吱直响，一面脸红，一面告诫自己以后不可以这么肆意妄为，他恶狠狠地斥责自己：“原则呢，羞耻呢，说好的不用这些地摊上买来的锅碗瓢盆呢，说好的不吃这些不新鲜的腌渍食物呢……唔，这个真好吃啊，再吃一块吧……”

　　“不要脸，羞耻心呢……感觉这个黄瓜确实不一样啊。”

　　“你可够了啊，你简直是……酱汁再甜一点儿就好……”

　　“啊！”

　　叶晖在唾弃与放弃之间挣扎了许久，终于彻底投降，捧着粥碗唏哩呼噜地喝了个精光，叼着荷包蛋对沈泽说：“大呆子，你的酱菜是哪里买的啊，我觉得……我觉得还算能吃，勉强够得上我的审美……”而在知道这是手工腌制的独门小酱菜后，他又乐颠颠地觉得这算是以后常来沈泽店里串门的小理由——市面上买不到，只能来叨扰沈泽啦！

　　“呸，我来串门要什么理由！”叶晖总算吃饱喝足，把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全都丢到了一旁，旋即就抱着小叶子跟元宝跟在沈泽身边转来转去，活像一块人形的牛皮膏药。

　　沈泽自己喝了杯牛奶就算对付过去，此刻正忙着收拾厨房，带着围裙的背影宽阔的像是一株水杉，叶晖总算觉得自己蹭吃蹭喝蹭睡的行径有点儿过分，竟然主动提出可以帮沈泽把晾干的背叛碗碟放进橱柜里。

　　而得到沈泽哭笑不得的表情之后，他又自顾自地跑到了沈泽房间里，把自己行李箱里的护手霜拿出来，直愣愣地站到沈泽面前。

　　沈泽擦干手，看了看表，八点不到，于是想要去预热车子准备出发，却看叶晖一副狡黠的表情，瞬间在手背上挤出了一大堆的护手霜，衬的他的手指如玉一般修长，还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他颇为夸张地大喊：“啊！护手霜挤得太多啦，怎么办怎么办！”

　　沈泽放好围裙，随口道：“脖子上抹点儿就差不多了，不会浪费……”话没说完就听见叶晖一声恼怒的叫喊，继而双手就被拢进了一片温暖当中。

　　叶晖把护手霜涂在了沈泽的手背上，还颇为学术性的在他手背上打圈按摩，告诉他如何才能更好地发挥手霜的功效，如何保养干裂的皮肤，说到最后像是发现了头顶上玩味的目光一样，猛然想要甩开手，却被沈泽一把反手握住，不由一哆嗦，摇头晃脑道：“干嘛呀？”

　　沈泽嘴角满是笑意，用一种刻意错误的姿势在叶晖的手背上摩擦，道：“刚才爆爆说的手法我不太明白，是这样吗？”话间换了个姿势，把叶晖的整只手都收在了掌心里，打趣似的问：“还是这样？”

　　“或者，这样？”他把叶晖的双手拢到自己的鼻尖，轻嗅了一下，又道：“好香……”

　　叶晖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觉，整个人都晕乎起来，好在下一刻他又重拾理智，挣扎着抽回手，掩饰似的咳嗽了一声，道：“笨蛋，走啦，要不然赶不上大家约定的时间啦！”

　　沈泽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无奈而惬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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