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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开阁
月娘急得眼睛都红了,本来瘦干黄蜡的脸庞更加凹进去。
她从早到晚都在洗衣服,即使累得手脚发麻,都不曾休息一下,甚至连饭都不怎么吃。
每天洗堆积如山的脏衣服,就算不吃不喝,也要三五年才能够还得清。
春婶儿饭后咬着一段甘蔗,在一旁看着月娘洗衣服,看了很久,才说:“月娘,你去找小宝的亲爹吧。好歹是个官儿,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月娘的那双又粗糙又红肿的手,在水里停了下来。
找樊之严?
她曾经发誓,不再找他的。
午后,月娘换上了她最干净的衣衫,在发髻上簪上银簪子,还摘了春婶儿花盆里的一朵黄菊花,簪在银簪子的旁边,清爽宜人。
把小宝交到春婶儿照顾,月娘包了一个馒头,就出去了。
礼部侍郎樊之严住在旭阳湖边的一所大宅子里面。
那里的地,一寸土地一寸金,能够有一席之地的都是权臣贵胄。
现在站着朱门高深的府邸台阶前,想起之前所受到的侮、辱,月娘理了理额前吹乱的发丝,再一次告诉自己:“我只不过是过来拿当日没有拿走的银子而已。”
一顶蓝色的轿子停在门口,正等着里面的大人物出门。
果然没有多久,一个下人跑出来。
“起来,都起来,姑爷出门了。”
话说间,樊之严就跨过了门槛,走出来。
月娘不自觉别过脸,可眼尾忍不住扫过去。
一年多不见,他还是以前的模样,清爽干净,一身文人的正气,只是一身红色的衣衫,极为喜庆。
恨他吗?
不知道。
怨他吗?
不知道。
月娘以为自己会怨他恨他,此刻,突然感觉不到怨和恨的情绪。
只有抓不住的慌乱。
为什么?
明明做坏事的,是他!
月娘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上轿子边。
“樊……”
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樊之严正就着撩起的帘子,低头走进轿子里。他的眼尾扫过旁边的月娘,带着一丝诧异,眼睛停了一停,仿佛正在等着她说话。
月娘垂下脸:“我……”
樊之严突然明白了:“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进了轿子,坐下。
帘子无情的落下来。
下人叫着:“起轿!”
蓝色轿子平稳的起来。
突然从帘子边沿伸出一只白净好看的手。
下人立刻上前去,伏身聆听。
月娘听见他郎朗的声音传出来:“这个大嫂看起来挺良善的,你拿给她一两银子,让她别到处乞讨。”
得令,下人跑到月娘的跟前,从口袋里拿出一粒刻着喜字图案的银锭子,塞到月娘的手里,带着一丝不耐烦:“这个是我家姑爷赏给你的,不要再上来讨银子了。”
下人说完,就跟着轿子,远去。
月娘手里沉甸甸的。
这个银锭子,带着滚烫的炙热,仿佛千斤重。
月娘把发髻上的花儿摘了下来,花瓣散落在了她的脚步之后。
把她当做上来乞讨的人?
原来樊之严已经认不出她了。
云楼,傅桃花被明瑜看守着不让出房间门,只有等他出外处理事情,才借着贞娘送饭菜的机会,同她唠嗑几声。
“等下帮我把账本拿过来。”
“张老板的账,银子都到位了吗?还有陈老板的呢?快年底了,都结给他们吧,省得烦心。”
“天气冷了,要置办一批新冬衣,每人五件吧,不能太吝啬。料子里要厚毛,缎面摸上手要轻滑,颜色要艳丽。不要去年那种织花缎,虽然比普通的缎子好一点,但是价格贵了一倍,不划算。”
“月娘有来过吗?”
贞娘从食盒里面端出一盅肉沫菜粒粥,只关心她的身体:“你风寒未愈,还是多躺一下,少操心。”
傅桃花不高兴,她这一躺已经把她这几年的空闲都躺没了。
“月娘那边怎么情况?你究竟查了没?”
贞娘用汤勺勺出一碗粥,递给傅桃花,语气中带着冷:“樊之严这人也够负心狠辣,好路子,一年三升,估计不用多久就能接替郭尚书,成为礼部尚书。”
贞娘拜托认识的人,了解了一下樊之严。
打听回来的消息,让贞娘都叹息猪狗不如。
傅桃花拿着调羹,轻轻抿了一口。
“樊之严这个人,说来,就是靠女人!”贞娘愤愤不平,“他一个穷乡下的穷小子,在礼部担担抬抬的时候,靠的是月娘的银子过活。后来抛弃了月娘,娶了一暴发户的女儿,得了一所城北大宅子,买了侍郎的位置。现在,得到了郭尚书的青睐,与发妻和离,转脸同郭小姐成了亲,成了郭尚书的女婿。听说不用多久,就能替了郭尚书的尚书之位。郭尚书递了辞呈,举荐了他,只等上头点头答应。想不到吧,男人,不一定需要战场杀敌,也可以靠不停换+妻!”
傅桃花沉吟了一会儿,有了另外一番打算:“他确实是很懂得利用女人。月娘一个蠢女人值什么。他辜负了月娘,本来就是情理中。”
云楼的后门有人敲着门,很轻,敲了几下,又停了,又很轻的敲几下,又停了。
敲门的人,一定是没有吃饭!
沈兵的耳朵非常灵,靠着门上听。
门外敲门的人,仿佛鼓足了勇气,“嗑”一声敲到门上。
震得沈兵的耳朵聋了一会儿。
沈兵掏着耳朵:“谁啊?”
门开,站着是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娘子。
月娘很礼貌的说:“我找桃花姐。”
“二楼,自己上去。”沈兵让她进来,插上门,屁颠屁颠跑回去小厨房,同阿迎尝试做新花样的糕点。
这几天,明瑜待在桃花姐身边,省了他许多事。
他有足够的时间,同阿迎好好相处一下。
月娘上楼,同傅桃花说明来意,答应了傅桃花,开阁唱曲。最后月娘依旧有一丝顾虑:“桃花姐,我现在的样子,怎么还能有客人。还有,我唱曲的时候,能不能蒙着脸?”
傅桃花胸有成竹,仿佛漫漫无尽的长雨一夜吐晴:“没问题,都包在我的身上。十天后开阁。”
这恐怕是她几天来最想听见的消息。
月娘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让她那么尽心尽力为其筹谋。
她当初带月娘走出家乡的,应该对月娘的下半生有一个交代。
大概是这样吧。
过去的一年多时间,月娘日夜帮人洗衣服,双手粗糙,脸色也黄蜡蜡的。
傅桃花把唐大夫开的调理养颜的方子拿出来,照方抓药,让月娘每天喝着,浸泡着。
月娘毕竟是美人胚子,如是调理一段时间,滋润的皮肤一点点焕发出光彩,恢复一些当年的神采。
傅桃花又特意让贞娘去请八大胡同里的张大瞎子。花了重金,张大瞎子才肯答应给月娘写一个宛若天籁的好曲子。
每刚入夜,傅桃花就让月娘在云楼桃花阁里吊嗓子,练习新曲。
云楼的客人耳聪目明,隐约听着最高的阁子里传来靡醉之音,都停了下来。
“贞娘,这个唱小曲的,新来的吗?”
“过几天就知道啦。”
“透露一下,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可以点花牌?”
“哎,大人真性急,这姑娘刚学的曲,还要琢磨,哪里能够那么快就开阁子啊。”
“开阁子的时候,记得要告诉我哦。”
“一定一定。”
如是三五天,云楼的客人都知道这里新来的姑娘,唱的曲子悱恻缠绵,引人心神,声音绕入衷肠,能把人最心底的曲折全部舒展开来。
傅桃花甚是安慰:“女人嘛,要挣钱也很容易,要挣长久的银子,就必须下一番功夫。”
月娘每天早出晚归,暂时把小宝留在春婶儿那里。
月娘只是对春婶儿说,她找了一份工作,比洗衣服要好一点,一天能够多挣一倍的铜板。
那锭带着喜字的银子,给了春婶儿。
春婶儿笑不拢嘴,非常乐意。
傅桃花曾经叫她带着小宝住在云楼。
月娘考虑着小宝的未来,不愿意。
她打算把云楼的债还完了,就带着小宝,在帝都的郊外找个小村住下。在屋子的旁边种一片田地,种瓜果蔬菜,自给自足。平日做些针线,每到初一十五就拿到集市上卖,努力生活,养大小宝。
雨天过后就是难得的晴天,高旷的天空,蓝得深邃。经过北边重重雪山的寒风,把帝都天边的那一丝浮云都驱赶干净。
出了城,一路向北。
有一片矮坡平川,旗帜满天。
矮坡上面,扎着各色各样的帐篷。皇公贵族的帐篷,文武百官的帐篷,远远看去,随意中带着不得超越的排序。
傅桃花换下披风,站在帐篷门口,撩开门帘,望着最高处的那顶特别豪华的两层帐篷,显眼的明黄色,代表着不容僭越的皇权,至高的存在。
虽是目光所即,但真要淌过去可如同登天。
一重一重的守卫,重甲厉刀。
至高的帐篷周围,则是诸位皇子公主的帐篷。
而傅桃花站着的位置,不近也不远。
山坡下,热烈的呼喊声和马蹄响,热闹如同闹市。
今天是皇家的赛马节。
当今圣上最热衷的就是赛马。
今日的盛况可想而知。
“你确定不跟本王下去看赛马吗?”明瑜站在她的身后。
傅桃花拽着手绢,捧着心,一副奄奄作闷、楚楚可怜的模样:“爷,我还有些晕车,不能陪爷一起走。爷先过去看,等下我好点,就去找爷。”
这个赛马节,是她亲口央明瑜带她出来的。
一直以来她都不喜欢在权贵圈抛头露脸。
可是,为了能揪住五皇子解决明瑜的问题,她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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