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之我的职业是老妈子

　　艾亭没想到薛文这么猛，在无风无月的夜晚、墙根下，她抱住怂怂的自己，瞻仰着前面薛文并不宽厚的后背。

　　薛文一点都不怕艾亭溜走，这样的景、这样的夜，他不认为艾亭有独自行动的胆子。

　　事实证明，薛文是英明的，纵是一万个不愿意，薛文一动，艾亭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动了。魂淡！这个弟弟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唐遥向来是动口不动手，能使银子买跑腿的事从来不自己做，眼前这个就不能学学人家吗？

　　退一万步讲，薛文如此喜欢身体力行，就不能换个靠谱点的帮手吗？她有表现出一丁点的行动力和魄力，让薛文觉得自己是个不会拖后腿的帮手吗？

　　怀念唐遥小弟弟！艾亭在心里默默趟泪，怀念递完消息就只用专心等结果的第一世。

　　薛文将梯子竖了起来，贴墙放好，爬上去后，先摸了摸瓦片，翻了几片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将身子的重量移了过去。

　　他伏身趴在瓦片上，示意艾亭将绳梯扔给自己，用绳梯和梯子做了一个两面攀爬的工具。

　　薛文动作很小心，但在这一片寂静中，连呼吸声都被放大，听得艾亭心惊胆战。半响，薛文给艾亭打了个手势，艾亭颤颤巍巍地翻过了墙，紧张地拽住薛文的衣角。

　　薛文深吸一口气，一手虚虚摸着墙壁，辨别了一会方向后，慢慢朝前走去。他曾站在附近的一座高塔上，俯视过王家宅子，并画下图样牢记在心。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北走，走到尽头，右边便是薛柔所在的那个院子，所站的地方就是艾亭扔过蜜饯之处。

　　王家没有养狗，他们不用担心会惊动这些耳朵灵敏的小家伙。这似乎又给王家的神秘图画添了一笔呢，艾亭心里想着。

　　薛文做过很充分的准备，充分得过了头，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查王家的？是在薛柔发觉王家不对劲时，还是自从小宝失踪后？

　　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救薛柔吗？

　　艾亭忍不住胡思乱想着，她总是在犯这样的错误，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一面觉得自己不该多心，一面责怪自己太过粗心。

　　人呐，就不能活得简单点吗？

　　薛文停住了，路到尽头了。

　　艾亭摸索着院墙，大致确定了自己睡过的那张床铺的位置。薛文以艾亭贴墙站立的位置为中心，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认真地检查着。

　　那样子实在太恐怖了，薛文还穿了一身黑，瘦长的胳膊腿像蜘蛛腿般，看得艾亭毛骨悚然，只能望天缓解恐惧。

　　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

　　“出星星了。”艾亭意识到什么，小声提醒薛文道。

　　夜空有云，挡住了星星和月亮，现在星星出来了，月亮还会远吗？

　　薛文抬头看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草编的镂空小球，里面是几只萤火虫。借着萤火虫的微光，薛文在地上遍寻不得踪迹，眼睛不由自主地盯在了艾亭身上。

　　艾亭忙错开一步，让开自己一直站着的地方。薛文走到墙边，在墙上照了半天，挨个敲过去，没发现半点异常的情况。

　　艾亭等得有些无聊，左顾右盼间，眼光突然瞄到什么，吓得她差点叫了出来。

　　就在他们来的路上，一个半人高的影子站在那里，往前抻着脖子，双臂紧紧贴着身子，不知看了他们多久。

　　“小宝？”薛文颤声道。

　　话一出口，薛文便知道自己认错了，小宝比这影子要矮一头呢，半年时间怎么也长不了这么多吧。

　　那影子突然就动了，扭身往后走去。薛文和艾亭条件反射地追过去，被那影子带得东绕西绕。

　　迟钝、记性差如艾亭，都发现这条来时的路已变了模样，突然多出来了许多门洞和拐弯。薛文手里的小球晃得飞快，在前面的影子和脚下的路、两侧的墙上来回晃，看得艾亭都要眼花了。

　　跑了约有一盏茶时间，薛文突然停下了，艾亭猝不及防，撞在他身上，扶着他站稳了。那影子已不见了，他们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街道。

　　薛文瞪大了眼，猛地转过身，看到的是熟悉的、向两边延伸过去不知多长的高墙。

　　他们竟不知不觉地被带出了宅子，到了宅子西边所对的大街上。

　　艾亭默念着八荣八耻，薛文不敢置信地用力摸、捶、踹着墙面，然后趴在地上看着他们两人的脚印，的的确确是从墙根处冒出来的。

　　就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出口便消失不见了。

　　“那个，咱们是不是该去回收梯子？”艾亭善意地提醒道，生怕薛文就这么保持震惊到天亮。

　　薛文默默地站了起来，脚步沉重地往翻进来的地方走去。走没多久，他们看到前面墙根下倒着什么，那是他们用过的梯子与绳梯，打结的地方都还没有解开，保持着连接的状态。

　　半个时辰后，城东某间宅子里，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抿着酒，听薛文将这晚的经过说了一遍。

　　艾亭在一旁时不时补充两句，薛文的观察力和记忆力都很强，在追逐影子的过程中，竟还有精力去观察那些多出来的门洞和拐弯。

　　“很平整，不像是刚刚做出来的，也不像有机关的样子，那么静的夜，那么近的距离，我不可能错过。”

　　男人名叫盛安，不知做什么营生，是薛文观察王家宅子时偶然结识的。

　　“王家迁到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盛安道。

　　艾亭皱眉更正道：“是第四代。”

　　盛安咧嘴一笑，薛文轻声道：“是第三代。”

　　艾亭愣住了，薛文解释道：“王意之的爷爷，是倒插门，这宅子和这片地，本属于一个姓盛的秀才。”

　　听到这个姓，艾亭忍不住瞥了一眼盛安。

　　五十多年前，一个叫王寅的人来到此处，娶了盛秀才的独生女，做了上门女婿。几年后，盛秀才和盛氏接连死了，王寅染上了赌瘾，将盛家的家产尽数输光。又过了一年，王寅将宅子与地先后赢了回来，只是赢回来的这些，便跟着他一起姓了“王”。

　　这不就是洗钱吗？艾亭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还可以这样玩。

　　这么一来，盛家父女的死，怕也不简单吧。

　　王寅发达后，各种穷亲戚便层出不穷，他是来者不拒，宅子越扩越大，住的人越来越多。直到二十年前，王寅死后，他的儿子王卓“突然”得知自己其实应该姓“盛”，闹着要改姓，折腾了大半年，姓没有改成，王家的亲戚倒打发掉不少。

　　等到王意之长大后，家里便没有来往的亲戚，薛夫人当时就是看中他们家人丁寥落、事少，才想将性格柔弱的女儿嫁过来的。

　　薛文并没有提及盛安，艾亭便假装不知盛安与此事的联系，思考片刻道：“想方设法将宅子据为己有，大兴土木扩建房屋，然后又把人都撵走，院子封起。王家宅子下面，不会有座墓吧？”

　　盛安赞许地看了艾亭一眼，道：“不是墓。”

　　“是祭坛？”艾亭想起失踪的小宝，试探道。

　　盛安眼露惊讶，道：“你很聪明 。”

　　薛文皱眉道：“我姐怎么办？让她继续留在那吗？”

　　盛安沉吟片刻，道：“都是猜测，你说服得了你爹娘吗？”

　　“若地下要进行什么，需要地上大兴土木作为掩饰的话，那半年前王家可刚刚翻新过一个院子啊。”艾亭提醒道，那条通到她床下的密道，怕就是那时趁机修的吧。

　　薛文焦急道：“要么一不做二不休，把我姐偷出来！”

　　艾亭摇头：“不，没人拦着大姐，大姐要走，说一声要回娘家就可。她有不能走的理由。”

　　薛文愣了下，立刻明白了：“小宝！”

　　“有人告诉她，小宝还在王家，所以大姐才不走。”艾亭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薛柔看似吓疯了，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念经做女红，但自己得到的这些消息，一步步，都有薛柔在背后推波助澜。

　　从她将小翠送到王意之身边，便能看出，她不像自己表现出的那般柔弱、无主见。没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正因为如此，薛柔才安全了。

　　就像没人会想到最初激烈反对、甚至为此和姐夫大打出手的薛文，会和他应该很嫌恶的薛如联手。

　　盛安道：“你们姐姐的事，等一下再说，我们现在该弄清楚，和薛姑娘联系的人，与你们今夜见到的影子，是不是同一个人，或者是不是同一拨人。”

　　“这些年进进出出在王家的人，是不是有一部分，转入到了地下？”艾亭道，她一直以为那些封住的院子住了人，其实那些都是幌子，为的是掩盖地下的秘密，“如今姐姐姐夫他们住的院子地下，是干净的吗？”

　　“是谁告诉姐姐，小宝还在王家的？”薛文喃喃自语道。

　　三个人思考着三个不同的问题，室内陷入了久久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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