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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诚
卞欢欢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趴在自己的床上，怎么也想不起是怎么被救回来的。
记忆还停留在火场的那一刻，她和长孙清若被堵在隔板下面，周围的木板烧的哔啵作响，烧着的绸布大片地往下掉。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而是糟糕，还有个小祖宗困在暗道里呢。
脸被烤的发干，卞欢欢捂住口鼻，凭记忆在浓烟中摸索着，所幸很快就让她找到了暗道机关。
打开暗道的瞬间，一个黑色的东西迎面砸来，卞欢欢险险躲开，还未松口气，另一个巴掌劈头就招呼下来。
“你发什么疯！”卞欢欢攥住霍娜的手腕，“没看到现在什么情况吗，想死的话没人拦着你！”
霍娜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火海之中，怨毒的眼神一下子软下来，有零星的火花溅到她的手背，霍娜尖叫一声躲到卞欢欢身后，又急又慌，“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你倒是快把我带出去啊！”
卞欢欢咬牙，只恨自己心肠不够狠，否则这种关头谁还会惦记着这冤家。
可若她真的死了，卞欢欢会内疚一辈子的，毕竟是自己使计把她诳上台的。
长孙清若赶过来，只瞥了霍娜一眼，“怎样，现在如何出去？”
“火势太大，只能硬闯……”
“我不要！”霍娜尖声打断，近乎魔怔般喃喃自语，“不能走，不能走，火会把我的脸烧坏的！”
卞欢欢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冷静地与长孙清若商量对策。
她们找了一处火势相对较小的地方，卞欢欢估算过了，只要速度够快，护住头脸冲出去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可是就在紧要关头，霍娜死活也不肯往外冲，不仅如此她还死死抱住卞欢欢的胳膊，语无伦次道，“别走别走……快了，很快的……修远马上就会来救我的，一定会来……等等，再等等……”
就这么一拉一扯间，头顶上方的隔板终于承受不住烈火，再一次坍塌下来。
卞欢欢下意识将面前的长孙清若推开，随即后背一痛，失去了知觉。
卞欢欢询问前来照料她的小宫女，自己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没想到却得知一个惊天大瓜。
宫礼这厮竟然看上了霍娜！
现在私下里大伙儿都在传他们的陛下是如何不顾安危冲进火场，又是如何深情款款地将霍姑娘救出来！
卞欢欢只觉荒谬，毕竟她可是亲眼见过宫礼恐吓加威胁地将霍娜赶出去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矢志不渝生死相许了呢。
“话可别乱说，怎么看这霍姑娘都比长孙小姐差了一大截，陛下不至于这么没眼光吧！”卞欢欢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可是……”小宫女刚进宫没多久，眼睛里还装着未经世事的天真，“霍姑娘现在已经住进朝霞
殿了啊。”小宫女食指点着下颚言道。
从小宫女的口中，卞欢欢还了解到那天宫礼和陆修远都是第一时间冲向火场，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陛下是冲着长孙清若去的，包括太后。
可是在长孙清若出来后，陛下仍往里走，甚至罔顾太后的口令，直到满身褴褛可怜兮兮的霍姑娘被救出来时，众人才恍然大悟。
而随后不久，陆修远背着人事不省的大太监也就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卞有财从火场里走出来。
陆修远出来的时候，陛下看见卞公公似乎愣了一下，半晌才开口道，“差点把这狗奴才给忘了，有劳将军。”
于是众人又顿悟，所谓陛下身边的红人，其实也不过如此。
“所以现在是人人都知道我没那么受宠，故而只派你一个小姑娘来敷衍我？”卞欢欢打趣道。
小宫女窘迫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公公莫要这么说，小桃定会尽心尽力将公公服侍得妥妥帖帖。”
“逗你玩呢。”卞欢欢噗嗤一笑，侧脸贴在手背上，“你也不用太紧张，我这里随意得很，你只管陪我说话解解闷就好。”
小宫女乖巧地按着膝盖而坐，点头如捣蒜。
“所以，我是被陆将军救出来的喽。”
“是的呀，”说到这小桃脸上露出一丝羡慕的笑，“您不知道，那时候将军背着您，一下都不肯松手，直到太医看过后确认您没事了这才离开的呢。”
卞欢欢越听越不对，一个将军对一个太监如此关怀备至实在也太诡异了吧。况且，她不记得自己和陆修远的关系有好到这种地步。
“就……就没有人怀疑……”
“怀疑什么？”小桃奇怪道，“您不是曾经对将军有救命之恩吗，大伙都知道的啦。”
“原来如此。”卞欢欢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自己的真实身份想必已经瞒不了这位将军了。
“咦，既然将军对我如此看中，怎么会只剩你一个人呢？”按理说不应该留个三五八个小宫女小太监照顾她才对么。
“原是如此，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被陛下通通叫走了，说是，说是给您留一个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小桃望着卞欢欢越来越黑的脸色，声音越说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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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内，陆修远望着在书架中来回穿梭的宫礼，踌躇了半晌问道，“陛下打算何时放了娜娜？”
因宫礼事先屏退了侍从，此时整个藏书阁就只有他们二人。
宫礼不疾不徐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册子翻开，眼皮子都不抬，“你急什么，朕又不会拿她怎样。”
“我是担心时间久了太后容不下她。”
“放心，太后那边我自会去解释。”宫礼轻飘飘地回他，捧着书册走到窗边明亮处细读。
细小的灰尘在空气里旋转，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笼罩着窗边读书的少年，眉目清澈，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暖的柔和的光圈。
这样的宫礼看上去柔软无害，如同内心纯澈透明的赤子。
“她……我是说卞……嗯，你对她……”陆修远斟酌着说辞。
“没错，我喜欢她。”
不意宫礼竟然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陆修远有些错愕又有些纠结，于是追问道，“清若知道吗？”
宫礼终于抬头，似笑非笑看他，“你以什么立场问这话？”
“我……”陆修远哽了哽，偏头，“自然是他的兄长。”
“哦？朕怎么不知丞相生了将军这么个好儿子？”
“阿礼！”陆修远皱眉，望着宫礼眼中的促狭，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兄长包容顽皮的孩子，“你能不能不要这般毒舌。”
以前一起习武的时候宫礼就是这样，看似冷冷淡淡得不怎么爱说话，可是话一出口就像带着冷刀子，扎的人心头难受。
“那你为何不诚实勇敢一点？”
“什么？”陆修远有些茫然。
宫礼合上书，走到陆修远跟前，一字一顿道，“既然喜欢清若，为何要拱手送给他人？既然决定放手，又为何处处在意关心她的幸福？我不懂你的心思，我只知道，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必定使尽千方百计也要令她爱上我。生，她是我的人，就是死了也要同我埋在一起，生生世世做夫妻。”
“我……”陆修远语塞，无措地低下头，脸上带着被人戳穿心事的难堪。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宫礼将书拍在他的胸前，转身大步离开藏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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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欢欢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等到能下床走地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期间，宫礼没来看过她一眼。
这天，天下起鹅毛大雪。卞欢欢畏寒，一直缩在被子里不肯下地半步，尽管屋子里生了两个炭盆，门口也挂上了厚毡子，依旧无法抵挡彻骨的寒冷。
门吱呀一声打开，风雪呼呼地往里灌，卞欢欢缩紧脑袋，连连叫道，“快关门，快关门。”
小桃用脚带上门，端着吃食进来。
“哇，好香。”卞欢欢伸长了脖子，鼻子像小动物一样嗅来嗅去，“好小桃，今日又给你家公公讨了什么好吃食？”
“御膳房刚熬的扇贝鲜虾粥，总共不过那么一小锅。还好我跟御膳房的小王公公关系好，他偷偷匀给我一碗。”
“哇，我们小桃真厉害。”卞欢欢裹着被子下床，走到桌边，不顾形象地吸溜一口，满足地眯眯眼，“唔嗯，好喝！”
“公公喜欢就好。”
卞欢欢狼吞虎咽地喝粥，小桃就陪在她旁边说话，“公公知道吗，今儿个霍姑娘被太后送回将军府了。”
“她也是时候该走了。”卞欢欢含着粥含糊不清地回答。
以宫礼的性格，断然是不会喜欢霍娜这种女孩子的，既然留她在宫中，肯定是有他的打算。
小桃没听清，自顾自继续说道，“霍姑娘刚被送走，太后就下旨给陛下和长孙姑娘赐了婚。”
“噗……咳咳……”
“呀，公公您慢点……”
卞欢欢呛得满脸通红，抓着小桃的袖子，“消息千真万确？”
“是啊，现在懿旨都已经到了丞相府了呢。”
卞欢欢脸上晦涩不明，“那，那陛下可有说什么？”
“陛下能说什么？”小桃狐疑不解，“陛下自然是满心欢喜啊，毕竟长孙姑娘是个天仙般的人儿，是男子都会欢喜的。”
卞欢欢苦涩笑了笑，“是啊，他定然开心极了，我早就该想到的。”
“公公，公公您怎么了……呀，您怎么哭了呀……”小桃手忙脚乱地掏手绢。
卞欢欢胡乱往脸上一抹，吸了吸鼻子，朗声道，“没事，我是替陛下高兴，这是幸福的泪，激动的泪，喜悦的泪。”
“哦。”小桃傻傻地点点头，“公公您对陛下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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