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贱笑了

　　“陛下，臣女观这栖凤台景色甚美，一时技痒便随手作了一副泼墨丹青，不知是否有幸得陛下指点一二？”

　　甜美的声音自右侧传来，霍娜扭头，看见一身穿烟粉色衣裙的女子娇羞着脸站在宫礼面前，双手呈上一副未打开的画轴。

　　霍娜心底涌现一股鄙夷，她最看不起这些装模作样的富家小姐了。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在男人面前装出一副可怜温顺的样子来获得好感，假惺惺的看着就恶心。

　　不就是借着看画的名义想跟陛下套近乎，好博得圣恩从而入主后宫么，谁还不知道她那点小把戏。

　　霍娜暗自将这个女子的样貌记在脑子里，恶狠狠地唾弃了一万遍。

　　许久得不到回应，女子心里有些慌了，举着画卷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

　　“陛……陛下？”女子颤抖着声线，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头。

　　“你叫什么？”宫礼淡淡开口。

　　女子如蒙大赦，迅速答道，“回陛下，臣女姓左名无暇。”

　　“左无暇？”宫礼支额，微微思索，“礼部侍郎左青之女”

　　“回陛下，正是。”女子大喜过望，没想到堂堂九五之尊竟然知道自己，简直跟做梦一样。她仰起脸庞微笑，企图用最纯真动人的表情来俘获对面的这个男人。

　　“左青这个老顽固倒生了个好女儿。”宫礼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得一旁的卞欢欢小心脏一紧。

　　她太熟悉这样的笑容了，每当宫礼有什么坏主意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这样笑。

　　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左无暇见到一向不苟言笑的陛下竟然对她展露笑颜，脸颊立马浮现一团红云，抿着唇笑得矜持。

　　“唔，你方才说什么？丹青？”

　　“是，臣女觉得如此美景当以记之，供日后回味才是。”

　　宫礼挑了挑眉，接过画卷，却并没有急着打开，反而在手中闲漫地转了两圈，“那依你之见，这幅丹青比之朕异珍阁的藏画如何？”

　　左无暇谦虚道，“臣女学艺不精，求得是一个兴致，怎么能与名师大家之作相提并论，怕是要让陛下见笑了。”

　　宫礼敛起表情，将手中的画卷随意往后一抛，语带嘲弄，“异珍阁的藏画朕尚且无心去看，而你这幅丹青，既是比不得，又有何理由让朕勉力一阅呢？”

　　左无暇的脸唰得一下子僵硬了，她没有预料到宫礼的反应竟然转折得如此之快，是她哪句话说错了吗？下面不知是谁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鞭子抽在左无暇心坎上，让她恨不得立马找个洞钻进去。

　　“陛，陛下，臣女，臣女方才不过，不过是自谦……”左无暇结结巴巴道。

　　“自谦？言则你是觉得自己这丹青堪比大师之作了？”

　　左无暇更慌乱了，“不，不……臣女……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这次秋游，左府接到上面通知说要请一位未出阁的小姐前去赴宴。为此，左府上下准备许久，除了左无暇，还有她的三个异母姐姐也对这个名额虎视眈眈。要知道，这是她们唯一可以近距离接触到当今圣上的机会。

　　如今后宫空缺，即便有风言风语说长孙家的嫡长女是未来的国母人选，但毕竟没有得到证实。况且就算长孙家那位成了皇后，也不过占了一个位子，想当皇妃的女子还是大有人在的。

　　她左无暇凭借着容貌和心机取胜，而她那三个姐姐实在是太迂腐了，她稍稍使了个手段就让她们败下阵来。

　　她花重金请了皇城里最有名的画师连夜画了一幅凤鸣山秋景图，为的就是在这个时候脱颖而出大放异彩，可谁知竟然棋差一招。

　　不甘心，她实在不甘心。

　　一咬牙，左无暇双膝一弯扑伏在地，抬头望着宫礼，眼里噙着泪花，一幅委屈娇弱的模样。

　　“陛下，陛下恕罪，臣女知错。”

　　都说女人的眼泪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左无暇对着镜子练过很多遍，为的就是有什么万一。她相信，此刻就算是最强硬的将汉也会在她的眼泪攻势下败下阵来。

　　左无暇天生长了一张会欺骗人的脸。

　　左无暇这一跪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原本各自谈天论地的都调转了视线。

　　宫礼一扫台下，挑挑眉，反倒来了兴趣，“哦？说说看，你错在何处”

　　“臣女身份低微，言辞鄙陋，陛下贵为天子，自然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臣女毫无怨言，只求陛下莫要动气伤了龙体。只要陛下开心，臣女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话音刚落，左无暇眼睫一闪，泪珠成串落下，晶莹剔透，真真是我见犹怜。

　　第二步无条件示弱道歉，这也是左无暇的策略。试想想，哪个男子不喜欢征服感，尤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女子的顺从和低下会让他们的心理得到满足。

　　“呸，恶心的女人，看我怎么撕烂你的面具。”霍娜啐了一声，撑桌就要站起来，陆修远一把拉住她的臂弯，皱眉轻喝，“不准放肆。”感觉有些异样，陆修远一抬头恰巧与长孙清若的视线相撞，他张口欲言，却见长孙清若极快地冲他笑了一笑，然后扭头与旁边的李钰小声交流起来。

　　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陆修远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这边的卞欢欢也被左无暇这一连番操作秀瞎了眼，这这这，这么没有底线的么，宫礼还没说什么呢，她这又是下跪又是道歉的，还能不能有点骨气了。

　　只不过这姑娘似乎忘了一点，她这么说是在退让不错，但同时也将宫礼陷入一个强权欺压的境地，就好像宫礼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她一个小女子，而她不得不委屈妥协一样。

　　“你先起来。”宫礼淡淡说道。

　　“陛下——”左无暇腮边挂泪，满怀希冀地看着他。

　　“丹青。”宫礼手掌朝上伸向旁边，卞欢欢腹诽了两句，从地上捡起刚刚被他扔掉的画卷，递到他手上，“给，陛下。”

　　哪知宫礼手一闪，转过头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诡异的是卞欢欢竟然立马读懂了其中的意思，一边心里骂娘一边堆起假笑用袖口将画卷擦了又擦，确保一粒灰尘都没有后才移交到宫礼手上。

　　“陛下请过目。”

　　“打开。”宫礼目不斜视地吩咐道。

　　那你刚才矫情个什么劲儿！卞欢欢在心里暗骂道。

　　画卷打开，一副秋日凤鸣山盛景跃然纸上，画中一草一木一虫一鸟都意韵十足，绝对是一副难得之作。

　　有一些懂画的官员也骚.动起来，赞叹作画人心思之巧，画作之精妙。

　　宫礼轻扫了一眼，未置可否。

　　左无暇见势做小伏低，主动给宫礼一个台阶，“臣女不过是雕虫小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朕瞧着也一般。”

　　宫礼此言一出，底下那些赞美之声立即停止了。

　　左无暇没有说话，心知这不过是男人的嘴硬不肯服输罢了。

　　“陛下有何见解？”

　　“画卷右侧留白太多，作画人若不是有意便是布局失败。”

　　左无暇笑了，只不过这笑一瞬即逝。这一点她是故意的，故意让人留了这么一块空，为的就是现在。因为她要当场作诗，好让宫礼印象深刻。

　　“陛下所言甚是，不若无暇现场赋诗一首题于其上？”

　　下面再次议论纷纷。

　　“如此甚好……”

　　“想不到左姑娘才情如此之高，竟临场作诗？”

　　“哎呀呀，当真是有眼福了……”

　　这么说的当然都是那些年轻的官员了，而女方这边则是羡慕嫉妒恨，巴不得左无暇出丑。

　　左无暇听着周围的赞叹之声，自信心又一点点重新汇聚到身上。

　　她看着宫礼，三分爱慕七分崇仰，却不料宫礼忽然冲她一笑，左无暇有些莫名，方才宫礼也这样笑了一次，结果他摒弃了她的画卷，现在……左无暇心底有了丝丝不详的预感。

　　“独自赋诗有什么意思，不若左姑娘与朕的总管切磋一番。在场诸位皆为评判人，获胜者朕便允她一件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帝王之诺啊，这可真是比万金的赏赐都要珍贵。这代表着获胜者可以无条件获得一项特权，甚至是生死。

　　“当然，前提是无碍江山社稷，不损天道人伦。”宫礼淡淡地补充道。

　　左无暇听了又惊又喜，惊得是宫礼这么做似乎是在羞辱她。竟然让她与一个下贱的太监比试？太监能知道什么？

　　喜的是正因为太监什么都不懂，她才有机会获胜，得到帝王的承诺。如此一来，她入后宫甚至成为国母都是极有希望的了。

　　“我……”卞欢欢刚想拒绝，就听见那边左无暇满眼亮光地答道，“好，臣女先来。”

　　众人凝神等待，左无暇走向场中央，早已有人摆好桌椅端上纸笔砚台。

　　左无暇装作沉思的模样，片刻后拿起笔在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下诗句，仪态举止都恰到好处。

　　写完后，左无暇冲四周行了个礼，微笑，“无暇不才，献丑了。”

　　宫礼命人将左无暇写的诗句一一给在场的所有人过目，果不其然赞美声不绝于耳。

　　左无暇也很得意，但仍然矜持地笑。这诗可是她想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一字一句都经过反复推敲，连教她的先生看了也是自愧不如。

　　一个小太监想在短短的时间里赢她？除非有奇迹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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