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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街闹剧
谁也不知道,长孙清若的手心沁出细密的汗来。
时隔多年,她以为再次见面自己一定能控制得很好,可是光这么远远看着,都足以让她心魂俱动了。
“清若,是那个穿银盔甲的吗,感觉他最有气势。”
“……嗯。”长孙清若抓紧了手下的窗沿,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陆修远。
“诶,他好像看过来了……清若,他真的看过来了……哇,酷……”
卞欢欢的话响在耳边已经听不清了,视线那头,陆修远若有所感地抬头,银色盔甲反射的日光炫花了长孙清若的眼,隐隐约约只看见一双温厚甚至带有一点点错愕的眼。
长孙清若的嗓子忽然有些堵塞,宛如失声。
突然,军队后面突然走出一匹枣红色小马,马上坐着一个红衣裹身的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
小姑娘扎了一头小辫子,用七彩的绳珠缠着,看上去娇俏又灵动。
小姑娘甩着手上的白色鞭子,笑意盈盈地驱马来到陆修远身边停下,竟是比太阳还要耀眼骄傲。
长孙清若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看到陆修远转过脸与小姑娘说起话来。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小姑娘眉头一竖,似嗔似怒地挥鞭抽向陆修远。
这可是在人头攒动的长安道,数万只眼睛看着呢。
陆修远轻而易举地抓住鞭子,在手上饶了两圈,笑着说了句什么,小姑娘皱了皱鼻子,颇为不甘地收回鞭子。
“这什么啊,当街打情骂俏?”卞欢欢在一边说道。
长孙清若只觉得头脑一懵,脸也瞬间白了。
勉力一笑,长孙清若告歉,“欢欢,你接着看吧,我去喝口茶。”然后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桌边,捧着茶杯一口而尽。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跟陆修远在一起那么多年的长孙清若清楚,方才,陆修远对那红衣姑娘说的是,别闹。
曾几何时,陆修远也这么对她说过。在她每一次故意将他的佩剑藏起来或者在练武时间打扰他的时候,陆修远总是停下手中动作,无奈又宠溺地说,阿若,别闹。
这些年来,这两个字在她午夜梦回间不知出现过多少遍。熟悉到她能记得他脸上每一个细微弧度和说话时的温柔嗓音。
藏了这么多年,如今,也终于不是她的了。
另一边的宫礼转悠着茶杯放在鼻端轻嗅,眼光似不经意地掠过有些失魂落魄的长孙清若。
长安道上继续上演着热闹。
一个乞丐不知怎的被挤出人群,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臭气。
乞丐踉跄着往红衣姑娘的小马上撞,手里半碗馊掉的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乞丐也吓得闭上了眼。
“啪”一声破风的脆响,乞丐痛苦地嚎叫出声,蜷缩在地上不住颤抖。
霍娜冷哼着收回鞭子,颇为嫌弃地掸了掸溅到衣服上的残渣。
乞丐还在地上哼唧,百姓小声议论着,霍娜全然不顾众人的眼光,头昂得高高的,骄傲非常。
陆修远翻身下马,将地上的乞丐扶起,交给两个卫兵,“带这位小兄弟去医馆看看。”
“是。”卫兵恭敬有礼道。
陆修远点点头,从马侧的行囊袋里掏出一包银两递给乞丐,“小兄弟真不好意思,舍妹年幼不知礼数,这点银钱权当赔罪,还望不要嫌弃。”
乞丐仍心有余悸,乱蓬蓬头发后的眼睛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疼痛。
见他没有动作,陆修远将银两放在乞丐手中,“去吧。”他对卫兵说道。
直到卫兵将乞丐带走,陆修远站着看了一会然后翻身上马。
队伍又开始前进。
霍娜颇为不满地跟在陆修远旁边,“修远,你也太好心了。是那个乞丐自己撞过来的。”
“说了多少次了,叫哥哥。”陆修远驱马目视前方道。
“哼,我偏不!”
“娜娜,这里是京都,不是燕山,你的一言一行都要讲究分寸。”
“我怎么就不讲分寸了?”霍娜梗着脖子质问道。
“乞丐也是人,你实在不应该出狠手伤他。”
“你这是在怪我?”霍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没有。”陆修远偏头,有些无力也有些无奈道,“你别激动,我只是就事论事。”
“你就是嫌弃我!好啊好啊,反正爹爹死了,你别管我好了让我自生自灭吧。”霍娜气冲冲地说出这番话,调转马头一甩皮鞭,枣红马嘶鸣一声,迈开腿跑开。
“娜娜,娜娜!”陆修远喊了两声,然后对旁边的副将嘱咐道,“我去追她,你先进宫禀明圣上说我有事,稍后自去请罪。”
说完,陆修远夹了夹马肚追了过去。
人群里议论纷纷。
“诶,安南大将军怎么走了,这是要去哪儿啊……”
“嗨,肯定是追那小姑娘去了啊,笨蛋……”
“这小姑娘谁啊……”
“谁知道呢?”
两位副将面面相觑,皆在彼此眼中看到深深的感慨。
哎,他们将军呀,实在太傻了。
霍娜是军医霍辉明的女儿,霍大夫为人正直善良,救死扶伤。将士们都很尊敬他。
可是霍大夫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宠女儿。
妻子早逝,霍大夫一直未曾续弦,将霍娜带在身边。
他们刚认识霍大夫时,霍娜才八岁,可是已经有了小霸王的姿态,必须得顺着她才行。
也可以说,他们这些人是看着霍娜长大的,所以或多或少都有些情意在,况且霍娜除了脾气坏了点,长相那确实是讨喜得很,而且特别会哄人说甜蜜话。
对他们来说,霍娜就像女儿和妹妹一样。
霍娜在军中拥有绝对的自由权,每天就像快乐的小鸟一样从这个帐篷跑到那个帐篷,见人就喊哥哥好。
但是对于将军,霍娜一直喊的都是修远。
直到前几年跟十六部落打了一场恶战,死伤无数,再加上突发瘟疫,军中上下一片慌乱。
霍大夫没日没夜地奔走,潜心调制解药,最终救了大伙儿的命,可是霍大夫却心力交瘁地倒下了。
霍大夫一病不起,临终前交代将军,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女儿。
将军是性情中人,自然应允。
此后,将军便处处包容忍让这位小祖宗,简直当她比亲妹子还亲。
霍娜也渐渐长大,懂事了许多,脾气也渐渐收敛,甚至开始研习父亲留下的医书。
这么些年下来,霍娜或多或少也帮了军中不少,只是也越发缠着将军了。
大家开玩笑说,“将军,反正您也还未娶亲,不如就纳了这小丫头吧。”
将军听了只是皱眉,“我当娜娜是亲生妹妹,你们莫要胡言乱语。”
“哈哈哈,难不成将军要打一辈子光棍?”
那时候晚风很急,吹得帐篷呼呼作响。
将军坐在山丘上,望着天边异常明亮的星子,喝了一口烈酒,然后道,“我心里只有陛下,只有乾苍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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