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的自我独白

　　我好开心的，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即使是发现了新的不一样的东西、爸爸买了新的玩具、我有了新的洋娃娃都没这么开心过。
　　我，终于死掉了哦。
　　这样的话大家就都会露出笑颜、感到高兴了吧？
　　啊，只要我死掉的话大家就都会开心了呢。
　　对吧。
　　因为，大家都在笑啊。

　　*
　　爸爸总是很温柔地摸我的头，慈祥和蔼地说，
　　“只有听话的孩子才会得到夸奖哦。”
　　“嗯！我一定会做个乖孩子的。”
　　每当我这么回答，爸爸就会给我一个微笑并且给我一颗糖。
　　不止如此，不管爸爸叫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完成，爸爸都会奖励我一颗糖果。
　　果然，最喜欢爸爸了啊……
　　因为，爸爸对我——这么好啊。
　　我很少吃那些糖，因为，那些糖都是爸爸给我的啊，我可舍不得吃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不吃那些糖的话就会很难受。
　　非常、非常难受，感觉全身都像是被火烧一样，却又不止，还像是被无数的利刃一点、一点地割破皮肤、内脏。
　　这是我发现的第十四件新的、不一样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新事物，我很开心哦。就像吃了糖一样感到满足。
　　我每次发现什么新的东西，我都会感到满足，这是我发现的第四件事。
　　爸爸总是出去，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总是要出门，好奇怪，为什么要出去呢？
　　我曾经为此偷偷跟着爸爸出去，但还没出门就被爸爸发现了，还被关了禁闭。
　　因为爸爸不准我出门的。
　　家里也永远关着窗户，拉着窗帘。
　　我很好奇，外面是什么样的呢？
　　外面会有书上所说的山川湖泊吗？
　　外面会有书上所说的蓝天白云吗？
　　外面，会有书上说的朋友伙伴吗？
　　但是，我再也不敢出去了，也不敢想了。
　　那时候爸爸脸上的神情我永远也忘不了。
　　有无奈、有愤怒、有释然、还有有失望和鄙夷，但我真正不能遗忘也不敢遗忘的却是爸爸后面无声的沉默。
　　虽然爸爸并没有说出来，但我看着爸爸的脸，就已经猜到了他没说出来的话。
　　“废物一个。”
　　“真是令人作呕的垃圾。”
　　“果然应该早些时候就掐死的。”
　　我，让爸爸感到厌恶了吗？
　　我，让爸爸感到失望了吗？
　　我，原来从来没有被爸爸爱过吗？
　　心脏好痛，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疼痛，像是被万剑剜心，又比那更痛，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心上剜了一个洞。
　　没关系的，即使爸爸从来没有爱过我也没关系。
　　本来，我就不该存在的啊……是爸爸，我才有机会活着啊……
　　所以没关系的。
　　我会不让您失望的。
　　我会好好听话的。
　　我会不出去的。
　　所以，请不要抛弃我啊……

　　*
　　铁锈味，到处都是浓烈的让人快要昏倒的铁锈味。
　　啊，不是的，这不是铁锈味，是血腥味啊……
　　爸爸每次出去的时候，家里的仆人就都会换了一副嘴脸。
　　原本对着爸爸的时候，是奉承、卑敬的，但对待我的时候，就总是厌恶以及惧怕的。
　　“看什么看！小怪物！”
　　“你这下贱的小杂种，以为老爷看你可怜收养了你你就高贵了吗？”
　　我的样子与别人不同，只有我一个人的眼睛是蓝色和绿色的，而且皮肤与头发是银白的。
　　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怪物”。
　　所以家里的仆人都叫我“小怪物”，并且总会用扫帚或是其他的一些东西打我。
　　他们用那些东西打我的时候我总是会很痛，但是那是我第一次在吃过糖果的情况下感到疼痛，我很好奇，但后来我的好奇也变为了习以为常。
　　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打我的时候，总是在……笑？
　　我曾经去问过一个平时打我比较少的女仆，但我没能得到答案，因为后来的事我都已经没了记忆，
　　我只记得爸爸回家时脸上莫名兴奋的表情，和看不清任何东西的右眼以及充满鼻腔的血腥味。
　　爸爸跟我说，我的右眼瞎了。
　　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的女仆了。

　　*
　　爸爸喜欢分解尸体，而且是来过家里的女人的尸体。
　　家里有时候回来一些浑身充满刺鼻的香水味、浓妆艳抹的女人，爸爸总会以一副像是在介绍什么珍品一般的语气跟她们介绍我，所以我其实蛮喜欢她们的，虽然她们身上总有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香水味。
　　有一次，爸爸叫我去地下室见他，这无疑是让我兴奋的。
　　平时爸爸不是出门就是待在地下室，很少有时间陪我，并且，爸爸从不允许我进入地下室。
　　所以，爸爸这是认可我了吗？
　　但当我拉开地下室的门时，扑鼻而来的是比我的眼睛失明时更加浓重的血腥味。
　　我看到的是，满地的鲜血和地上不知名的乳白色的粘稠物体以及一些半截的手指、肉屑混在一起，还有，爸爸狰狞的笑脸。
　　“你来了。”
　　“来帮忙呀。”
　　“这是只属于爸爸和你两个人的游戏哦。”
　　“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哦。”
　　我瞪大了眼睛。
　　不对……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即使没人告诉我，但还是本能地感到不对劲。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
　　爸爸突然变了表情，
　　“怎么？不听爸爸的话了吗？”
　　一种奇怪的氛围环绕着我，没由来地感到恐惧，浑身都在叫嚣着逃跑。
　　但我还是继续留了下来。
　　即使感到不自在，感到不对劲，但没关系的。
　　不能，再让爸爸对我失望。
　　我缓缓扬起了甜美的笑容，“好，好啊。”
　　即使牙齿都在打颤，我还是尽力说完了完整的句子，
　　“最喜欢和爸爸一、一起了。”
　　“这才是我的乖孩子。”
　　我在满地的血液中看到了一个人头，我认出了那是前几天来过我们家的女人。

　　*
　　我做了一个梦，所有的人都希望我去死。
　　爸爸希望我去死，我死了以后，爸爸露出了久违地、崭然的笑容。
　　仆人希望我去死，我死了以后，仆人都露出了会心的、放松的微笑。
　　梦醒后，我去问了爸爸是不是希望我死？
　　爸爸说：“你可是我的小宝贝，我怎么可能希望你去死呢？不过，如果你真的死了的话我到的确会感到高兴也说不定哦？”
　　我问了仆人，仆人回答：“如果你这个小杂种死掉的话，不止我们和老爷，全天下的人都会高兴也说不定哦？”
　　说完仆人们都笑了起来，满是恶意的、放肆的大笑。

　　*
　　呐，如果我死掉的话，真的所有人都会感到高兴吗？
　　如果我死掉的话真的会有人露出笑容吗？
　　仅仅是因为我的死亡就会有那么多人感到高兴吗？
　　反正仅是因为这样的我活着就会有人感到不愉快。
　　只要我死掉的话，你们就会感到开心了吧？
　　我好开心啊，从来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我死掉了哦。
　　大家都很开心哦。
　　因为我已经死掉了，让你们不愉快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你们很开心对吧？
　　大家，应该都很开心吧？
　　我的尸体上变得黯淡无光的眼睛映出了我勉强的笑容。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