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双璧

　　贾府出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跟三春无关，跟林家无关，跟王夫人、二房都无关。

　　刚坐下喝口茶润润喉的林黛玉和林宜华，听着留在贾府的丫鬟紫苑绘声绘色地讲。

　　五日前，王熙凤回府，却没见到贾琏，便问丫鬟他的去向，谁知一屋子的人都是支支吾吾不言，琏二奶奶直接把贾琏的小厮兴儿找人逮了来，兴儿本也想嘴硬，被打了几板子就嚎得哭爹喊娘，倒竹篓子似的说了实情。

　　原来是贾琏在外头有了个外室，给人置办了个小院，这几天王熙凤不在，贾琏就醉在那温柔乡里头，根本没回来过，前一日倒是回来了，听说黛玉捎信说要迟五天才能回，当天又走了。

　　王熙凤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气不打一处来，邢夫人还在一旁凉凉道，说贾琏也没有个妾侍，王熙凤怀了孕没法伺候，难道还不行爷们出去养一个。

　　这话说的凤姐儿差点站不稳当，扶着平儿直接出了门，让兴儿带路，直接带着丫鬟婆子就打上了门。

　　紫苑说得有板有眼的，把贾琏看到王熙凤来了怎么大惊失色，丫鬟婆子怎么厮打，那外室怎么梨花带雨的哭求王熙凤，说得都像是亲眼所见似的。

　　林宜华先好奇道：“凤嫂子可不是大方人，我怎么听丫鬟们说要娶进门了？”

　　要是王熙凤的性格，怕是跟之前的雀儿一样打一顿扔出去吧，哪有娶进门的好事。若是她真有容人之量，贾琏也不至于出去偷腥。

　　紫苑八卦兮兮小声道：“若是那外室是个风尘女子或是普通人家的，自然是进不了门的，可我听说这人可是官家小姐。那人听说大夫人面前过了眼的，大夫人越过二奶奶直接把人领了去给老太太看了，老太太见了相貌听了家事，都说好，二奶奶气得把屋里东西都砸了，第二天就请了大夫，说是动了胎气，已经卧床不起了。”

　　这个八卦版本怎么这么耳熟呢，林宜华边听边琢磨，好像上去两个月王熙凤就弄了这么一出。

　　“不过二奶奶也不示弱，”紫苑继续道，“二奶奶放话说，二爷既然要纳妾，便来个双喜临门，平儿一直没名没分的，索性也抬了妾，且平儿早入府，该是被叫姐姐的。外头进来那位，现下住在大夫人那，听说了又哭了好几天了呢。”

　　紫苑说的真真假假的，大多都是她从相熟的丫鬟那里打听到的，拼拼凑凑出这么一出大戏，不过以她向来消息灵通的本事，事实真相恐怕也八九不离十。

　　林黛玉叹道：“凤嫂子这次是吃了大亏了，恐怕是真的气倒了。”

　　林宜华之前觉得自己应该能凑合适应古代的三妻四妾的，现在真听到了这种事，心中只有凉意，“凤嫂子这才入门一年多，还怀着身孕，琏二哥就这般不顾忌……唉……凤嫂子要强了这一年多算是白瞎了。”

　　林黛玉从出生，家里父亲就没有妾侍，父母相敬如宾，虽然知道这在官宦人家很少见，但心中总有一个愿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惜她所认识的人家，除了连家，似乎根本没有这样痴情的男子，不禁心有戚戚。

　　两人都是心中悲然，等下人们把东西收拾好，就备了份礼物，一起去了王熙凤处。

　　王熙凤和贾琏不住在大房，离得她们院子不远，两人到时，屋里屋外都是冷清的很，虽有几个丫鬟打扫伺候着，也都行事匆匆，不敢笑闹一句。

　　两人到了王熙凤门口，平儿在门口守着，冲两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指屋里，示意屋里已经有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思量着估摸会是王夫人，三春院子比她们还远一些，倒是王夫人就住在前面，又消息灵通的。

　　刚想要不要去偏厅等一会，就见屋门帘子掀开，王夫人一脸平静的走出来，见到林家两姐妹，叹道，“你们俩是有心的，进屋劝劝你们嫂子，让她看开点吧。”

　　两姐妹给王夫人行了礼，进屋去了。

　　这次屋里的药味远比上次的重，屋里的窗帘都拉着，灰蒙蒙的透着一股死气，王熙凤正躺在床上看着床幔出身，脸上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

　　前几日看她还红光满面的，现在却真真是憔悴了许多，脸上竟透出蜡黄来，向来不肯示弱的俏眉也无力地弯折着，透出一股柔弱无助。

　　林黛玉只见这场景就红了眼眶，坐到床边，握住王熙凤的手，“嫂子，这才几天不见，你……”话还没说完，眼泪竟掉了下了。

　　王熙凤涣散的目光移到她脸上，虚弱笑道：“你这个小哭包，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哭了起来。”

　　她并没有提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只是问林黛玉和林宜华这几天在庄子上怎么样。两人这几天根本没有空玩，都一直在看账本，也都配合的倒着苦水说看账本多么多么累，企图博王熙凤一笑。

　　大家都是女子，自然在纳妾这件事上天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同情感，谁都不点破地去闲聊着八卦，林宜华又把备的礼物一一拿给王熙凤看了，王熙凤正拿着一件颇有乡趣的虎头鞋看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平儿的声音，“你快点回去吧，太太病了歇着呢，没空见你。”

　　林家姐妹奇怪看向外边，平儿平日里最是和善，跟丫鬟小厮说话都是慢声细语的，现在语气中却带着不耐与不屑，是在跟谁说话。

　　与平儿说话的人声音挺小的，在屋里听不太清，只听得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娇娇弱弱地，还带着哭腔，似乎在跟平儿求情，平儿又压低了声音，说了两句，让人回去，外面那哭声才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王熙凤苦笑：“我这才倒下，就有人恨不得给我奔丧呢。”

　　林黛玉皱眉，她机敏聪慧，已经猜到外面的十有八九是贾琏新纳的那个妾侍，“嫂子别说瞎话，您是琏二哥的正房，还怀着身孕，谁都越不过你去的。”

　　林宜华也附和，“是啊，琏二哥不过是图个新鲜，若说相貌，嫂子可是一等一的好，等你养好了去他面前一转，哪还会记得什么别人。”

　　王熙凤摇头，“可不是什么别人。别看那人哭得娇滴滴的好像无害人似的，这种人我最是看得清楚，心眼比你俩加起来都要多的多，呵，她一个官家小姐，从江南到京城，多远的路，愣是让她找了来，本事可不小呢。”

　　林黛玉和林宜华面面相觑，两人只听说这个侍妾出身是不错的，紫苑也说是官家出来的，还以为是京城什么小官家的女儿，送来献媚的，王熙凤这里似乎已经把对方的底都摸透了，对方竟是从江南来的？

　　贾琏除了去了趟扬州外，哪还去过江南什么地方。

　　林宜华心道不会是……

　　“凤嫂子知道那人是什么出身吗？”

　　“一个江宁五品官家的庶女，也不知道是怎么攀上二爷的，估计是在扬州那会跟着那些狐朋狗友认识的。”王熙凤叹道，“人在老太太跟前已经挂了号了，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林宜华问道：“不过是个五品官家的庶女，跟凤嫂子怎么比得了，又怎么会入得了外祖母的眼？”贾母最是审时度势之人，王子腾升迁之喜近在眼前，又为何要非给王熙凤难堪？

　　王熙凤摸着肚子，冷笑道：“只因那贱人肚子里也有了野种，只因我那日险些昏倒，大太太请来的大夫，言之凿凿说我怀了个女儿，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林家两姐妹面面相觑，林宜华是见识过现代医学的，打心眼里觉得这古代大夫把把脉就能测出男女委实不太科学，特别是贾家这种权贵之家，一旦说错了话，生出来跟预断的不一样，那可是得罪人的事，以后还要不要在京城混了，因此之前王熙凤请人把脉，大多都含含糊糊，不肯断言男女，生怕口下留祸。

　　至于王熙凤怀的是男是女，邢夫人请的大夫是否有假，话都已经传进了贾母的耳中，要怎么改正也是难了。

　　林黛玉安慰了王熙凤一番，让她好好养胎，拉着林宜华出了门。

　　两个人一路上各有心思，俱是不言语。

　　林黛玉想起自己懵懂记忆时，母亲抱着自己欢喜的说她怀了弟弟，后来胎儿没保住时泣不成声，她也跟着母亲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母亲说了一句话，“玉儿，你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你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女孩子只能在闺中绣花写字，便是才女也不过是有个好名声，嫁个好人家，只有男孩才能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才能撑起林家的门面，让父亲欣慰。

　　感伤涌上心头，林黛玉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男孩，是一件多么无力的事情，就像贾母一听到王熙凤怀了个女孩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贾琏纳妾，就像有儿子的贾母和王夫人理所当然的管家，而邢夫人却连贾母、贾赦的一个笑脸都得不到。

　　难道她要每日与宜华、三春一处玩乐嬉戏，等过两年也让父亲随便订个好人家，然后欢欢喜喜嫁过去，在后宅勾心斗角一辈子？

　　林黛玉面前仿佛有一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但她不想走，而除了这条路，所有的方向都仿佛满目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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