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应嘉吓了一跳——哪怕穆成文只是A级搜捕员，可人家怎么说都是前辈啊，哪有入职第一天就在训练场主动挑战前辈的道理？！

　　可偏偏迟夏、南亦和跟穆成文一起来的男人都不插话，纷纷坐等看好戏。穆成文的大嘴巴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因为这一点没少得罪人，然而敢当面跟他怼的新人，戎阳是第一个。

　　在众多同僚默然的注视中，穆成文有点下不来台了，他现在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上吧，跟刚入职的新人对战，自己还高对方一级，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么？不上吧，新人话都放到那个份上了，他拒绝岂不就是认怂？

　　“前辈？”见他迟迟不说话，戎阳“温和”地催了一句。

　　这一声前辈彻底点燃了穆成文的战意，他原本想着好歹给这五连跪留最后一点面子，毕竟人家也算辛辛苦苦考上来，一来就被击碎自尊心也太可怜了点。要知道，搜捕处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一言不合就能上场干一架，至于尊老爱幼、谦逊忍让这种品德，从来不存在的。今天戎阳若输得太难看，“五连跪”恐怕要变“六连跪”了。

　　“来吧。”穆成文潇洒地把刚披上不久的外套一掀，“你选场地。”

　　“方格场吧。”戎阳说。

　　“成。”穆成文转头就大跨步迈出，走到一排半人高的金属柱子旁，将手掌按上其中一根柱子的表面，进行指纹识别，权限通过后，训练场正中的地板上刷地亮起四条蓝线，合围成一个正方形，尔后，从地面缓缓升起一个四壁透明的方格子。一看这阵仗，全场哗然——这是有人要对战的信号。

　　透明方格子全部钻出地面后，在相对的两壁上分别开了两道门，穆成文压根不回头看戎阳一眼，自顾自昂首阔步地走进方格子里，大方地任由闻讯围拢过来的一众同僚们围观。

　　应嘉皱起眉头，形势好像很严峻啊……正式的训练场也好，对战规则也罢，他们两都是刚刚才开始接触的，说实话，穆成文那样的架势一摆出来，作为新人不紧张才怪……应嘉看向戎阳，却见他脸上没太多表情，淡定而利索地解开制服的皮带和纽扣，脱下外套后自然而然地就递给了应嘉，“能帮我拿一下吗？”

　　“哦……好。”应嘉接过他的衣服，不等他说句加油之类的话，戎阳就往方格子走了过去。

　　周遭的议论声越来越热烈，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应嘉隐约能听到“五连跪”这三个字一次又一次地出现，看来消息传得飞快，在场所有人估计都知道了战场上那位小年轻就是传闻中的五连跪。

　　“啊——”当戎阳也进入到方格子里，方格子两道门都关上后，迟夏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应嘉紧张的心情被迟夏重重地戳了一下，生怕她下一句就给戎阳判死刑。

　　“他们忘记下赌注了。”迟夏说。

　　应嘉：“啊……？”

　　南亦：“……”

　　“前辈，”应嘉小心翼翼问道，“如果戎阳输了……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南亦说，“反正不会把人打死的。”

　　应嘉呆若木鸡。

　　迟夏也好，南亦也罢，此时他们和其他围观群众毫无区别，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对戎阳的关心或担忧，反而有种蠢蠢欲动的兴奋。说好的从此以后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都是骗人的吗？还是说，他们是故意要给新人一个下马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办公室政治？

　　应嘉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其实他想多了，大家来劲不是因为想看穆成文吊打戎阳，能有个大胆挑战前辈的新人不容易，一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一个是口无遮拦的老鸟，无论看谁教训谁，都很刺激。

　　搜捕处对搜捕员私底下的武力使用有严格限制，但只要上了对战场，任你们打到地老天荒都没人管。没有裁判，围观群众就是裁判，也没有规则，某一方认输对战就结束，那么多同僚看着呢，谁是个什么水平大家心里都有数，耍赖没有任何意义。

　　最高原则倒是有一条——只允许徒手对战，禁止使用任何杀伤性武器。

　　戎阳选的是最简单也最基础的方格对战场，四面八方的壁垒虽是全透明的，却不是玻璃，而是由一种特殊材质制成，能承受极大的冲击力。这个方格场的长宽高均为5米，足够两个人充分发挥了。

　　戎阳走进方格子里，他身后的门立刻关上了。两人面对面地站着，戎阳正要问一句你先我先，穆成文抢先一步说话了，“别说我欺负新人，我先让你三招，三招之内我不还手。”

　　戎阳：“……”

　　戎阳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你认真的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穆成文豪情万丈道。

　　“哦。”戎阳也不推辞了，智商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

　　戎阳微微屈膝，摆出助跑的架势。他和穆成文相距数米，要一击命中，首先要缩短距离。

　　穆成文仍四平八稳地挺立在原地，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高深莫测。

　　戎阳脚后跟微微踮起，下一秒，整个人就倏然以一抹残影的姿态冲了出去。

　　方格子四壁十分光滑，普通的鞋子或光脚均难以驾驭，但搜捕员的鞋子是特制的，看起来只是一双平平无奇的黑色短靴，实则鞋子底部涂了一层液态金属，并设计有一套应激装置，与光学迷彩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处于不同的环境中时，液态金属能在非常小的尺度范围上自行调整形状，从而将摩擦力维持在一个恰当的数值，使得搜捕员能够轻松驾驭各种各样的接触面。

　　相关的战斗培训，从进入终极考核环节直到实习结束，戎阳已经进行一年多了，而他们之前的体试对战，用的也是这种方格场。

　　穆成文微微睁大眼睛，戎阳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但穆成文没有立即行动，只有在攻击确切到来的那一刻进行躲避、防御或反击才是最有效的，他既然说让对方三招，反击是不可能反击的了，就看是躲还是防——

　　这些思考都是白驹过隙的事，眨眼间戎阳便到了他身前，戎阳非常简单直接，右手嚯地一拳冲出，直抵穆成文胸膛，来了——！穆成文微微后让，但在戎阳高速的攻击之下，这一拳躲是躲不过的，只能挡——穆成文条件反射地抬起双手手臂，这是标准的拳击式格挡，却不料戎阳那一拳即将捶到跟前时陡然止住冲势，化拳为掌，往左刷地贴上穆成文左手手臂，看起来不过轻轻一推，就四两拨千斤地将穆成文的双臂推往一边，随后戎阳双脚一旋，身子朝左一侧，右手拨开穆成文的防御后屈起手肘噗地一顶穆成文咽喉处，硌得穆成文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这一瞬间防御全破，戎阳毫不留情地一套直拳砰砰砰砰狠狠击上穆成文腹部，打得穆成文连连后退，戎阳再猛然起跳，飞身一脚，将穆成文重重地踹到了透明的壁垒上。

　　“哦——————————！”

　　形势上来就如此劲爆，穆成文居然没能正面抵挡住戎阳的攻击，各种鬼叫声、起哄声此起彼伏，现场有如群魔乱舞。

　　穆成文自认并没有过于轻敌，可吃了戎阳刚才那一招后，他现在浑身冷汗都冒出来了，不，不是他轻敌，而是……

　　被戎阳踹开后，穆成文不敢放过这个机会，双手手掌朝后，往壁垒上一贴，借助液态金属手套缓冲刚才那一脚的冲击力，接着朝侧旁一个翻滚，防止戎阳追击，撑地立稳后目光快速一扫，却又陷入了懵逼之中——对方人呢？

　　操——

　　穆成文心中一惊，当即抬起手臂挡在自己上方，但他的方向还是歪了一点，或者说，戎阳又一次临时根据他的应对调整了自己的策略，一瞥眼间，穆成文看到戎阳飞檐走壁的身影，只见他在一面竖直的壁垒上噔噔噔疾跑几步，再借助方格子的90度壁角一个反蹬，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朝着穆成文一腿扫下，并完美地错开了穆成文的手臂，一脚正中他侧腰，那一刹那，穆成文仿佛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戎阳落地后单手撑地，停顿不到0.5秒便一个箭步冲出，对着穆成文下巴就是一记下勾拳，左手出拳后右手摁着穆成文肩膀往下一压，一记肘击砰地撞上穆成文背部，穆成文这回彻底支撑不住了，扑通一下，当即正脸朝下地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戎阳站起身来，他本来还可以趁胜追击的，但戎阳只是退开两步，看着地上的穆成文，平静道，“谢谢前辈让我三招。”

　　他的意思很明白，这场对战到此为止了。

　　趴在地上的穆成文内心是崩溃的。

　　三招，戎阳只出了三招……满腔的愤怒让他想跟戎阳继续死磕，可仅剩的一点理智阻止了他，尤其是戎阳已然给了他一个最为“体面”的台阶，再纠缠下去，他只会输得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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