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华行暮

作者:易系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二十二、系春心


      首府北苑,子时刚过。
      尤莹正坐桌案前习字,见灯火昏浊,对贴身婢子道,“再去燃一盏灯来,看得我眼都累了。”
      那婢子打趣道,“挑灯夜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女状元呢。”便下去取烛灯,哪知门一开,一额上纹红梅花,身穿红衣的女子一脸怒气走进来。
      婢子欠身道,“杜夫人。”
      尤莹道,“杜悠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摆摆手,对婢子道,“快去给妹妹泡壶热茶。”
      杜悠忿忿道,“谁有心思喝茶!下去!”那婢子便退了下去,她甩手一摔门,道,“我今日施了浑身解数,好不容易让教主快活些,又给那对狐媚子兄妹勾搭走了。哥哥生病,妹妹又来生病,一家都是病秧子不成!”
      尤莹站起身,扶她胳膊请她坐下,宽慰道,“好妹妹,我第一次见凤公子时,他身体就不好,走路都困难,可不像装的,你快消消气。”
      杜悠一扒拉尤莹,不乐意道,“你我一同出身青楼,女人小倌间那点勾心斗角你还不清楚么?他和他妹妹必定是装病,博教主怜惜,而且我听王护法说了,那凤浈马上要被教主收进来了,你怎么竟一点不着急?”
      尤莹道,“教主喜欢谁便收了谁,与咱们不相干....”虽如此说,却不由叹了口气。
      杜悠道,“如何不相干?你难道忘了,去年春柳是如何被教主赏给王护法的,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庆功宴我见那凤浈可不是吃素的,若她进来仗着受教主喜爱,把咱们都撵出去,你我倒时怕是又要做回老本行了!”
      尤莹想到去年春柳被文绍天赏赐给王度时的情景,不由呆住了,慢慢留下眼泪来,杜悠见她哭了,哼一声,道,“教主最宠你,一定舍不得把你赏赐给别人,我可就不一定了.....以前在青楼,我和春柳处处护着你,如今到了天啻教,你倒好,独善其身,哪管我们这些姐妹。”
      尤莹哭道,“我人微言轻,教主哪肯听我说话...”
      杜悠扫了一眼桌案上字帖,道,“你是人微言轻,还是动了真情,我又不瞎,难道看不出么?教主喜爱读书,你便练字看书,他喜爱女子听话,你便乖如雀鸟....罢了,寻常女子动情总是最蠢,我却不是寻常女子,我好不容易熬到今日,绝不能再做个玩物让人招之即来,挥着即去的。”
      尤莹道,“妹妹,你要做什么?别犯傻啊。”
      杜悠道,“那日庆功宴,凤浈嚣张那样,你又不是没见着,如今她生着病,你我正好前去杀杀她威风,就算撵不走她,亦能让她知道长幼有序,先来后到。”
      尤莹眼珠上结着泪,怯怯道,“这,这不好阿,杀什么威风,做好咱们本分之事就好,再说万一让教主知道....”
      杜悠气道,“我以前撵过不少人,教主可曾埋怨过我?你就怕惹教主不高兴,好,那我自己去。”说完摔门而出。

      翌日,凤源陪凤浈吃过早饭后,便去了湢室,被修子图施针治疗。到了快中午,凤源也没回来。凤浈吃过两顿饭,早已觉得身体恢复正常,只是盼着文绍天能来看望自己,便装作病恹恹的样子躺在床上。她百无聊赖,又觉得口渴,就召唤个婢子来送水,谁知过一会儿,竟不是婢子走进来,而是那日她在庆功宴见过的杜悠慢慢腾腾走进来。杜悠一展身上披风,大喇喇坐到椅子上,道,“凤浈老姐,我没叫错吧?我听说你二十有五,可比我还大三岁呢,这么大岁数没嫁人,别是身体带疾罢?”

      凤浈早知她来者不善,但没想她开口第一句,就直戳自己最忌讳之事,心中盛怒,被子里的手已攒紧,若不是此地在天啻教管辖内,她早已拿铍青丝割断杜悠那细白的脖子。
      杜悠见她怫然作色,自鸣得意,想道平日在青楼里吵架最要紧是先占上风,挫其锐气,笑道,“哎呀,真是如此?你身体待疾?怪不得嫁不出去,二十五了还是个没破瓜的雏儿,说出去可真叫人笑死了。”
      凤浈道,“文大哥不嫌弃就行。”
      杜悠听她叫文大哥,心中极为别扭,知她故意把自己与文绍天放在了平等位置,而自己地位却只能在二人之下,不觉恨意难消,咬牙道,“教主不嫌弃的多了,你不过就是其中之一,何况这么大岁数了,身体不灵活,不好调教,到床上也没滋没味。”
      凤浈慢慢从床上走下来,装作费力的模样,走几步呼哧喘粗气,杜悠见她虚弱,冷嘲热讽道,“我瞧你这么虚弱,能陪教主快活么?只能让教主扫兴。要不让妹妹教导教导你?”
      凤浈风行电掣一般从桌子上顺走了自己的匕首,又倒了一碗茶水,端起来道,“杜悠妹妹教训的是,我什么都不懂,还需要你多多指点调教。”
      杜悠见她端着茶碗走过来,一面走一面道,“杜悠妹妹,入室既客,我请你喝茶。”不由起疑,心想,“她这茶里没准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装作拿不稳,洒她身上,若她生气了,我就拿刀吓唬吓唬她。”
      便将腰部一把小短刀悄悄藏进袖子里,预备抬手接了那茶,怎知一眨眼功夫,凤浈啪一摔茶碗,右手擒来,死死捏住了自己脖颈!杜悠见凤浈文文弱弱,比自己看着还娇气,怎料得她身怀绝技,力大无比,她喘气喘不过,想叫又叫不出,双手忙去拉凤浈右手,竟如螳臂当车,全无作用!她脸憋得紫红,额头青筋冒出,浑身大汗,双手终是渐渐的垂了下来。

      凤浈冷笑一声,抽出匕首,眼睛从上到下扫量杜悠,匕首也跟随眼睛来回移动。杜悠吓得瘫软打颤,凤源一双眼如寒铁冰石,冷酷无情的瞪她,道,“贱妇!我先把你这额上梅花划了!”说着用匕首刺进她额头,在她额上深深划了一道,杜悠疼得眼泪留下,凤浈不为所动,面带笑容又从她颧骨处下刀,一划划到嘴角,杜悠张大嘴,眼珠翻腾,疼得一个音都喊不出来。凤浈笑道,“真好看。”再从另一侧颧骨下刀,一连划了数十刀,直到杜悠脸上满是血痕,无一处再能下手,才肯停罢,道,“你这鼻子招我烦,不如割了罢。”便要割了她鼻子,这时门口“哐当!”一声响起,凤浈侧头一看,竟是修子图!
      原来那修子图前来为凤浈送滋补汤药,没想开门正撞见凤浈残害杜悠,吓得慌手慌脚,将手里药罐摔在了地上。凤浈心想,“完了,被他看见,他再告诉我哥和文大哥!”当即收回匕首,抛开已疼晕过去的杜悠,飞身上前去关上门,欲杀人灭口。修子图反应极快,脚踢地上火热的药罐子挡住凤浈,趁她躲闪,速即撞开门奔出来,往湢室跑去,边跑边大声喊道,“来人!来人!来人!救命啊!凤源!!快来救命啊!”
      凤浈躲开药罐子,追出门外,见庭院里数个仆人婢子闻声赶来,凤源亦从湢室走出来,知残害杜悠这事可是藏不住了,便飞出围墙跑走了。

      修子图跑到凤源身边,上气不接下气道,“令妹豺狼虎豹,与文绍天真乃一对璧人!”当即将所看所听如实道出,凤源赶到卧房,见那杜悠昏迷不醒,忙道,“修子图,你快来看看!”
      修子图道,“我又不是吃素和尚,慈悲为怀,成日白给人看病疗伤的,我亏不亏!”
      凤源道,“若没我在,你早死了!”
      修子图哼一声,虽知他说得在理,却不服道,“若不是你武功强于你妹妹,你道她还会怕你不成?你真以为她会顾念亲情?”
      凤源不愿回嘴,伸手摸了摸杜悠脉息,十分虚弱,道,“你快来救人!”
      修子图一脸不情愿的走过去,查看了下杜悠脸上伤口,又诊了诊脉,道,“活是能活下来,脸可治不好,划得太深了,脸骨都伤了,令妹下手真叫一个狠字!”
      凤源道,“你先给她治伤。”站起身就要走,修子图见他要走,生怕凤浈回来要自己性命,道,“你去哪?可离我近些,别走远了!”
      凤源道,“我去找她。你放心,她必定先去找文绍天告状,反咬一口,不会回来了。”修子图仍是恐惧,但见凤源已快步远,便也只能将门窗锁死,老实在屋里治疗杜悠。

      凤源乘轿来到首府,一路上想起年少之事,有一年阿花生辰,荆红淬送给阿花一件精致的绣花锦袄做生辰礼物,凤浈因从未穿过此等华丽衣服,心生嫉恨,竟趁阿花熟睡,一把火烧了那绣花锦袄,若非当时发现及时,只怕连阿花也亦葬身火海。“她自小便野性难教,这么多年仍死不悔改,是我教导无方,一再姑息,到了今日,我绝不可再轻饶她!”
      凤源来到文绍天住处,看守说文绍天还未归来。凤源走进院内,未想竟见到院中一颗大树上,倒吊着一五六岁大的孩子。凤源走过去,看清那小孩模样,原是文绍天的儿子,问道,“你是文梳还是文竟?”
      那小孩脸已被吊的紫红锃亮,喘粗气道,“我是文竟。”
      凤源走到树前,伸手要去解开吊他双脚的麻绳,身后凉亭传来一声道,“使不得,教主正在惩罚文竟少爷。”凤源回身一看,庄友春正坐在凉亭顶上闭眼打坐,凤源做一拱手,“庄护法,好久不见。”
      庄友春闭眼听见他声音,道,“凤源老兄,原来是你。完了完了,教主罚我不可听不可闻不可看不可说不可动,你一来我就破了两戒,一会儿又要挨板子了。”
      凤源道,“这是什么惩罚,非要把小孩子吊在树上。”
      庄友春道,“凤老兄,我与文竟少爷再苦挨一个时辰,今日的惩罚便到头了,你可别好心帮倒忙,不然我和少爷另有苦头吃了。”
      凤源看了看文竟,问道,“你挺得住么?”
      文竟一晃脑袋,道,“我挺得住,他叫我认输我偏不服!”
      凤源听出文竟口中的“他”一定是文绍天,不禁觉得新奇,道,“那好吧。”又问庄友春,“文绍天何时回来?”
      庄友春闻声不应,又做“不听不闻不看不说不动”之状,凤源便不再打扰,在一旁静候。过会儿,长廊处又走来一小孩儿,两只袖子合在一起,似乎藏着什么。等他走近,凤源才看清他模样,正是与文竟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文梳。
      文梳来到树下,道,“哥哥,你饿了么,我给你送包子来了。”便将袖子里的包子拿出来,要递给文竟,文竟道,“你怎么这么傻,我倒立呢,咽的下去么!”
      文梳点点头,又将包子装了回去,拿出水道,“哥哥,那你喝水么?”
      文竟的小脸更紫了,道,“你快走罢,我给你气死啦!”
      文梳不明所以,去也不是,走也不是,上前要喂文竟水,可个子太矮如何伸手都够不到,就看向一旁凤源,道,“叔叔,你帮我喂水。”
      凤源不好拂他心意,就接过水袋,道,“一会儿我再喂他。”
      文梳点点头,看了看文竟道,“哥哥,你不惹爹爹生气,就不用吊在树上了。”
      文竟道,“是他自己小心眼!爱生气!”
      文梳道,“不对,爹爹让我们做什么就该做什么,是哥哥你不听话。”
      文竟道,“他说的不对我为什么要听?”
      文梳道,“爹爹说的都是对的。”
      文竟道,“你快走罢,别让爹爹看见也来罚你。”就不再理他了,文梳见文竟一直不搭理自己,无精打采的就走了。

      PS:
      1.此时文竟年龄是六周岁,七虚岁。本篇初始登场应该是五周岁。
      2.古代女子结婚早,《周礼》记载,23未出嫁已算晚婚。本文仿汉朝制度,女子适婚年龄大约在13-20岁。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天啻教叛乱篇》由于时间原因,写得断断续续的,有几条线路写得或隐晦,或仓促,或不连贯,暂时没时间理清(日后会修改),为读者考虑,在此做个简述:
    文绍天诈死一计目的有五:
    1.骗邹元拿钥匙(他不死,邹元不会拿出钥匙。)
    2.趁机清理早有反心的异党(初期因羽毛未满,不敢大肆杀戮。)
    3.检验手下忠心,主要是庄友春和温然。
    4.查出苗疆青族卧底(后面会写。)
    5.检验自己心意,看自己是否舍得凤源死。(此项源于王度在观音庙与文绍天的一番谈话,大意就是一个牛叉的人,不能有弱点云云。文绍天也想明白凤源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于是默许了王度引凤源入六壬堂取秘籍的计划,最终反悔。
    还有另一个让文绍天下定决心的原因是,他认为凤源对阿花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插个题外话,文绍天第一次听见凤源在梦中喊阿花,是在苗疆小次山底,11章有隐晦写出。文绍天在此之前因故意交好刀不眠,已知道阿花就是褚师华。他从那时起就知道了这段师兄妹之间的三角关系。
    王度在此线路中,故意露出破绽---木片给凤源,让凤源知道是文绍天在欺骗自己,好挑拨二人关系,以防文绍天万一反悔,二人关系亦无法再修复如初。
    当然,在文绍天做这个决定之前,他清楚地知道以前所做的一切将化为乌有,无论结局怎样凤源不会原谅自己。这是他选的死局。)
    另外有一条暗线是,文绍天为了诓骗邹元,原计划是打算牺牲掉一个儿子的,就是文竟。但是由于庄友春从中作梗,施掉包计,将文竟与文梳换了过来,救了文竟一命。之后庄友春又回天啻教营救文梳,途中遇见凤浈。温然知道此事后,为怕文绍天责罪庄友春,趁乱点了庄友春穴位,不让他说出真相,想隐瞒事实,将文梳顺势杀了。然而温然此计并未成功,因为文绍天第一眼就认出了文梳,于是中途改变了计划(文魔头的确比较喜欢文梳)。
    关于文绍天与文竟父子关系修复在之后篇章,并非洗白,也没想过洗白文魔头。
    PS:本篇上半部已经写了约65%,还有大概三分之一,上半部结束,就去更新《千》。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3443496/67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
    手榴弹(×5)
    火箭炮(×10)
    浅水炸弹(×50)
    深水鱼雷(×100)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瓶)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