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正反套路之战

　　“程导不去吗？”
　　身旁抱着薯片袋的剪辑助理，无意中瞥了一眼亮着屏幕的手机，按耐不住好奇。
　　“去了我尴尬，他们也尴尬，”收拾饭盒的程乘，停下手里的活，狐疑地问道，“你们不知道工期吗？”
　　扶正啤酒瓶底儿般厚的眼镜片，剪辑师大口吞下芒果布丁，含混不清地说：“三天。”
　　“三天剪完，剩下的时间还要留给特效。”程乘笑着抽走薯片袋，看着助理表情越来越扭曲，仿佛吃吃喝喝的每一秒，都有可能害他们熬夜赶工。
　　“工作了工作了，早日完活早结钱。”剪辑师蹬着两条腿往电脑前滑去，还不忘拉一把助理的椅子。
　　两人归位，程乘也不落人后，拽着椅子坐到他们中间，一为督促，二为精剪减少时间。
　　助理在一旁转码挑素材，程乘盯着剪辑师面前的电脑，查看唐昊个人宣传片的粗剪。由于运动镜头偏多，粗糙地剪辑只能看出些许程乘想要的效果。
　　“可不可以再剪得碎一点，让镜头的运动感更有冲击力？”屏幕上的唐昊有些平淡，程乘想象中的热血喷张，实在不足。
　　剪辑师犹豫不决：“不是不可以，但是唐昊从上台到战斗中段的长镜头，就要破开了。”
　　这一镜在剪辑师眼中，灯光效果好，镜头运动流畅，连非专业演员唐昊都显得狂放不羁，可对于程乘来说，它足够好看，但并不合适。
　　“试一次吧，也许破开这个长镜头，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程乘不好挑明，只得绕着弯子劝说。
　　剪辑师没再说什么，而是开了新轨道，按照程乘的意思，将更多身体细节动作，与眼神微弱地闪动，配合特意拍摄的反向镜头剪到一起。
　　播放时，连助理也停下手头的工作，凑过来一见高下。
　　从第一镜，唐昊大汗淋淋，背身朝向镜头为开始，粗重地呼吸使他肩背起伏，微微扬起的头颅，让唐昊从这一刻开始，看起来更像个深陷泥潭的战士，他的每一次出拳，每一步前进，甚至连眼神和言语，都艰难而悲壮。
　　“征途”是几句台词说不清道不明的，而片子中的唐昊用一呼一吸，告诉看到的人，他唐昊之于唐三打，是得到肯定，踏上征途的兄弟。
　　时间线走到最后一帧，落在唐昊望向唐三打的眼神上，骄傲又倔强。
　　“程导……”小助理颤颤巍巍地说，“我我我……我被感动到了，真的真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的感动……”
　　“是心在燃烧的感觉，”剪辑师看向程乘，面容还算淡定，“镜头不够精致，可是它们太合适要表达的主题了。”
　　“等上完唐三打的特效，应该会更好。”程乘看在眼里，抑制不住嘴角上扬。
　　脑海中的画面成真，大概是足以热泪盈眶的喜悦，就算一万次也不会嫌少。
　　“程导。”剪辑师看向沉浸在片子中的程乘，心中苦涩的滋味难以掩饰。
　　“嗯？”程乘余光中看到他的表情，心里已经猜到剪辑师的犹疑，“想说就说吧，没关系的。”
　　剪辑师调出方锐宣传片的文件：“我们第二个粗剪出来是方锐，如果不是程导坐在这里，我实在不敢相信它们都出自程导之手。”
　　“时间太仓促，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苦水吞进肚子里，程乘假装无奈地摆摆手。
　　“不对，”剪辑师语气坚定，“它们不出自一个人。”
　　程乘叹了口气，很是无奈：“为什么这么说？”
　　剪辑师：“两个宣传片，从本质上相差甚远，一个给了灵魂，一个只有空荡荡的驱壳。”
　　仍沉浸在唐昊宣传片中的小助理，眼神在两人间徘徊不定，总觉得他们的话似她懂，又不懂。
　　“两个宣传片都是我拍的，”程乘淡淡地看向显示屏，“看破不说破，猜到了也请不要再说了。”
　　剪辑师苦笑：“很不甘心吧。”
　　“第一次会不甘心，现在不会了，”程乘笑了，“我尽力而为拍出的片子，也没什么不甘心。”
　　无论条条框框，还是人情世故，谁都经历过，剪辑师也没再追问什么，倒是刚刚半年的小助理，听得更加一头雾水。
　　“老师，程导，”小助理抓着头发苦想不出，“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程乘从兜里掏出个棒棒糖，塞给小助理，轻而易举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知不觉到了饭点，叶修早就定好附近的饭馆，准备给韩文清办送行宴，浩浩荡荡十几个人挤进小包间时，明星选手们被迫人挨人。
　　苏沐橙和楚云秀一进屋，仿佛事先商量好一般，拉着唐昊挤到韩文清身边。位置就变成韩文清左边叶修，右边苏沐橙，再右边依次是唐昊和楚云秀。
　　“唐昊你命真好啊，我也想坐你那位置。”
　　“闭嘴闭嘴！”
　　别人调笑听得唐昊不自在地扭扭身子，美女的热情也不是谁都招架得住。
　　“点菜吧各位，我不擅长，你们看看想吃什么随便要，”叶修说，“老韩你也别拘谨，自己点啊。”
　　热闹地点菜后，叶修给每个人要了一瓶北冰洋，率先举杯。
　　“以汽水代酒，感谢一下当了两天陪练的老韩，”叶修面对韩文清，调侃有，真心也有，“真的感谢。”
　　玻璃瓶碰在一起声音清脆，韩文清认真严肃：“拿个世界冠军回来吧。”
　　“那是当然。”叶修笑着答应。
　　韩文清环顾大家，和一天前来时，已经是另一幅光景，举着瓶子的手莫名颤抖，韩文清赶紧将它放下，掩饰心头一热的感动。
　　对于荣耀，他们都是认真的。
　　好在菜上得快，大家三三两两边吃边聊，叶修没闲着，一边够烤鸡翅，一边拉韩文清聊天。
　　叶修：“第十一个赛季霸图有信心吗？”
　　韩文清：“多关心兴欣吧。”
　　“兴欣肯定能进季后赛，我不担心，”叶修拿了串肉筋，递给韩文清，“倒是你们，都是老将，太想赢的时候小心过刚则折。”
　　“这个冠军太重要了。”韩文清像是自言自语，却被叶修听到。
　　叶修：“我理解，所以才放过你，不然你以为大漠孤烟能说不来，就不来吗。”
　　“我要跟你说谢谢吗？”韩文清皱了皱眉头，问道。
　　“不客气不客气，互相帮助。”叶修咬着鱼豆腐，含混不清。
　　韩文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怼他的话到嘴边，耳朵却先一步，听见苏沐橙提到程乘的名字。
　　苏沐橙好奇：“唐昊，你和程乘的赌约到底是什么啊？”
　　“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说。”唐昊不屑地掰开鸡翅。
　　“你这个男人怎么跟个姑娘打赌。”一旁和扇贝较劲的楚云秀冷笑道。
　　“是她先要赌的！”唐昊狠狠地转头对楚云秀说。
　　苏沐橙在左侧说：“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啊。”
　　楚云秀在右边附和：“肯定是你先犯浑，人家姑娘才跟你较劲，”
　　“我……”两边配合默契，唐昊刚想插嘴，就被打断。
　　苏沐橙心痛：“不知道程乘被人欺负了，有没有人管？”
　　楚云秀唏嘘：“也没听说她有男朋友，估计有什么气都得自己吞吧。”
　　“我……我……”唐昊无辜地左看右看，“靠！”
　　俩姑娘很有默契，说完各自都不理会唐昊，埋头吃饭，唐昊被夹在中间想要拉一个问问，他打个赌为什么十恶不赦，就感受到了来自韩文清的目光压力。
　　唐昊身子一僵，感觉千斤石块压在身上，韩文清的眼神一闪而过，严厉又透着淡漠，不等他瞪回去，韩文清已经挪开目光，专心于盘子里的鸡翅。
　　“莫名其妙……”
　　自言自语的唐昊没有注意到，此刻苏沐橙和楚云秀正在偷笑，试探韩文清与程乘关系的计划成功。
　　没有酒的聚会，自然早早就散了，韩文清趁出去接电话的功夫，打包好三菜一汤，走时一并拎走。
　　可他想不到，早早溜走的唐昊，已经捷足先登，拎着红丝绒蛋糕上门了。
　　“吃夜宵了！”
　　正为方锐宣传片剪辑效果抓耳挠腮的程乘，思路全被打断，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能狠狠瞪向大摇大摆进屋的唐昊。
　　“你能先敲门吗？”程乘咬牙切齿。
　　“我敲了，”唐昊无辜地耸耸肩，“你们又不理我。”
　　机房里的窗帘是加厚版，几乎透不进光亮，再加上从早就窗帘紧闭，沉浸工作不能自拔的三人，完全不知道饭点早过了。
　　“现在几点了就吃夜宵。”程乘走到茶几，重新沏杯茶，毫无饿意。
　　按开手机朝向她，唐昊有理有据：“都11点了，晚上11点了，你们就没一个人饿吗？”
　　程乘盯着屏幕上硕大的数字，再看看一桌零食袋，也没什么惊讶的。
　　“来吃点东西吧。”程乘都坐在了餐盒前，剪辑师与小助理也不客气地蹭过来。
　　唐昊带来的食盒不大，三人一人拿一盒，透着塑料传到手掌的温度凉凉的，怎么都不像热乎饭，程乘干脆懒得猜，直接打开密封盒盖，看见盒内的食物顿时觉得太阳穴跳得更疼了。
　　“你确定有人拿红丝绒蛋糕当饭吃吗？”程乘打量地看着蛋糕。
　　面对三人狐疑地目光，唐昊心虚：“女生不是都喜欢吃蛋糕吗？”
　　程乘叹了口气，怎么吃不都是吃呢，对于吃惯盒饭的剧组工作人员，没有不能吃的道理。
　　“没事儿，一样吃。”程乘尝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让烦心事可以暂且放一放。
　　人到了，吃的给了，唐昊总算别别扭扭地说出主题了：“我的宣传片剪完了吗？”
　　“剪完了，不过唐三打的特效还得等等，”程乘边吃边说，“你要看吗？”
　　“当然看，不然怎么分胜负。”唐昊立刻来了精神。
　　不忍心指挥吃得正香的小助理跑这一趟，刚被勾出饥饿感的程乘，自己去调出成片，投影在大屏幕上，播放键还没按下，门又被敲响了。
　　“请进。”
　　话音未落，韩文清就拎着一大袋子打包饭菜走进来，不过他的视线只在程乘身上停留片刻，很快就看向沙发上的唐昊。
　　韩文清：“你怎么在？”
　　唐昊：“我来看自己的宣传片，不可以吗？”
　　察觉到两人气氛诡异，程乘插嘴：“你不会也带夜宵了吧？”
　　“是夜宵，”韩文清淡淡地瞟了一眼茶几，“不过是中餐。”
　　“这一天之内，晚饭夜宵零食钱全省了，”程乘招呼韩文清坐下，“一起看看吧，刚刚剪完的唐昊个人宣传片。”
　　摆开一桌子饭菜，宫保鸡丁、干锅土豆片和蓝莓山药，再搭配蛋花汤，红丝绒蛋糕做饭后甜点，堪称丰盛，唐昊看在眼里，轻哼一声不去理会，心里酸酸的，他自己也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
　　韩文清不动声色地坐到程乘左侧，而唐昊则坐在她右侧，投影出的宣传片，看起来与电脑上十分不同，冲击力与感染力都翻倍增长。
　　早就看过无数遍的三人，趁着空闲偷偷在暗中吃饭，原本气氛尴尬的韩文清与唐昊，望着投影在白墙上的宣传片，目不转睛地看着每一秒种的画面。
　　一两分钟的宣传片，极快就播到尽头，结尾黑屏后，房间陷入黑暗，只能听见咀嚼食物的声音。
　　“哼，还不错。”
　　唐昊的声音透着心不甘情不愿地味道，好在现在一片漆黑，闪烁地眼神藏一藏，就不会被这个女人发现了。
　　程乘轻笑：“服不服？”
　　被问到的唐昊，没有吱声。
　　程乘又问了一遍：“服不服啊？”
　　“服。”
　　唐昊不耐烦地回了个字，听在程乘耳朵里却让她笑了，现在最想她输的人都服了，程乘终于可以安心，这短短两分钟已经足够好。
　　迟迟没有说话的韩文清发声：“开灯吧。”
　　几乎下一秒，久等的小助理就按下开关，屋子里恢复光亮，所有人都被刺得眯起眼睛，也只有韩文清淡然自若。
　　韩文清：“我明天就回去了。”
　　程乘：“几点走？”
　　韩文清：“一早。”
　　程乘：“知道了。”
　　桌上饭菜已经被三人风卷残云，消灭的差不多，现在正要对红丝绒蛋糕下手，韩文清看了看表，再聊一会儿兴许就要过凌晨了。
　　“唐昊，走吧。”韩文清站起身，看向唐昊。
　　“嗯？”还沉浸在宣传片中的唐昊，才回过神，“哦。”
　　不等走出房门，唐昊突然停下脚步，猛然回身对程乘说道：“我说话算话，要求随便提。”
　　“知道了，快回去睡觉吧。”程乘得意洋洋地挥挥手，让唐昊的脸又气得皱在一起。
　　送走二人，小助理贴心地承担起收拾餐盒的重任，程乘与剪辑师开始商量方锐剪辑片有多大的可改性。
　　“还是让镜头动起来吧，景别变化大一点，现在画面太呆板了……”
　　程乘话没说完，手机铃声就响起，李意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剪辑师识趣地避开，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程乘：“喂，大制片？”
　　李意：“你现在找个地方坐下。”
　　程乘好奇：“你说，我就坐在沙发上呢。”
　　李意那边突然没了声，大概快一分钟过去，才等到一声叹息：“恭喜程导，新片入围威尼斯了！”
　　程乘故作深沉：“同喜同喜，李制片功不可没。”
　　李意失望：“真没意思，你就不开心？”
　　程乘叹气：“开心啊，第三次入围确实挺开心的，希望能打动评审给我个最佳短片导演，或者最佳影片。”
　　李意：“有点信心吧，你什么时候拍完宣传片，回来给你庆祝。”
　　程乘：“没两天了。”
　　认识快十年的朋友，一打起电话就忍不住多聊几句心烦意乱的生活，可看到剪辑师，有些抱怨只得吞进肚子里，程乘寒暄两句就匆匆挂断，陪着剪辑师死磕方锐的宣传片。
　　再次坐到电脑前，程乘心头好不容易驱散的阴霾，又再次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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