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拆桥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北方住了太久了，顾明荃一直在往南走。不同于北方的干燥，南方似乎总是阴雨绵绵的。
　　顾明荃抖掉蓑衣上的雨水，挤进了一个茶棚里。
　　茶棚不大，加上老板一共才俩人，顾明荃进了茶棚，靠着茶炉坐着，拢拢袖子。
　　“客官喝点什么？”女掌柜从账本里抬起头，招呼顾明荃。
　　“清茶吧。”顾明荃向掌柜的笑了下，回道。
　　“阿粽，清茶一壶。”女掌柜向后厨报了顾明荃要的东西，就听见里面好听的女声应了一声，没动静了。
　　似乎是实在无事可做，女掌柜收起账本和算珠，抱着汤婆子坐在顾明荃对面，抓了一把瓜子儿递给顾明荃，准备跟顾明荃好好聊聊。
　　“客官不是本地人？”
　　“嗯，我阳朔的。”嗯，写意山庄在阳朔，那里才是家。
　　“说起来，阿粽离您那儿倒是挺近的。”
　　“阿粽是？”顾明荃有些疑惑的问。
　　“阿粽是我这儿的伙计，大概六七年前吧，家里失火，烧了脸，从那之后，她就只在后厨烧茶了。”女掌柜惋惜的说，“其实，脸而已，美了丑了的，又有什么打紧。”女掌柜低声叹了一句，又接着更小声地说，“我都喜欢。”
　　“是啊”顾明荃没听清后半句不知道接什么，就随意附和一声。
　　“掌柜，茶好了。”阿粽准备好茶水却并不送上来，只打开前堂和后厨间的一个小窗口，递了出来。
　　顾明荃还没反应过来，女掌柜已经拎着茶壶给顾明荃倒水了。好厉害的轻功，顾明荃心里感叹，“敢问前辈…”
　　“前辈什么啊，我早退隐了，现在就是个茶棚掌柜的。”女掌柜打断顾明荃的话，继续抱着汤婆子跟顾明荃闲聊。“江湖是你们年轻人的江湖，像我这样的老东西，就找个没人认得出的地方养老就好。他们江湖人啊，整天打打杀杀的，太无聊了。”
　　“是啊，倒真的不如像普通人一样，安分守己，平淡而美好的过完这一生。”顾明荃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向往。
　　女掌柜笑了，“你以为这么简单呢？年轻人啊，这江湖啊，不是你说离开就能离开的。江湖进去容易，出来难。”
　　“前辈是怎么决定要退隐的呢？”顾明荃很好奇。
　　“别前辈前辈的叫了，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茶棚老板。”掌柜的笑着继续给顾明荃添了点茶，“我？大概十年前吧，遇见阿粽了，阿粽不是江湖人，也害怕那些打打杀杀的，然后我就想退出江湖了啊。”
　　“你们，”顾明荃有些惊讶，“挺好的，那可恭喜掌柜了。”在这个世界上，能找到执手一生的人，挺不容易的，尤其是这么个重名声的江湖。
　　女掌柜回想起那段日子还是有些惋惜， “后来就在阿粽家乡住下了，后来，阿粽家走水，我们就换了地方，来了这里。”
　　顾明荃想了想，“其实，掌柜的这样已经很幸福了，总比我这样的，爱上了一个人却不能守在她身边好得多。”
　　“什么？”一句话勾起了掌柜的的好奇心。
　　顾明荃憋了太久，终于遇上个能聊几句的人，就跟着多说几句，“掌柜的可知道写意山庄的大小姐？”
　　“许家那孩子？有印象。”掌柜的没想到眼前这位姑娘一开口就是个重量级人物，又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过往人说起的那些事情，心中有气，“那你一定是顾明荃了？”
　　顾明荃抿了口茶水，“嗯，前辈知道我？”
　　这边顾明荃刚承认，那边掌柜的就站起来揪住顾明荃胸口的衣服，要把她往外扔，“你走，我这里不欢迎你。”连平素从不露面的阿粽也扔了个抹布出来。
　　“前辈也——”顾明荃有些震惊，但还没来的及说完，就被扔到茶棚外面去了。
　　“你也配说爱？许家那孩子多好一个人，就让你给负了，还从此不踏足江湖半步，呸，你个败类。”女掌柜丢出顾明荃回手也把顾明荃的蓑衣给扔了出来。
　　顾明荃有些绝望，自己难道不是为了阿浅好的吗，怎么就这样了呢？ “前辈也觉得是我的错吗？”
　　阿粽这时候终于走了出来，带了个面纱，“你若是真心爱她，就该陪在她身边，而不是为了保全所谓的名声，抛弃她。”
　　“哎呀，阿粽，你怎么出来了，仔细别受了风寒，你先进去，我来教育这个家伙。”女掌柜一脸担忧的搀着阿粽往茶棚里面走。
　　“前辈，您？”顾明荃真不明白，明明她想让许言浅过上光明正大的生活，怎么就这么难。
　　女掌柜把阿粽送进茶棚里之后，立刻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大步走到顾明荃身边，“你小子他娘的怎么这么磨叽，喜欢就是喜欢了，喜欢就去追她啊。许家那丫头若不是真喜欢你，之前怎么会嫁给你。”
　　“那是，她不想嫁给那个谁。”顾明荃想也不想就反驳道。
　　“木头啊你。”阿粽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了。
　　“阿粽，你怎么又出来了。”女掌柜有些奇怪，“你今日有些奇怪啊。”
　　阿粽笑了笑，“好容易才遇见个跟咱们一样的，忍不住想帮帮她啊。我也好久没出来过了，想看看。”
　　一样的吗？
　　“你啊，许家那姑娘啊，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你就忍心她一个人过完这后半辈子？”女掌柜又把顾明荃摔地上，指着顾明荃问道。
　　喜欢吗？阿浅喜欢自己？喜欢，就能在一起吗？别人呢？别人怎么看？顾明荃躺在地上心思飘得有点远。
　　许是看得出顾明荃心里在想什么，阿粽忍不住怼她，“别人怎么想，关你什么事儿？你又不活在别人嘴里。谁都不活在别人嘴里！那些闲人而已，你管他们干嘛啊，智障啊你！”
　　“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吗？”顾明荃低声说。
　　“当然能啊！”女掌柜凑过来，“也不知人看上那点了，这么怂。嘴是长在人家身上的，你管的住吗？江湖这么多事，你算的上老几啊，人家天天说你。”女掌柜哼了一声。
　　一句话把顾明荃的心结打开了，人家说，就让人家说吧，总不会掉块肉。
　　“我要回去找她！”顾明荃目光灼灼。
　　阿浅，我回来了，在离开你的这段日子里，我发现，偌大江湖，竟无一处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走过了许多地方，一路上一直在听那些流言蜚语，我才终于明白，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我心。我的心告诉我，我最喜欢你，我只想和你过一辈子，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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