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天下第一[穿书]

　　半个月后。

　　江无妄满面阴沉地坐在飞兀兽上，这次他的手下虽然没像以前那样声势浩大的清街开路，但是路上的人还是像看到瘟神一样，自觉避开他。

　　手下的人都知道，江无妄刚被青莲仙子拒了，此刻心情必然差劲至极。因此一个个安静如鸡，生怕被迁怒。
　　要知道血淋淋的例子可就摆在他们面前——刚才有一个不懂眼色的，主动跑去问江无妄，要不要清街开路，结果却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直接被江无妄一鞭子抽到了脸上。

　　“你还嫌爷脸没丢够吗？非要让全城人都知道我被仙子拒绝了？”

　　听着江无妄阴沉的能滴出水的声音，被抽的人连声痛哼都没敢发出来，扑通一声跪下，然后狠狠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本是想求饶，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一个冰冷的字：“滚！”

　　手下人知道江无妄心情不好，因此效率极高，不及这人说什么，便死死捂着这人的嘴，干脆利落地把人拖了下去，免得碍了江无妄的眼。
　　这人满脸恐惧，手脚并用的拼命挣扎，结果却连半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就飞快消失了。从这人被捂住嘴到被拖走，一连串动作，从头到尾行云流水，熟练无比，可见江无妄的手下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江无妄怒过后，压根没将这样一个小人物放在心上，他坐在飞兀兽上，满脑子回荡都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清美如莲花的女子端坐在亭中，一头乌发仅用一根简单的青玉簪束住，身上穿着一件不加装饰的白衣，极简也极美。
　　她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美好，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拒他于千里之外：“少主，这礼物过于贵重，还请收回。”

　　“这算什么，比不上我对你心意的万一。”江无妄急切的想要剖白心意，肥胖的身子挪动着，固然戴着清凉温度的法器，额头还是冒出了点点汗珠。

　　青莲仙子就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般，眼波未动，拒绝的态度也没有半点动摇。

　　江无妄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最后只能悻悻然离开。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被拒绝了，好像他在青莲仙子这里就只能得到拒绝这一个回答一样。

　　江无妄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鞭子，心情越发阴郁起来，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道隐约的琴声。

　　这声音宛若小溪叮咚，又像是珠落玉盘，清脆欢快，仿佛一道清澈的风钻进了他布满阴霾的心中，驱散了一片乌云，洒下了一束阳光，鸟雀也围绕着阳光欢乐起舞，他甚至从这琴声中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江无妄原本压抑的心情在这琴声下，竟然逐渐放松了一点。
　　他不自觉循着琴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这是一条不算热闹的街道，声音来自不远处伫立着的一家茶楼。这家茶楼还算雅致，琉璃为瓦，玲珑翘曲，重檐叠角，四角风铃轻敲，体积虽小但却十分精巧。不过在北麟城中，这样的茶楼太过常见，实在是引不起太多的注意。对于金尊玉贵的北麟少主来说，这种档次的茶楼他从未放在眼中过，更不用说踏足其中了。

　　但是因为这琴声，江无妄倒是难得的有了进去一看的想法。

　　想到就做，江无妄从飞兀兽上跳了下来，大摇大摆地往茶楼走去。

　　他的手下见此，机灵的连忙赶到前面为江无妄开路，进了茶楼之后，他们才发现这茶楼的人多的有点过分，不但桌子坐满了，甚至还站了不少人。

　　手下瞅准了个好位置，将人驱赶开，给江无妄占了一张桌子，甚至还将附近不少人都赶走，弄出了好大一片空间来。

　　被赶走的人虽然生气，但是一听北麟少主的名号，最后还是忍气吞声的走了。

　　江无妄慢悠悠地走进茶馆，一脸理所应当地坐了下来，他的身躯肥胖，一屁股坐下宛若一座小山，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还觉得拥挤，便摆摆手，又让手下将附近的人赶走不少。

　　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大多数人一想起江无妄的名声，怕惹出麻烦，便纷纷起身离开，没一会茶楼里原本满满当当的人散了个干净。

　　茶楼老板看着江无妄这个煞神走进来，只觉得呜呼哀哉，霉运当头，不知道这尊大佛怎么会看中他这小庙。
　　但是奈何这位爷实在惹不起，茶楼老板只好看着江无妄作威作福，一边祈祷着这位爷再别闹出什么事来，一边无比殷勤地送了上等的茶点过来。

　　江无妄自然是看不上这种小店里的东西，他来这也不是为了吃喝，而是为了刚刚听到的琴声。

　　只是他来之后，那声音便停了。

　　江无妄皱起眉，四下一看，便发现了弹琴的人。那人坐在大厅一角，穿着一身陈旧的青衣，脸上扣着一张空白面具，以江无妄那被无数天材地宝养出的毒辣眼力，一眼就看出这人身上的东西加起来恐怕都不值一块下品灵石，简直穷酸至极。
　　可偏偏，他的视线落在这穷酸身上之后，第一时间竟是没觉出穷酸来，看久了，甚至还觉得这身衣服由他穿着，颇有点浑然天成，返璞归真的感觉。

　　这还真是邪了门了。
　　江无妄的审美一向是翠绿桃红艳紫，越鲜艳越好，不拘什么金银宝石，越耀眼越好。
　　就连青莲仙子，他都觉得穿的有点过于朴素。
　　可今天，对着这个连脸都看不见的穷酸，他的审美竟然被扭曲了？

　　江无妄纳闷了一瞬，就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他没忘他今天来是为了刚刚听见的琴声。

　　“刚刚是你在弹琴吗？”

　　“正是在下。”穷酸的声音竟然也很好听，还算配得上他的琴声。

　　“那就继续。”

　　“客官要点曲子吗？”

　　江无妄想了下：“就弹刚才那首。”

　　穷酸修长的手指搭在琴弦上，江无妄看出这张琴也是再穷酸不过的大路货。

　　琴弦被接连挑动，轻快欢畅的音节倾泻而出，刚刚那种感觉又出现了，而且更加清晰。
　　甘甜的泉水随着音乐在心田流淌，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欢快的小鸟衔来芬芳的花朵……

　　江无妄心头的阴霾被缓缓驱散，眉间的戾气也逐渐消散，脸上甚至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一点柔和的味道。

　　一首曲子弹奏完，江无妄还沉浸在琴曲带来的感受中。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感觉了，仿佛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被熨了一遍，连内心的暴戾都被短暂抚平了。

　　回神后，江无妄说：“继续。”

　　直到这首曲子被重复弹了七八遍，江无妄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最后江无妄说：“你叫什么名字？”

　　“谢寒霜。”

　　江无妄睁大了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什么？”

　　“谢寒霜。”

　　“……你不能叫这个，改个名吧。”

　　江无妄的反应出乎了谢寒霜的意料。
　　不过江无妄脸上肉都挤成一团了，谢寒霜一时分辨不清他的表情，于是在心中猜测，他莫非跟某个叫谢寒霜的人有仇？

　　成吧。
　　“那公子随便叫吧。”

　　这下换江无妄愣住了，他做好了谢寒霜不答应的准备，连威胁的话都想好了，却怎么也没料到谢寒霜会这么随意轻松地答应下来，就好像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样。
　　——对一般人来说，被要求改名换姓不应该觉得被侮辱吗？

　　“……那以后就叫你谢琴吧。”

　　谢寒霜没什么意见。

　　江无妄继续说：“你以后也别在这茶馆待了，就跟着我吧。”

　　谢寒霜应的更加干脆：“能跟着公子，是我的荣幸。”

　　江无妄又有点发愣。
　　虽然说他根本不觉得这样一个穷酸会拒绝他，但是怎么就觉得有点怪怪的呢。

　　江无妄琢磨了半天，盯着谢寒霜看了良久，最后终于恍然大悟。
　　——不管是改名也好，答应跟着他也好……谢寒霜都答应的太干脆了。可他这个人，看起来实在不像这么没骨气的性格。

　　想着，江无妄呸了一口，跟着他怎么能叫没骨气。

　　江无妄不瞎想了，反正谢寒霜听话是好事，也免得他多加折腾。
　　江无妄矜傲地点点头：“跟着爷，以后有你的好日子。”然后他撑着小山一样的身体，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谢寒霜却是没跟着他，而是找到了茶楼老板。

　　有江无妄这个煞神在，茶楼老板简直恨不得自己不存在。虽然这些天因为谢寒霜的缘故，茶楼的生意好了不少，但是江无妄发话要要的人，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留下。
　　因此虽然有些肉疼新来的摇钱树，但是他还是在心中祈祷江无妄一行人赶紧走。

　　谁料到走之前，谢寒霜却是跑来找他了。

　　茶楼老板嘴巴发苦，琢磨着自己也没苛待谢寒霜，应该不至于被报复。眼看谢寒霜已经走到面前，他只好硬着头皮听听这位要说什么。

　　“老板，没干满一个月，能拿薪水吗？”

　　这问题简直是神来一笔，茶楼老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种时候谢寒霜会跑来问他这个。
　　他愣了会儿才回神，谢寒霜这下攀上了北麟少主，怕不是要飞黄腾达了，他哪敢说个不字，连声应道：“当然可以！”

　　谢寒霜的声音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愉悦：“那太好了，今天没干满一天，就不算钱了，老板，我干了半个月，你给我结十五块下品灵石就好。”

　　这边的动静，江无妄等人自然是注意到了。
　　江无妄本还在想这穷酸不乖乖跟着他走，跑去找茶楼老板是有什么事，却没想到竟是要讨要薪水。

　　不过……十五块下品灵石的薪水？
　　这还真是少的出乎他的意料。

　　连这么点灵石都念念不忘，江无妄对谢寒霜的穷酸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而江无妄的手下对于这一切，唯一的感觉就是谢寒霜这人怕是脑子不好使，飞黄腾达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却不惦记着讨好贵人，反而让贵人在一边等着，自个跑去讨要这点薪水，这不是脑子不好使还能是什么？

　　除此之外，江无妄没有因此生气，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江无妄脾气暴戾那是众所周知，要换以往，有人敢像谢寒霜这样走之前跑去要薪水，把他撂一边等着，怕是早被他一鞭子抽身上了。
　　可是今天江无妄竟然什么也没说，而是当真站在一边等着，看起来还没什么发怒的迹象，也是奇了。

　　各人琢磨着各人的心思，却是都不约而同看着谢寒霜和茶楼老板。

　　茶楼老板被看到神经紧绷，额头冒汗不止，心中大骂谢寒霜缺心眼，他哪敢让江无妄这位爷等着，飞快地掏出二十个灵石，放到谢寒霜手上：“你快跟着少主走吧。”

　　谢寒霜却是不急，看清灵石的数量之后，他把多出的五块拿了出来：“老板，你给多了。”

　　茶楼老板想骂娘，却还是强挤出一个笑来：“你表现的好，这是你的奖金。”

　　这个说法总算是把谢寒霜打发了，他收好灵石，走到了江无妄身边，心情不错地说：“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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