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珩

　　方大头到的时候，一天正在用爪子在地上刨坑，黑曜倒是闲散地躺在一边，不知是不是狱里的伙食太好了，竟把它喂饱得又粗又长，怕是如今它的身形体重再也无法躲藏在无常的怀里了。

　　风清淤和无常正靠着墙半寐，待听到开锁的声响时，才微睁开眼，看到来人就是那日在他们茶馆里下药，随后就将他们关押在这里的方大头之后，无常转了个身重新闭上，分明就是不乐意看见他。

　　方大头一开门，就直接送上双膝，怕只是这样无法凸显歉意，立马拉着那名狱卒一同跪下“两位小仙，小人之前多有冒昧得罪之处，确实是小人的不对，是小人有眼无珠，在这里我给您们磕头认错了，另小人在外备好了一桌好酒好菜，还望两位小仙和这两小仙物能不计前嫌，屈尊移驾至偏殿。”

　　风清淤和无常对视了一下，对他突然的转变皆是茫然。

　　方大头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解释道“玉门无衡子圣人已派青鸟捎来书信，告知我们陆大人二位身份，之前陆大人已经痛骂了小人一顿，小人确实已经知错了，还请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吧，保证不会有下一回。”就他这种十几年都逮不住一个嫌犯，难得逮住了还逮出了罪过来的命，怕是真的没有下回了。

　　（ps：早前说过丰沮玉门一派在江湖上的地位，较之皇庭有过之而无不及，因其世世代代都在行善积德所致，也因当今皇帝贪图享乐，倒显得荒庸无能，两厢一对比，尤为凸显丰沮玉门的江湖地位。）

　　“既是如此，为何来者是你而不是你们陆大人？”

　　“小仙有所不知，我们陆大人勤政爱民不说，更是个好丈夫，这不，我们夫人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这陆大人实在放心不下，才命小人先请二位移驾偏殿，陆大人稍后便来。”

　　一天和黑曜这几天光吃白馒头快吃傻了，这一听说有好酒好菜，立马争相着要先出去，于是俩人就开始杠上了，好在风清淤和无常一人挟持住一个，将它们抱在怀里这才能顺利走出牢房。

　　方大头所言不假，果真是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一天和黑曜已经控制不住，直接扎在菜盘子里了，方大头看着风清淤和无常吃的也算舒心，便会心一笑，悄悄退了下去。

　　只是他们吃完后，都没见到那位陆大人，倒是又迎来了方大头，方大头安排他们在厢房住下，解释还是老样“夫人这次病的比较重，陆大人实在分身乏术，多多见谅，多多见谅。”

　　方大头走后，无常给风清淤倒了一杯茶，随后又给自己续了一杯“常听女人说男子是薄情郎，是负心汉，这陆大人倒是个情深义重的情种啊。”

　　风清淤鼻子嗅了几下，随后眉头紧锁，坐在无常旁边，端起那杯茶，但又轻轻放下“你有没有闻到很浓的血腥味。”

　　无常邪魅一笑，放下茶杯说“你都闻到了，我怎么可能闻不到。”

　　“你猜到了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刚来极地城的时候，在茶馆听到的那些话吗？”

　　“你说城里之前丢失的人口和陆大人有关？”

　　“不知道，不过应该逃不了干系，你在牢里的时候，半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从地底下传出来？”

　　风清淤摇了摇头，他是鬼山成君虚拟繁衍出来的风家后代，七魄不全，所以五感较于常人颇弱“所以你才让一天挖地道。”

　　一天立刻跳上桌子，向风清淤使命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脸贴着无常挪啊挪，一脸享受，她喜欢无常，不言便可知，只是一日时光将用尽，她慢慢又归为无形。

　　“是蚀骨兽”黑曜刚才没有随他们一路回来，而是受了无常之命在府衙内四处串游探听情况，此刻终于圆满归来。

　　“确认是蚀骨兽？”

　　“只有蚀骨兽才能钻进人身，与人筋骨合一，通过吸食同性血液可保长寿，容颜不老，如果大肆量吸入还可返老还童，我方才在外听丫鬟们说，陆夫人已是半老徐娘之际，但是我却见躺在床上的她，容貌肌肤竟比十八女子还要水灵通透，加上她周身散发的邪气，我敢确定是蚀骨兽在她体内起的反应无异。”

　　“我也确实在本门日录上有看到记载蚀骨兽这一说，但是大哥忘说了一点，一旦蚀骨兽与人筋骨合一，不定时定量吸食人血，反会加速使人衰退，变老变丑。”

　　“如此一来，城中丢失的女子，就极有可能与这陆夫人有关了，你打算怎么做？”风清淤说

　　无常起身直接摊到在床上，感叹了一声“到底还是床睡得比较舒服啊，先好好睡一觉，明日去会会这个陆夫人再做打算。”

　　翌日陆宅，一新来的梳妆丫鬟，因第一次伺候陆夫人，难免有些许紧张，在给夫人插珠钗之时，因不得手，弄疼了夫人。

　　陆夫人一时生气直接用力推开那名丫鬟，珠钗也随之落地，上面的珠子洒了一地，如此一来，更是惹怒了这陆夫人，她怒瞪着这名丫鬟，抬起右手，欲要就此扇下去。

　　“夫人，小…银，都是小银的错，都是小银的错，都是小银的错…”小银哆嗦着身子，跪着满地捡散落的珠子。

　　却还是生生挨了陆夫人一记脚踢，幸好这时陆大人进来，陆夫人才又转而换上笑脸。

　　陆炳源径直走到陆夫人那，一手环着她肩膀，一手拉着她的手先询问“今天，可好些了没？”

　　“好多了，就是还是有点偏头疼。”陆夫人故意放软身板，借势靠在他的怀里。

　　“好多了就好了，这是怎么了？”

　　“老爷，新来的小银弄坏了老爷送给夫人的信物”陆夫人的随身丫鬟说。

　　听到是信物，小银身子颤抖得更是厉害，跪着爬到陆夫人脚边，边磕头边重复说：“夫人，都是小银的错，小银知错了，夫人，都是小银的错，小银知错了，夫人，都是小银的错，小银知错了…”

　　陆夫人这回倒是变了柔和大方起来，她微俯下身，将小银扶了起来“算了，算了，坏都坏了，你先起来吧，瞧你这样子，老爷还以为我对你怎么了呢？”

　　陆夫人扶她起来的同时，顺势狠狠用力掐了对方一下，疼得小银还未站稳又跌跪在了地上。

　　泪水如雨滴直落，却再未敢抬头，也再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只是低头一手盖在伤口上默默抽泣。

　　“行了，行了，这东西坏了，找人修修便是了，瞧你这哭得像个小狸猫。”

　　陆炳源扶小银起身时，出于怜爱，用衣袖给她擦了一下脸庞上的泪水，可是这一无心之举在旁人眼里却变了味。

　　为了圆满这件事，陆炳源携着夫人，来到了城东找了最有名的的镶嵌师父，毕竟是信物，不像别的东西，坏了就可以换了的。

　　之后两人久违的一同逛了一会儿街市。

　　“近些年来，忙于公务，将你疏忽了，还好你通情达理，从不以此为由与我吵闹，为夫娶妻如你，真是前三世修来的福气啊。”陆炳源将修好的珠钗给陆夫人带上，那一刻思绪飘到十年前。

　　十年前，他也是这么给她戴的珠钗，彼此双手紧握，他诚恳地说“等我雪梅，等我高中回来，我一定八抬大轿将你风光迎娶家门。”

　　想到这里，不禁泪水含在眼眶中，却又很完美的被他掩饰了过去。

　　陆夫人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陆炳源怀里“炳源，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陆炳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望向远方，低声喃语“是啊，我的心里一直有你。”

　　碍于昨日的不受欢迎，于是今日再进城来，冷月特意带了顶黑帽子，可是哪知刚进城一会儿，婆婆就用沙哑地嗓音命令她“走，赶紧走，赶紧带我离开这里，布，黑布，帮我用黑布遮严实点。”

　　明明进城来是婆婆要求的，可是此刻却又不知她为何突然又反悔要回去，还使命地用衣袖抓牢那块黑布，就怕大风给刮走了。

　　冷月急急忙忙转身离开之时，与一直跟踪陆夫人他们的无常相撞，风吹散开帽子的两帘，她的容貌正好被无常看的一清二楚，但他先并无多大反应，因为今天的目标任务不是她，是陆夫人，他继而又跟着追上去，可是没走几步又停下来了，转过身，看冷月匆忙的背影。

　　“咦，怎么那么像楚建遇到的那个臭丫头”看其一身男儿装，随即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一回到破庙，婆婆就抽身飞出竹篓，在破庙里来回飞旋，还用内力将原本破旧不堪的土地庙，击打得更加残破不堪。

　　“恨啊，恨啊，季雪晴你夺走我的，我势必要夺回更要让你加倍偿还。”

　　婆婆兴许折腾累了，最后掉落在一块破木板上发出极大的声响，冷月怕她会摔伤，急忙过去查看。

　　那是第一次，她看见婆婆哭，她哭得极为悲切“现在我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拿什么去夺，拿什么去争？”

　　婆婆一声大吼用尽全身功力，破庙竟一下子坍塌了下来，冷月双手搂紧她，将她护在怀里，眼看整个房梁都要倒下来砸向她，此时婆婆袖子用力往地上一撑，竟带着冷月直接冲破屋顶，落在庙外空地上。

　　“我想死，但我没想让你陪着我一起。”婆婆说完，就用衣袖将她半悬在空中，然后将自身内力毫无保留的全部推送给她，散尽最后一层内力的婆婆瞬间又衰老了几分，原先一头银色毛发也变成了一头白发，嘴角更是残留着血，瘫倒在地上对她说“走吧，丫头，老婆子再没有什么可以教会你的了，往后你的路，还是由你自己去走，老婆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冷月跪在她面前，死活不肯走“婆婆，月儿既已答应你要报仇，月儿必然不可失言。”

　　婆婆拾起一旁的一根小枯枝，看似用力的打她，实则她老婆子哪还来的力气，她只想让她走，只想不再受累于她，天地间，她再也不受累于任何一个人。

　　“你走吧，不是你食言，是老婆子想通了，想明白了，左右都是最爱的人，报了仇，也不过还是伤了心，罢了，罢了,我既已然如此，何不死前再大方一回，成全她，成全他们。”

　　婆婆说完之后，七窍开始流血，断了的四肢也开始流血，黑血，是黑血，她刚才在输送内力给冷月的时候，不甚被她本能反击了一掌，冷月自然不知，但是受了这一掌的婆婆反而开心的大笑了起来，人终有一死，今日看其又如此恩爱，死也瞑目了。

　　冷月看到婆婆流的是黑血，自知与自己有关，于是满脸泪痕的将她抱在怀里，千万个懊悔“对不起，对不起，我竟不知何时伤了你，对不起，婆婆，婆婆，你千万不要吓我，不要吓月儿，这世上月儿仅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求你，一定不要舍弃月儿而不顾啊。”

　　婆婆最后在冷月耳边笑着说了最后一句话“爱他，不就希望他能幸福吗？老婆子亲眼看到了，无憾了，已…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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