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鬓美人愁绝

　　没过多久，小墨就回来了，不过是被由奈搀扶着回来的，看他路都走不稳的样子，显然是喝了很多的花酒。我望着他，淡淡道，“墨兄，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小墨立刻将由奈一把推开，高声道，“老子没醉，老子喝的开心着呢，别来烦老子。”说完还打了个酒嗝，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怂货，山寨都被人家一锅端了，你还有心情花天酒地，简直是不知死为何物。”
　　丽琴立刻接道，“你可以说的婉转一点。”我对着丽琴笑了笑，只见小墨抬起头来翻眼瞅我，立刻顺手抄起一盏沏好了多时的茉莉花茶泼到了他脸上，小墨啊的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丽琴脸上虽然立时现出讶然之色，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过头去。
　　众人似乎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一时房间里寂然无声。过了很久，还是绿珠打破了沉默，她说，“想不到公子你这么简单粗暴。”
　　我眼角微微挤出一丝笑容，思忖了良久，缓缓道，“这算是青睐还是嫌恶？”
　　绿珠盈盈一笑，搂着我的颈项，温柔无比的说道，“那些附庸风雅的草包我见得多了，行为粗鲁的莽汉子也比比皆是，可像公子这般思想粗暴的真男子却是一个也没遇到过。”
　　我捏了捏绿珠的小脸，轻叹了一声，道，“想不到我活了三十年，终于在此处遇见了你这个红颜知己，你...你实在是有些姗姗来迟啊。”
　　绿珠却极为冷静的道，“好饭不怕晚，只要我们以后能长相厮守，又何必为往日的不得见而饮恨呢。”
　　这话说的让我实在受用，我握住绿珠柔若无骨的双手，一边轻轻的抚摸，一边环顾了众姑娘一眼，极为和蔼的问道，“你们不会有意见吧。”
　　菲菲道，“我当然是没有意见啦，只要哥哥你喜欢，我都会顺从哥哥。”
　　沐沐也笑着道，“是啊，多个好姐妹作伴，有什么不好呢，再说你是主人，你决定的事，我和月月坚决执行。”
　　我忍不住咨嗟道，“想不到你们都如此善解人意，你们都是我的解语花啊。”
　　丽琴立刻咯咯娇笑道，“是呀，你就是皇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又何必来问我们。”我轻拍了一下桌子，微一沉吟，笑着道，“只顾着吟风咏月，连正事都差点忘了，由奈，快把你故主弄醒。”
　　由奈站起身，问我道，“他醉的这么厉害，我又如何能把他弄醒？”
　　我摆摆手，漠然道，“那我不管，你总有你的办法，我知道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由奈叹了口气，走到小墨跟前蹲了下去，用手臂勾起他的颈项，居然俯下身，对着小墨的嘴狂吻起来。
　　这让我无比骇然，不止是我，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面面相觑，却又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一幕活色生香的场面是事实。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把绿珠轻轻推开，站起身冲过去，一把攥住由奈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我怒喝道。
　　由奈抬起手，柔媚无边地捋了捋额前散乱的头发，浅笑道，“我在遵照你的吩咐，把他弄醒啊，瞧，他不是醒...”由奈的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我抬手就是一耳光，由奈捂着脸颊，眼神里惊恐不已，但很快就化作了委屈，轻声抽泣起来。
　　兔死狐悲，我生怕刚认识的绿珠对我产生误解，转身看了一眼绿珠，只见她脸上的表情沉静如水，眼眸里也丝毫看不出对我有任何怀疑和不满。
　　我很快打消了顾虑，重新回到刚才的椅子上坐下，小墨已经醒转，看起来竟似酒意全消，丽琴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小马扎，摆放在房间中央，让他坐在上面至少比坐在冷冰冰的地上要好受的多。
　　小墨此刻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白痴，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脸上表情极为木然，连续多日酒池肉林的腐化生活已让他形容枯槁。看他一言不发，我可不想再等他先说了，遂单刀直入的问道，“山寨的位置得天独厚，怎么这么轻易就丢了？寨子里的人马全都折损了么？你现在成了光杆司令，这些天来还有心思寻欢作乐，别忘了你来这儿是避难的。”
　　小墨并不答话，丽琴怃然道，“现在责备他又有何用，我对湘西并无留恋，也没想过再回去。”绿珠又端过来一盏热茶，我接过来，浅浅的啜了一口，微笑着对绿珠道，“好茶，这定是明前的碧螺春。”
　　绿珠莞尔一笑，复坐到了我腿上。沐沐忽然冷笑道，“这位妹妹，你可真会伺候我们的好哥哥呀，风情万种的功夫真让我等自叹弗如。”
　　绿珠只是笑了笑，谦恭有礼的对沐沐道，“女人都会风情万种，你若在这个地方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你也可以的。”她顿了顿，接着道，“说不定你会表现得比我要出色的多呢。”
　　沐沐脸上微露愠色，道，“我怎么敢和你比，你天天在这里抛绣球的本事，我是学不来的。”我把茶盏往茶几上一磕，打断了她们的争吵，“沐沐，你不该这样恣意贬低一个和你一样单纯水灵的年轻姑娘。”
　　沐沐还有些不以为然，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嘴角微动，但终于忍住。
　　我接着道，“珠儿姑娘受困于此，也不是她生来就想的，那也是被这个世道给逼的，只能怪这个暗黑丑恶的世界，要怪这么破时代。”我轻抚着绿珠的脸颊，忽然看到两行热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说的对，谁也不是生来就愿自甘沉沦的，就如我当年落草湘西，还不是因为被官府豪强欺压，忍无可忍，才干了绿林。”小墨忽然站起身，昂昂然说道。
　　我抚掌释然道，“你总算清醒了，看来这段日子的逍遥日子没白过。”
　　小墨愀然道，“唉，贤弟又何须挖苦我，失了山寨，你们也无家可归，你以为我心里好过。”
　　我摇了摇头，傲然道，“唉，兄此言差矣，所谓大丈夫四海为家，何谈无家可归，况且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重振旗鼓编练新军，恢复士气卷土重来，还是大有希望的。”
　　小墨面带忧色道，“编练新军？谈何容易，我手下喽啰或如鸟兽散，或投降敌人，信得过的弁目也是非死即伤，多有下落不明者，苦心经营多年之财帛也尽数落于敌手，至此我也无法可想，无计可施矣。”
　　我听小墨如此悲观述说，心中实在不快，“尽说些瓦解士气的话，究竟有何益处，自怨自艾只会让你从此一蹶不振，你可莫要连累我的心智也随你这般弱化不堪。”
　　小墨忽然正色道，“也不是我失去信心，你去关外日久，有些事可能还不知晓。”
　　我立刻问道，“什么事？”
　　“不久前听闻城里的小儿纷纷传言，说什么沧海桑田之变，只在今年之冬月十五月圆之夜，届时参商相见，天下生灵皆无法抗拒，普天之下芸芸众生，皆会瞬间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如此骇人听闻之预言，岂能不让人戚戚然心生畏惧？”小墨煞有介事的说完，脸上的神情已经开始不自然，怯懦之色直是如临大敌一般。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对儒家学说也向来服膺，但这种说法既然能广为人知，定然不会是空穴来风。我陷入了沉默，其他人也没有说话，房间里变得异常的安静，我背负着双手，开始慢慢的来回踱步，陷入了沉思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似乎一缕亮光闪过，我忽然顿悟了。小墨还在盯着我，似乎一直在等着我告诉他逃出生天之法。
　　我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臂膀，问道，“你怕不怕死啊？”
　　小墨听我这么问他，怔了怔，方才回过神，似小儿无赖般回答道，“当然怕啊，居然还反问我，谁能不怕，你不怕吗？”
　　我仰天哈哈大笑了几声，道，“你怎么能怕死呢，你实在不应该怕的。”
　　小墨顿感惊奇道，“我为什么不能怕死？”
　　“因为你已经一文不名，你都已经混迹八大胡同了，还要在此等候救援庇护，你住的是简陋的活动板房，吃的是大碗饭，就算现在死了，除了你妹妹，这世上还会有谁真心为你掉一滴眼泪，你有什么好怕的。”我冷漠无比的诠释道。
　　小墨听我说完，忽然如拨云见日一般，灵光一闪，喜动眉梢道，“对啊，你住玉龙杰赤也是挂，我住八大胡同也是挂，反正沧海桑田之巨变，大家都是一起赶上的，谁都跑不了，我这是稳赚不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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