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步亦趋

　　晚上林砚开车过来接她，西溪牵着六六的手站在画廊门口等着。

　　天快黑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六六对她也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两人熟络了很多。

　　从刚刚就能看出来了，这小家伙毒舌得很，西溪身边的朋友或者亲戚都是比她大很多的，头一回碰到这么个不给她面子的小家伙，还一时没办法怼回去。

　　六六小手软软的，西溪牵着像是捏着一团棉花糖。

　　“苏姐有说过她什么时候回来吗？”西溪问他。

　　小孩子还是挺可怜的，苏姐这几天每次回来都没呆多久就又走了，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今天晚上应该会回来，她说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这样啊，那……是从你们一出生的时候就这么忙了？”

　　“今年吧，妈妈产假休完了，老板让她工作的。”

　　“那每天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很孤独？”西溪担忧地问。

　　六六抬头看了她一眼。

　　西溪：又来了，这种眼神……

　　“我有妹妹。”他说。

　　“啊？”西溪很惊讶，“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啊？”

　　“很不巧，她那边店子关门时间比画廊晚，每次你一走妹妹就回来了。”

　　西溪：“……”

　　过了会，林砚过来了，他降下车窗，看着一大一小两人正在说话，面上没什么表情。

　　“诶，你来了。”西溪弯了弯嘴角，和六六坐上后座。

　　一路上都很安静，显然是这两个属性相近的男人并没有什么交谈的欲.望。

　　把六六先送回了家，西溪这才坐上副驾驶。

　　说实话，这算是两人再见后第一次出去约会，还有点小紧张。

　　好在电影太精彩，西溪完全沉浸其中，特效在线，音乐也很好，尤其是看见熟悉的演员，西溪激动地握住林砚的手。

　　像以前一样，给这个不喜欢看科幻片的男人解释着这部电影里面有意思的东西，她声音不大，他刚好能听见。

　　“这部电影有很多地方都是在致敬以前的系列，比如你看……”

　　铺垫很多，西溪一猜一个中，每次猜中了，林砚就弯弯嘴角，不说话，但气氛很好。

　　直到后来快片尾的时候出现的那一张老照片，西溪一瞬间红了眼眶。

　　看着一个系列的电视剧，电影，一部部拍出来，在现在又能看见以前的老演员的中照片，那种感动无法用语言描述。

　　而且前不久的消息， Anton Yelchein车祸去世，西溪还伤心了很久。

　　林砚没听见她继续说下去，看看她，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妖精都快哭了。

　　他伸手替她抹眼泪。

　　看完电影，天色已晚，西溪和他两人一起走着。

　　就像两人那次见面一样，只是这次，不是一前一后，而是并肩行走。

　　以前他们就经常这样一起，上学，放学，周末出去玩，她是他甩不掉的小尾巴。

　　可能是今天格外感性，西溪看着自己的脚尖，思绪万千。

　　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林砚，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他愣了下，好半天没作声。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说实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有点想逃避。

　　有时候，别人给的太多，会变成一种理所当然，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而他对西溪对他从小到大的迷恋，一开始以为只是小孩子年轻，三分钟热度，没多久就会消散，而几年过去，她还是那样坚持，他心防略松，却依旧无法接受她。直到高中，也许是荷尔蒙作祟，他竟然答应了。
　　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相信。

　　一切都只能说，那时候他真的，没有对她上心。

　　真相是伤人的，权衡之下，林砚还是说了真话。

　　“高一的时候。”

　　西溪还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只是听到答案的一瞬间身子僵了僵。

　　她没说话，林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会，西溪抬头笑着对他说，“送我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他看着她，身边太暗，因此她眼底的水光就越发明显。

　　“嗯。”他说，“走吧。”

　　回家路上西溪睡了会，两人再没有什么交流，直到进了自己的小房子，关了门，西溪才彻底放松下来。

　　桌上还放着那天买回来的向日葵，插.在透明的玻璃花瓶里面，两颗相互依偎，还没有枯萎的迹象。

　　西溪坐到桌边，伸手摸着它的花瓣。

　　克制了半天的情绪，终于再压抑不住，鼻尖一酸，泪就滚落下来。

　　她一向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小时候选了画画这条路，便一直走了下去，小时候选了林砚，就这样一直爱下去。

　　也许当初不知道情是什么，但她那时就很清楚的明白，她对林砚不像对哥哥们，或者是爸爸妈妈和爷爷那样。

　　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大人们不会教她这些，只能从书里面找，一字一句古文，她一个个试，最后在林砚身上，一一应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漫长的时光，还好有一颗热烈的心作伴。

　　虽然偶尔也会告诉自己，也许他并不会那么快就接受她，但她还小，她能等得起。而且两人从小作伴，她自然以为在他心里，她是不一样的。

　　可是没想到，今天会是由他本人来告诉她。

　　你以前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你的亦步亦趋在那时的他眼里，可能只是跳梁小丑一样，只是供人取笑的工具。

　　你花了那么长时间来向他证明，最后终于得到他的认可，却是在近十年之后。

　　而在短短的高中三年时光中，他又再次厌倦离你而去，没有丝毫犹豫。

　　尽管多次提醒自己真相可能是这些，可是自己想的和他亲口说出来的，终究是不一的。
　　前者或许还能有回转的余地，自己想，是不是对的还存在者侥幸，而他的答案，是赤.裸.裸的事实。

　　大疯跟她说过很多次，爱情不是公平的。

　　她也只是听听，今天终于自食其果。

　　小时候的西溪没什么“自尊”这两个字的概念，好不容易成年，却依旧没摸到这两个字的尾巴。

　　大概是跟在别人身后太久，已经忘了自己该是什么样的了。

　　真是悲哀。

　　伤心归伤心，西溪还是收拾还情绪，给花换了水，转身去卧室休息。

　　过去的已经过去，明天依旧是美好的一天。

　　***

　　大概是闺蜜连心，大疯今天竟然破天荒的来了西溪工作的地方。

　　当然，大疯第一眼就被六六的颜值惊到，抛下西溪过来勾搭六六。

　　“小家伙，今年多大了啊？”

　　六六依旧冷着一张脸，只是看见大疯疯魔的样子抽了抽嘴角，说，“反正不是你能荼毒的年纪。”

　　荼毒这个词是他最近看书学的，因为不认识，还特地找西溪问了下。

　　西溪的解释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怀着不轨的企图，并且想要付诸行动。

　　此时，此刻，很是贴切。

　　大疯脸皮厚，才不会被小家伙一句话就打击到，还破有勇气地伸手捏捏六六的小脸，“哎呀，别跟着西溪学坏了，以后跟姐姐玩。”

　　西溪：“你还真是不挑食。”

　　大疯也捏捏她的脸，“谁让我好生养嘛。”

　　不过没多久她就发现西溪好像心情不怎么明朗，也没逗两人了，坐到一边老老实实看六六画画。

　　六六时间表准到不行，每天到了这个时候就开始画画。

　　西溪偶尔看见有意思的图片就会给他临摹，当然，大多数时间还是让他自己想象，毕竟六六是小孩子，想象力很重要。

　　大疯一边感慨，一边挽着西溪的手臂，“我怎么感觉这孩子比你的天赋还高啊。”

　　“……”西溪默了默，说，“其实六六对画画只是兴趣，他最喜欢的，是车。”

　　西溪也是最近才知道，因为某次有个人把六六的模型给送了过来，好像在家里被他家的狗狗碰坏了，家里的人不敢乱动，特地拿过来给他修。

　　西溪那天才发现，这个孩子，真的是和林砚一样的天才。

　　“男人都喜欢车，”大疯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然后看向六六，“小家伙你说是吧？”

　　六六点点头表示同意。

　　六六画画不喜欢别人打扰，西溪一般也不怎么说话，只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今天大疯咋咋呼呼的，她以为六六会不高兴，没想到小家伙还真的一边画画一边听她们说的话。

　　看着六六的反应，大疯朝西溪挑挑眉，“你看吧。”

　　西溪无奈。

　　大疯伸了个懒腰，“禁欲系的男人都这样，怕咱们这种热情的孩子，西溪你说是不是？”

　　她这句话调侃的成分居多，本来只是随口说，却不想没听到西溪的回应，发现不对劲，转头看西溪。

　　果然，小丫头低着头不说话，嘴角上挂着一抹弧度，要扬不扬的样子看着戳心。

　　“怎么了？我的天，笑嘻嘻，你可不能这样啊？！”

　　笑嘻嘻=小西溪，她小时候才这么喊她。

　　西溪呼出一口气，像是连不好的情绪也送了出去。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点事。”

　　大疯人精，自然知道这事和林砚有关。

　　但嘴唇动动，有些东西还是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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