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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代*******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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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万第一天【完】


      今夜的梦里,星星似乎是挂在树梢上的。明明是深夜,但是天空似乎格外的明亮......洛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梦。她已经醒了。她又眨了眨眼睛,确认那些星光均来自所认识的那种飞虫,它们尾翼划过的光路和她所见到的是一模一样的。

      ——不应该只有李政的身上附有这种虫子吗?她的确见过庞大的虫流,可那分明是在梦里......

      洛桑马上惊醒,今晚看样子是有点问题。是谁在值夜?篝火怎么这么小?她顺着篝火找过去,发现她那个倒霉妹妹居然坐着睡着了,也没有及时添柴。

      洛桑:......

      “小雪,小雪,快起来。”

      梅毓雪正做着美梦呢。她想起自己是怎么把曾经的“上司”给摆了一道,然而又策反了他的下属,成功地把清风谷给夺到手。白徽要是还醒着,知道自己是被他自以为好控制的弱鸡小姑娘给扳倒的,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正梦到美的地方呢,被人猛一推,醒了。

      “表姐,你怎么不睡呀?”她捏了一下眼睛,强行睁开,有点发麻。

      “那你怎么反倒睡着了?”

      洛桑示意她看头顶上。

      “我的天!”梅毓雪惊得嘴都合不上,“表姐,这是什么东西?”

      洛桑示意她别出声,从包里把那枝驱虫的草药给拿出来。这种草药意外地不是很常见,最早的那枝已经干掉了,不知还有多少效果。洛桑想了一想,压低声音问道:

      “小雪,你最近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吗?”

      “梦?”刚才还在做呢,“美梦算不算?我想起自己怎么当上谷主的了......”

      ——其他人都在睡着,很安稳,除了李政,她做梦的时候还在掐周陵的脖子。但不像是梦魇缠身的样子。

      ——做了和虫有关的梦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表姐,你背后......”

      梅毓雪在她背后拍了一拍,几道光路飞快地散去了。洛桑怔愣了片刻,原来,她自己的位置也在被追踪?她马上将手中的草药拍到梅毓雪身上,但是什么都没有出现。她当下心里一沉。

      如果说从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别人的事,那么从此刻开始,她已经是事中人。

      郁容为什么要标记李政的位置,她无从得知,但是为什么他要标记她呢?她有什么必须追查的必要吗?难道他担心她复仇所以要把她除掉以绝后患?那他还真是谨慎啊。

      无论如何,洛桑已经决定今夜就要有所行动了。她看着那发光的虫流,却惊奇地发现,它们大多并没有停留在她和李政身上,而是朝着某一个方位移动——

      “小雪,你好好看着他们,我去附近看看。”

      梅毓雪皱了皱眉头:

      “这样能行吗?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我不会走远,有危险就会退回来......如果我真的没回来,你再把他们叫起来。我会沿着虫流的亮光走。”

      “我觉得现在就把大家叫醒比较好!”

      “......待会再叫。”

      ——要向大家形容她的梦听起来荒谬又不切实际,而且在这样的时刻,她好像有一种特殊的使命感。

      洛桑开始沿着虫飞去的方向行走,黑夜里闪烁着像是指引的灯光,但是目的地却是未知的。她凭直觉觉得自己没有走出多远......还在树林的边缘。但是她已经听到有异常的风声,还有水滴的声音,让人头皮发紧。她看到了,在虫萤围绕着、映照着的地方......似乎有个人坐在树下?

      那人的剪影一动不动,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具......尸体。她吞咽了一下唾沫,心如擂鼓。别怕洛桑,你已经见过很多尸体了,就算是独自一人也没问题,她心说着,但是风声似乎变得更大了,像是被锋利的树叶隔开的尖锐响动。

      一步。

      两步。

      靠近了,靠得更近了。

      “......洛桑?”

      ......幻听了?

      “是你?”

      虽然布满了血污,但是洛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她是绝对不会忘了那人的样子的......她只见过他一次,而且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你也是试练者吗?你怎么样了!”洛桑几步迈到他跟前想看个究竟,却听他厉喝一声:

      “别碰我!”他扶着树站起来,始终扶着自己的心口——光线微弱,依稀可见他身上密密麻麻的血洞。一袭红衣浸透了鲜血。此时看去,更加触目惊心。

      “我已经没救了。”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随后清咳一声,便有血迹从他唇边滑落,冷蓝色的光照着他苍白的面容,如同枉死的艳鬼一般。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她,这少年轮回之前是黄泉之下、奈何桥边的彼岸花,她也会相信吧。因为他最美的,也就是他即将凋零的时刻。

      洛桑忽然感到哀痛。

      ——他快死了,任谁都看得出来,但是目光比她初见的时候还要清澈温柔......像火炬一样。他将要烧尽他仅剩的生命与岁月。他并不对此感到恐惧。

      到处都是血迹,他脚边落满了干枯的甲壳——死了,或者半死不活的虫。与他体内运功所造成的虫流相比,它们不堪一击,随意地便被踏成碎片。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洛桑问道,他擦掉唇边的血,微笑着,却不着急回答。头顶上的树叶微微地响动,是夜晚的微风。远处的风声是如此的凄厉......但到了近处,也不过是轻拂树梢罢了。那些发光的虫盘旋在头顶上,像星河一样肆意流淌着。这种虫的一生不比蜉蝣更长久,然当它们的光真的很美,在你还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的时候。

      伤口流血太久,几乎已经麻木了。到了这样的时刻,那些痛苦、苍茫的回忆变得像是几百年前陪葬的古物,除了一点凉薄外再也勾不起内心的波澜。但是那些欢愉、欣喜的过往却变得像新生的血肉一样鲜活温热——鲜血染就的是喜悦的红。

      他的第二世居然是这样的短暂。然而——

      “你弟弟现在如何了?”

      ——在那场匪夷所思的灭门惨案中,洛桑的弟弟当时正在临安城中,故而逃过一劫。洛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道自己的事,心里顿时又涌起自己失去了归处的钝痛,然而对方也已是将死之人......她的粗浅的医术水平不可能救得了他。她有些艰难地笑着,说道:

      “还好。他一开始也是哭啊闹啊,但是最近也渐渐稳定下来了。但是他不想见我。”

      因为洛桑当时明明也在药华谷中,明明其他的家人都死了,她却还留着一条命......当弟弟哭着问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的时候她是吃惊的。洛桑向来觉得自己和弟弟感情很好,但在弟弟眼里......或许正因为他脑子向来不是很好,所以说出来的话,总是最直接的现实吧。

      “呵,不想见也无所谓,因为......”屈幽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嘴角有着冷酷的微笑,“总有一天,你会让这个冷酷平庸的武林大吃一惊的!”他说着就又咳出了一口血,忽然瞥见,洛桑的肩头也落着相同的虫——他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了。

      原来啊,不是因为奇迹,所以他才在这偌大的秘境里碰见了这位故人的,而是因为......

      “你要小心,林瑾然那家伙,正在追踪你——呵,我就说嘛,想干掉我一个,也不至于放这么多虫子嘛。你是被虫流吸引过来的吗?”

      洛桑啥都没听见,只听见了那个令她颤栗的名字。

      “不是郁容放出的虫吗?”

      屈幽看她一副震惊到无法思考的样子,就明白自己要解释的多了去了。没办法,他叹了一口气。

      “郁容的虫子是追着李政去的。虽然不知道他找李政的目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他对你我没什么兴趣。想要我命的人是林瑾然......嘶,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天知道哪个是幻影哪个是真的。我猜,他是效忠了郁容,所以才变成这样的吧。但我真没想到他还想对你下手。现在他应该正寻着虫流而来。自从他变成那种鬼东西之后,行动神出鬼没。”

      ——那个夜晚。

      洛桑终于回想起了那个扎根于她记忆深处的难以磨灭的画面。那天,她察觉山洞外的黑暗里有异样,但是在她探出头去的时候——那张脸是倒立的,完美无瑕,只是没有表情,也没有呼吸,他的鼻尖几乎与她的相碰。下一瞬间她认出了那是林瑾然的脸。在认出了他那之后,林瑾然的脸为什么是倒着的为什么在黑暗里凭空出现乃至的身体在什么方位,都不重要了。

      这么说,他是那个时候发现她的了。她很确定那不是幻觉,然而,承认那是真的只会让她更加痛苦......如果不是有那几个同伴的存在她一定会被自己惊吓致死,而不是现在冷静地把那段记忆想起。在那之前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你别靠近我,”屈幽警示道,“站远一点,我身上这些虫,你碰到就完了。”他颓然地叹了一口气,“是我轻敌了。郁容那家伙......呵,他手上有的可不只是虫母。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但现在让我承认他是曲冥教的祖师爷我也是认的。”

      郁容绝对和苗疆有关系。他可能是某个神秘氏族的后代,也可能是一个分支。他养殖和驱使虫的手法千变万化,相比之下,曲冥教流传几百年的、令整个中原武林忌惮不已的邪门功法简直是不够看的。想到这里他又有点点觉得好笑:哈,就连曲冥教这样的、连他自己都承认的下三滥“功法”,中原武林那帮蠢货都尚且想不到,攻不破,还内战不断,郁容要是真想灭岂不是简简单单?这能怪谁呢?难道继续怪阿远无能吗?

      真·技术毁灭一切啊!

      沉默。

      “我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死在十七岁之前,”屈幽轻声道,“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就这样死掉实在是太荒谬了。但洛桑你知道吗?我一点也不后悔。”

      “我试图用体内的虫流来抵抗外来的虫子,避免他们蚕食我的身体。我尽力了,它们也尽力了,但是这些外来的虫,与我身上的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我现在应该已经被它们掏空了......这些虫子是在和林瑾然遭遇的时候直接附到我身上的,那些追踪的虫子也是。所以,我能想到的最好去处就是躲在秘境里面。”

      ——这样的话,最起码对这件事还一无所知的岳明远是在秘境外面的,不会遭到这些虫的寄生,他和他腹中的胎儿会是安全的......可能吧。

      屈幽不愿意在他人面前谈起自己的痛处,但这回他是真的、真的......

      以林瑾然现在的能力,要是真的想对岳明远如何,谁能挡得住?虽然他告知了曲冥教里驻恒州的人要警惕,但是曲冥教里有点水平的已经都进了试炼禁地了,在外面的都是些外围成员,武功就不怎么样,还怎么指望他们对付一个那样的活死人怪物?岳明远身边能人虽然多,但因为怀孕的缘故他必须尽量避免和他们见面,又怎么保护他免于危机?而岳明远......他越想就越恨自己托大,自己就那样一个人去了郁容的住处却在那里遇到了林瑾然。

      在林瑾然还“活”着的消息模棱两可的时候,那个雨天,他从外面失了神一般淋雨跑回阿远那偏僻的小屋,窝在那张小床上撒娇,还不停地往对方的怀里钻,比阿远肚皮下那好动的小球更像一个孩子——后来消息终于确定了。

      确定了,呵,但是他已经千疮百孔,连一根指头也不敢再碰阿远了。他想说、他也应该说出关于林瑾然那可怕的真相的,但是阿远只是担忧地问他“怎么了”......

      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孕夫担忧,或者已经不止是担忧的问题了——这样的自己,还能算一个男人吗?还能算一个父亲吗!但是不说呢?

      屈幽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天资聪颖又阅尽世事,勾栏瓦舍的出身、浪荡江湖的旅程、□□之主的重任乃至英年早逝的宿命!所有的这些都没有难倒他,他是越打越打不倒的存在——就算是因为走火入魔而害阿远怀上的孩子又怎么样!但是这次他真的错了,错得离谱。他独自去了那间屋子,还因为自己内心的懦弱和愧疚,没有亲自把真相告诉他——就这样独自逃开了!

      “洛桑,看在我......并不成功地帮过你一回的份上,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洛桑连忙点了点头。

      屈幽指了指另一棵树的树根,盘缠的根系之下,显然埋着某件包裹好的东西,但光线太暗看不清是何物。

      “那里有件东西,你把它挖出来。”

      洛桑依他所言取出了那东西,随后看向屈幽,屈幽点头示意她打开。里面放着一个不知是黄铜还是什么材质的、看起来上了年头的令牌,上面的文字,洛桑从未见过。

      “这是曲冥教主的令牌,洛桑,我现在把它托付给你。”

      屈幽没有在进入秘境之前托付令牌,主要是为了关键时刻能够调动秘境之中的教众,但是虫的侵袭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快,眼看已经来不及再作多余动作,如果这令牌被他的血所沾染,那么——恐怕除了郁容的人,没人能活着用这令牌了,所以他在令牌污染之前就埋在了树下。

      “可是......”洛桑初入江湖,只知曲冥教是邪魔外道,但没有什么切身之感,正手足无措。这令牌她应该怎么用?她应该转交给谁?

      “秘境之中的曲冥教众看到这令牌,便会倾尽全力协助你。在离开秘境之后,麻烦你把它交给岳明远。我现在不确定......洛桑,我们来赌一把,如何?”

      不确定林瑾然的行动是全凭他个人意志,还是背后有郁容的授意。如果是郁容的意志的话,他是对曲冥教的教主之位感兴趣?以他的能力,想夺得教主之位,的确就差这一块令牌了。曲冥教是邪魔外道,但是架不住人多,如果组织起来,也是令人恐惧的力量啊。

      ——局面过于错综复杂。屈幽自知力量微弱,他在此刻能做的只有赌。

      一赌林瑾然的存在形式。当初在郁容的家中,屈幽眼睁睁看见许多的“光”汇聚成的林瑾然——当时让他头皮发麻,这几日他在逃入秘境的途中,也已经与“林瑾然”“交手”过并从他手中“逃脱”。

      ......他越想越觉得那不是真正的林瑾然。因为每次向他攻击的都是虫,“林瑾然”都是突然出现,且在远处并不直接对他攻击。他觉得那些“林瑾然”都具有意识,但,说白了,他们应该是很多幻影。也许那也是某种虫造成的错觉?这完全有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林瑾然”现在到底存不存在一个本体呢?——屈幽只能赌他是存在的。不论他是在岳明远那一剑之下根本没死透,还是什么东西。如果按着这个想法进行下去的话,他的本体会在哪里,为什么至今还没现身?

      屈幽每到这里就已经不敢再往下想。如果,林瑾然出现在岳明远身边呢?那就是,他自己反而给林瑾然留出了破绽不是吗!

      但是,林瑾然的虫群多次通过位置的标记攻击他,都还让他苟延残喘到了现在。而且洛桑也已经被追踪,至今仍未收到伤害——

      来赌吧。是哪一种可能呢?

      或许他已经布好了局,之所以直到现在还未动手,只是时机还未到,他在等一个时刻,毁灭所有。

      又或许林瑾然的能力也是有边界的。他的虫群也是有数量限制的,他的分身幻影,虽然可以随意出现,但并不能对追踪的对象一击必杀,所以,他得分个轻重缓急——先从他最痛恨的对象下手,其次才是有着普通执念的对象,比如洛桑。洛桑其实算不上林瑾然来说重要的人吧,但是看着曾经困于囚笼之中的鸟儿,翅膀日复一日地强壮起来,那种心情,呵,真的能令他不在意吗?

      那么,亲自杀死了他的岳明远,和“间接”除掉他,哦,还顺便“染指”岳明远的自己,他会更厌恶哪一个呢?如果他猜中了林瑾然对阿远的执念,那么,他一定会先来除掉自己,再回过头去找岳明远算账——那么他就为岳明远争取到了时间,不是吗!

      他赌的就是这个!即使身躯依然残破不已,现在却不是可以安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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