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宠就废了

　　冬天对于大部分老人来说都是十分难熬的，冷空气似乎将他们的生命力都冻结了，但吕红军显然不属于那部分。

　　一大清早他就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中气十足地训吕木希，冷空气一点都没对他造成影响，声音大得能引来围观。

　　“小煜去了那么多天，你也不给他打个电话？”

　　“我打了……”吕木希瞟了眼旁边嗑瓜子的大妈，觉得很尴尬，“爷爷，您小点声。”

　　“这么大声了你都不长记性，小声了你还能听得进去？”吕红军根本不理会他，冷着脸，“他什么时候回来？”

　　“明晚的飞机……”

　　“给你姑姑打电话，让她来接我，你这几天在家好好陪小煜。”

　　吕木希脸红了，不自然地拨了拨在口袋里的手机，小声反抗：“他不用我陪……”

　　“怎么不用？”吕红军瞪他一眼，站起来往回走，“你还不了解小煜吗？报喜不报忧，有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你不主动问问他，会知道他有多累？”

　　吕木希头更低了，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古煜发了一条消息：“想吃什么，等回来我给你做。”

　　发出去很久都没得到回复，吕木希有些尴尬。一开始拒绝得那么干脆，现在心里但凡冒出点对古煜的好感都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说到底就是自尊心作祟，拉不下脸来对古煜好。

　　吕红军还在训他：“不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当年我和你奶奶只见了一面就结婚，婚后照样过得很幸福。你现在挑三拣四的，要挑一个皇亲国戚还是怎么的？”

　　老人催婚用的都是一套说辞，吕木希跟在他身后，感受到路人投来打趣的目光，他的脸一直火辣辣的。

　　“你也不用每天往医院跑，只要你和小煜结婚了，我立马跟你姑姑去国外那什么疗养院躺着。”说到这里，吕红军似乎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身后的吕木希，“他跟你提过领证的事没有？”

　　“没提过。”吕木希愣了一下，有些着急地问，“爷爷，您跟他说啦？”

　　“哼！臭小子！”吕红军骂了一句，“明明答应我了，却都不跟你提一声，就这么护着你？！”

　　被数落了一早上，吕木希无奈地叹一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古煜才是爷爷的亲孙子呢！这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不管你是男是女，这婚照催不误。

　　吕红军被气的不轻，却又拿古煜没办法，只好气呼呼的瞪着吕木希这个罪魁祸首。

　　这时候吕木希的电话响了，“我接个电话。”他像得了特赦令一样，拿着电话逃出了病房。

　　电话是古煜打过来的，听出他不均匀的呼吸声，轻轻笑道：“在哪儿呢？”

　　“医院。”

　　“怎么喘成那样？”

　　“……没，刚才走的有点急。”

　　古煜在那头轻轻低笑两声，笑声透过话筒传过来：“这么着急接我的电话，想我了？”

　　吕木希涨红了脸，他想说不是，却本能地忍住没说。

　　古煜丝毫不在意他的沉默，压低了声音，不紧不慢地说：“我想你了。”

　　“嗯。”吕木希挤出一个蚊呐般的回答。

　　“刚才在飞机上还梦见你了。”

　　“飞机？你回来了？”吕木希没发现自己正不由自主地往外走。

　　“嗯，刚上车。”古煜突兀地停顿了一下。

　　吕木希：“怎么了？”

　　“我只是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家啊！”吕木希脱口而出。

　　古煜在那头轻轻笑了一下，口气悲凉：“房子到是很多，但没有一处能算是家。”

　　他这话说的三分假七分真，原本想骗吕木希心疼自己。可话真的说出来后，竟然从心底涌起无尽的酸涩——没日没夜地完成工作，飞机落地后，他却站在候机大厅门口，吹着冷风，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因为不管去哪儿，都是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那里没有人期待你的归来。

　　“我想你了。”古煜又说了一次，这一次话语里包含的感情不是上一次能比的。

　　第一次说的想念是恋人之间久别重逢后思念的述说，这一次，是一个男人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对爱人和家的眷恋。

　　这一句话所含的情感分量有多重？

　　吕木希隔着电话都快心疼得流下泪：“……回第一次见面后的那个房子，在家等我。”

　　电话那头的古煜弯起嘴角，笑了。

　　虽然距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但超市里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专门开辟了一块年货区，红红火火摆了一大片。

　　吕木希拎着两个大袋子，艰难地挤出人群，刚走了一步就被刺骨的寒风包裹。

　　好不容易回到车上，他头发和衣服已经被雾雨打湿了。开着车在雾蒙蒙中缓慢行驶了半个小时，总算来到了古煜居住的小区。

　　小区地盘狭窄，转了几圈才找到停车位。等吕木希磨磨蹭蹭停好车，午饭时间都过了。

　　他拎着两只巨大的袋子小跑着冲进楼道，刚跨进去就撞上了个人。袋子脱手，东西滚了一地。

　　“抱歉！”吕木希忙蹲下身拦住要滚到水滩里的土豆，又伸脚拦住一瓶酱油，这两东西一左一右，差点没让他劈了叉。

　　把土豆和酱油重新装到袋子里，吕木希才发现自己撞的人还站在原地。他沿着对方笔挺的西裤往上看，遇上古煜的笑脸。

　　“柔韧性不错。”古煜蹲下身，从他手中接过袋子。

　　吕木希想拿过一袋，古煜侧身躲开，抬起腿用膝盖顶了顶他的屁股：“走前面。”

　　“……”吕木希面红耳赤，抿着唇走在前面。听着身后传来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不自觉后背紧绷夹紧双腿，步子都有些扭曲了。

　　还好这个小区老旧，楼道里光线不好，不然被古煜看见，不知道又要怎么打趣他。

　　进了屋子，古煜的行李箱还竖在门口，显然他也刚到家不久。

　　吕木希在玄关处换鞋，古煜把东西提进厨房。他刚把脚塞进鞋子，一双手从他腋下传过来，勒着腰，把他拉进了男人的怀抱。

　　古煜一声不响地抱着他，吕木希脸慢慢红了，小声说：“我、我买了咖喱，中午吃咖喱饭吧。”

　　身后的人顿了几秒才说：“随你。”

　　“不喜欢吗？”吕木希费力地扭头回去看。

　　古煜凑过来，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

　　“你亲亲我。”

　　吕木希脑子当时就宕机了，保持着扭着脖子的姿势，目光落在古煜唇上，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越来越红，忽然挣脱古煜的怀抱，跌跌撞撞往厨房跑：“我去做饭！”

　　古煜笑笑，跟着他进了厨房。

　　吕木希动作很快，十分钟后锅里就飘出香味儿。古煜原本不是很饿，这会儿被咖喱味儿勾得馋的不行。

　　“帮我拿个盘子。”

　　吕木希往锅里加了点黄油，一只印着猫咪的盘子放在了台面上。他多看了那只蹲在盘底的猫咪两眼，觉得有些眼熟。

　　古煜撑着台面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这只盘子是吕木希第一次去日本带回来的，在那些年使用率最高的餐具。

　　虽然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要忘掉那段时光，自己也亲口跟吕木希说过那段记忆不重要。可鬼知道他怀着什么样的期待，将这只盘子放在了吕木希面前。

　　带着浓香的咖喱盖住了猫咪，吕木希端起盘子：“吃饭了。”

　　虽然古煜迅速调整了表情，可吕木希还是觉得古煜刚才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在怀念，眼神、笑容都充满了想念的味道。

　　吕木希虽然没谈过恋爱，可他并不傻，当然能读出古煜那个表情的含义。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盘子，忽然觉得这盘咖喱饭十分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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