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雪

　　接下来的日子里，欣贵嫔很少出门走动，但是，她只要待在房内，便会不自觉地感到头晕恶心，请御医瞧过，御医却说这是正常的孕妇都有的害喜，让欣贵嫔安心。
　　林珑萦来探访过欣贵嫔，只觉得她住的房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味，当时只是认为可能是芙蕖花和幽兰香混合在一起，过于浓烈而已，并未在意。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半个月之后，一天早上起来，欣贵嫔发现自己见红了，她惊得不知该怎么办。还是碧柔慌慌张张的总算将御医请来了。
　　御医瞧过欣贵嫔的脉象后，满脸无奈的摇摇头道：“娘娘这胎已然保不住了。见红是滑胎的先兆，而且方才微臣探过娘娘的脉象，胎儿已经没有活动的迹象了。哪怕神医在世，也断不能保住胎儿了。”
　　“什么！”欣贵嫔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好的孩子，说没有就没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乱说些什么，我家娘娘每日在宫里养胎，饮食上也没有什么不妥，怎么会滑胎呢？”碧柔几乎红了眼睛，朝着御医喊道。
　　“娘娘体寒，胎儿弱小，承受不了这寒气，这就是娘娘滑胎的缘故。”
　　“妹妹既然体寒，为何本宫送来的补药你却不用呢？”皇后脸上满是心疼的神情带着人走了进来。
　　“臣妾，我······”欣贵嫔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御医你瞧瞧，本宫送来的药材可有不妥？”皇后令人将自己送来的药材拿来，请御医查看。
　　“皇后娘娘送来的药材，均是极好的补品，若是欣贵嫔娘娘能及时服用，就能压制体内的寒气，胎儿自然也能保住。”御医躬身答道。
　　“你下去吧，既然欣贵嫔这胎难以保住，你就尽量开出合适的药方，好好儿调理好欣贵嫔的身子，待到她身子好些了，再孕皇嗣也不迟。”皇后轻轻拍拍欣贵嫔的手，叹息了几声，离开了。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书房里练字。他的手只是顿了一下，又继续自己正在写着的字：凤凰于飞。
　　太后没有来，只是传来了口谕，让欣贵嫔好生将养。
　　敏妃林珑萦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欣贵嫔已经喝过熬好的药汤，正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发呆。
　　“妹妹！”林珑萦紧紧地握着欣贵嫔的一只手，觉得她那瘦弱的手在自己手中颤抖。
　　“想哭就哭出来吧，千万别憋着。”林珑萦的眼眶瞬时湿了。
　　“哭什么？我为什么要哭？”欣贵嫔苦笑着看着林珑萦。才几日不见，她憔悴的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孃孃，不要难过，我陪你。”突然，欣贵嫔看到从敏妃林珑萦身边钻出个小小的身影，平公主把自己的小手紧紧拉住欣贵嫔的另一只手。
　　“不让她来不行，我就悄悄儿带她来了。”林珑萦苦笑着解释道。
　　“平儿，我的好孩子，孃孃有你就够了。”欣贵嫔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
　　林珑萦提着的心悄悄放下了。
　　那一夜，林珑萦与平公主陪欣贵嫔到很晚才离开。
　　平公主也很喜欢拿一瓶芙蕖花，欣贵嫔让碧柔遣人将花瓶连带着花都给平公主抱进凤仪宫里去了。
　　“这花香的有点不正常！”灵儿一边接过芳兰宫里送来的花瓶一边儿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林珑萦让尺叶从凤仪宫后的小池塘采来了一枝芙蕖花，比对以后发现，的确从芳兰宫欣贵嫔房里拿来的芙蕖花香的过于浓烈了，不像一般的芙蕖花那样的清远，那香气里反而有些说不出的霸道。
　　“这花有问题！”林珑萦让尺叶将这几枝花送到御医那里去看看。
　　尺叶很快就回来了，“小姐猜的没错，御医说这花好像浸有一种叫做曼罗草的，而这曼罗草生在极寒之地，其散发的香气能令人中寒毒。而且御医还说了，这种草极为难得呢。”
　　“谁能将染了曼罗草汁液的芙蕖花放进欣贵嫔房里呢？”林珑萦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复杂。
　　欣贵嫔好像对于林珑萦带来的这个消息并不感兴趣，“我已经想过了，既然有人不想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不生就是了。芙蕖花是碧柔亲自去采的。若说是她，我自然是不信的。碧柔原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看她心思缜密，刻意让她来服侍我。她不会害我的，我相信她。”
　　“娘娘！就是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害您失去您肚里的孩子啊！”碧柔听欣贵嫔这么一说，哭着扑倒在欣贵嫔面前，以头叩地，嗵嗵有声。
　　“起来吧，我一早就知道你是皇上的人，所以才不疑你。”欣贵嫔苦笑着说。
　　“敢问碧柔姑娘，这些芙蕖花是从哪里采来的，采来之后有没有什么异常？”林珑萦柔声问道。
　　“回敏妃娘娘的话，这些芙蕖花是奴婢从御花园的湖里采来的。采来后就着湖水插瓶了，并没有什么异常。”碧柔回想了一下，说道。
　　“御花园的芙蕖花？我记得只有鹤汀那里有，你是从那里采的吧？”林珑萦眼前出现了鹤汀那蜿蜒的水面上出水的芙蕖花盛开的景象。
　　“嗯，当时我去的时候是早晨，鹤汀那一带的芙蕖花因着秋深，已经有不少都凋残了，只有数十朵开得还算精神。我就让小太监用长杆子采了三五朵开得最好看的就回来了。一路上也没有遇见什么人。”碧柔描述着自己采花时的细节。
　　“有什么问题吗？”欣贵嫔有些不解的问道。
　　“没有，我就是想知道谁会这么歹毒和胆大包天。”林珑萦故作轻松地说道。
　　辞别了欣贵嫔，林珑萦的心却异常沉重。
　　数十朵芙蕖花，如果都用曼罗草汁液浸过，那肯定会有这样特殊处理过的芙蕖花被送进欣贵嫔的房中。这个害人的人，不仅心思细密，而且不留痕迹。
　　想到这里，林珑萦想到了娴妃先前去芳兰宫所说的莫名其妙的话，还有皇后送来的那些补品药材，更重要的是，皇后送来的安胎的宝瓶。可是，从表面上来看，没有一点儿漏洞啊，因为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娴妃滑过胎，所以前去芳兰宫善意的提醒，皇后为了后宫皇上的子嗣，送去药材补品，送宝瓶更是寓意“保平安”。而如今御花园鹤汀中的那些芙蕖花，早就已经枯萎了，还怎么查得出端倪。即使知道花上浸染了曼罗草汁液，也难以追查了。
　　林珑萦想到此，头不由有些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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