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高阶们大多年纪老大，世事经得多、看得多，所以即使就在前线，也对战争不再有什么特殊感触。贝兰卡曾经自己主导过大半个战场，所以也没有太多的伤感。不过只要经过她领地的伤病员，都会得到她的治疗术和一些药物帮助。所以除了冥界，她最常呆的就是传送阵附近新辟的治疗所——选的是几处新造好的住宅，打通并且稍微改造一下就能挤好几百，而且不上交土地税的那种，连学校里的学生都多了大量实习的机会。
　　这里毕业的女学生由于统统受过不错的医药、看护和高级女仆方面的培训，而且能识字算数、外表端正整洁、碰到混混也不怕，连几大医药神殿都分别派了初阶祭司来免费教学、就是指望能优先挑人——供不应求的情况很突出，比苦学五年武技、多少有一点点天赋的骑士还要吃香。交战之地出现大量的死亡和伤残，好在后方的物资还算充足，没有出现大量非战斗人口病饿而死的情况。
　　最倒霉的要属人口与纵深都不足的班尼迪。内外压力之下，大量富商破产或逃亡，从来没有从军习惯的民众边诅咒着边离开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没有食物供给的“废地”。这些城邦各自为政了数百年，战略储备都不足。只在之前亡灵潮时损失了一些边境地带，但那些都不是重要城邦，那些地方多余的农业人口很多流向西南德拉州的事实也让其他没有多余耕地的城邦无动于衷。
　　朱勒镇就来了不少班尼迪的商队人员。大量的显然不是正常商队人员的妇孺老弱，还携带着大量的货物，只要不是间谍或是来搞破坏，贝兰卡一视同仁。不过如果要成为领民，必须向她效忠、接受本地法律，必要时还得拿起武器战斗。
　　其中一支居然是传送过来的商人大家族，一百来口人，付完传送费用后只有一些值钱的宝石和随身小行李了。但他们来到了一个安全的、不算昂贵的地方。这个家族向领主效忠后登记入册，成为朱勒镇居民，商量过后还送两名受过正规骑士训练的青年族人从军。于是贝兰卡同意以建筑成本卖给他们一批住宅，但不是连成片：连领主本人也不过占了六栋小宅子的面积，其中一部分还是山洞！所以镇上任何家族都不得超过五栋的面积，其中也包括花园。
　　朱勒镇本身的土地大部分都不适合种植，所以贝兰卡以改造一个标准耕地换取一个月的高级旅馆吃住以及石制实验室和实验土地为代价，吸引所有有土地改良能力的职业者来朱勒镇长期做试验，倒是效果不错，新增了一大片的平原耕地，不少前来投奔的农业人口也有了活干。这些耕地都属于子爵，但粮食是供应到城堡旅店和学校已经佃农们的口粮，所以仍然不可能做到自给自足。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养殖业。不少土地经过雇佣的一些技师的改良，能长不值钱的杂草、灌木，牧草还无法成活，但至少配合运来的麸皮等半口粮，食用禽类养得不少。因为原来镇上就有好些家供应军营的肉类加工作坊，除了供应本地，很多制作好的美味禽肉干品可以运到粮食产地换口粮。居民的吃饭问题永远是领主的头等大事——至少贝兰卡是这样认为的。
　　猫科魔兽莫斯现在仍然那么点大，但养得软滑肉肉的，乔科的女儿还没学会走路就闹着要去拉它的尾巴。莫斯在主人严厉的警告下，对人类幼崽敬而远之。不过这个小崽是它看着长大的，算是最为容忍的一个了，它允许小女孩摸自己的头和尾巴，但不许咬它。天知道没长好的婴幼儿乳牙能对一只魔兽造成什么伤害。
　　朱勒镇的缓慢向好发展，与作为主战场一部分的原奥堤瑟斯平原完全是两个世界。
　　班尼迪终于将战场阻隔在国土之外，同时也无力应对千疮百孔的国内经济。奥堤瑟斯平原在上一次的国家分裂后，再次陷入混乱状态。
　　西南德拉州虽然饱受战争困扰，但因其本就是军事之地、管制严厉，加之战场人口大量逃亡至此找口粮吃，倒是因而多了大量劳动力。
　　法加迈的农业很好，最近几年都是丰收，此外魔武力储备仅次于拉里奥兹，人口更是有些过多，完全可以支撑好几年的战争，所以他们大量参差不齐的轻步兵完全成了消耗品。
　　拉里奥兹可没有那么多剩余的年轻人讨不起老婆儿打架滋事还不如送上战场换两个金币的安家费，在付出大量紫金币给法加迈作为安家费后，拉里奥兹计算着每一份消耗，务必将国内的损失转到其他地方。所以北三国加紧在东南大陆以及亚斯德尔丝拉特的那几个“敌国”寻找可以弥补损失的地方。
　　某种程度上，南方独立联盟说得没错，班尼迪最大的三个商队在当地的强买强卖做得太过分了。而班尼迪的两个邻居则是倚靠强悍的魔法力量，买当地人自己都没发觉的矿产之地，然后自己开采，保证不放过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还不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废料污染耕地，从而引起农民的反抗。
　　北三国对亚斯德尔丝拉特部分国家的战书上就有一条理由：强行夺走他们三国的商人买下的土地。至于当地人对这些以国家和魔法师们为后背的“商人”以买普通山地的价格买矿山表示无法接受绝不容忍。
　　于是战争就大规模打起来了。
　　于是农民的儿子就这样死在战场上了。
　　其实全家人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死的。只是在生活简朴但慷慨仁慈的领主小姐给的一袋金币和十块标准耕地的地契面前，这样的伤感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诸神在上，他们全家的财产和人口加起来也只值五个金币，这还是在女儿长得不算呲牙咧嘴的情况下。十块标准耕地，需要至少八个劳动力或者十二个青壮农妇，农忙季节还要另外雇十几个半大少年少女或是还能干活的老人帮忙，当然收获的当地产圆麦、蔬菜和禽畜，正常情况下可以让两个大家庭、二三十口人吃饱并且换几件便宜些的新衣服。
　　……
　　当北兰卡的抚恤金合计达到全镇一年的税收和其他全部产出，第二批送上战场的新兵已经出现大规模伤亡时，战争似乎有了转机。
　　贝兰卡接到一份特殊的订单，当然只有军部才是这种商品的唯一客户。她将所有俘虏都交出去，并且让辅祭回冥界修行，自己则日夜赶工，在惊动了静修的泽福祭司来看究竟的时候，终于交货。
　　改良升级版的王室死神、“贵人们的死亡游戏”，症状、气息基本一致，连原版的解药也能有所压抑，但其实并不一样。
　　这玩意是她一时兴起的试验，但当时没有用处，只是实验作品。现在她也不问具体用途，只是不断做出来、不断被带走。
　　疯了一样的阿特尼西亚帝国内乱了。也许从他们的角度，这场争夺土地和资源的战争是正确的而且是有益的，最主要的是肯定能胜利。但他们错估了盟友的实力，还有对手的团结程度。
　　阿特尼西亚帝国的几个盟友，其魔武力在本地区算好的，但与拉里奥兹和法加迈这样十天内就可以将数千魔武士和上千战斗魔法师投入到境外战场的大国来说不值一提。在经历了东南大陆的大惊喜和大担忧，本来各有算盘的北三国空前团结，尤其是目前的主事者都是神志清醒的人物，外来的压力越大、内部的分歧与利益纠葛越能得到解决。且，传统上最喜欢耍手段的几个班尼迪大城邦自顾不暇，这才是战争有转机的主因，之一。
　　另一大主因是阿特尼西亚的实力并没有统治者们发动战争时以为的那么强大。在北三国以南、西大陆以东一直到东南大陆，阿特尼西亚是最强大的一个国家，但只有一个国家。拉里奥兹和法加迈任何一个都无法打败它——当然也不会输，可当两个魔武大国联手，即使有大量的极品魔晶石作为后盾，没有大量的魔法师和炼金大术师的配合与创造，这些魔晶石不可能有真正的战略用途。
　　而从东南大陆获得的魔晶石，虽然品质不是特别高，但胜在数量庞大，大到足以做出具有连续攻击力的大规模战略武器——虽不是决定性力量，但对敌军的士气会产生很大的打击。贝兰卡观摩过这种武器，体积不大、马车就可以拖了跑，其实就是效率很高、射程更远的类似投石器或是火攻装备，杀伤力不及一名高阶，但胜在一次只要两个拳头大的高级魔晶石，如果是成人脑袋大小则可以用好几次、短时间内完胜一名高阶，而最关键的是，配有二十个这种装置的主力魔武部队，在一天之内攻击好几百次，绝对可以彻底压制高阶法师不多的对手，而充能随便哪些有魔力的都可以做，可以大为降低对中高阶职业者的依赖，俗称用数量取胜。而这种投掷装置不过是其中一种。
　　战争果然也是魔法炼金制品大量创新的契机呢。贝兰卡拿着军部新送来的“配给”，一个比自己手头唯一的空间帐篷小很多的小帐篷，里面的空间也略小，但胜在可以在一辆普通的马车上“住”二到四名职业者；还有一样是漂泊舟，比她自己买的那种大三四倍，功能也强悍得多，可以当一艘微型海船用，连大号魔晶石都配备着作为动力。
　　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再便宜也不可能低于两箱紫金币，比她在整个战争中所付出的还要多。所以，她又要出发了？
　　果然，这次是总攻，或者说是反击。
　　北三国决定派有史以来最强的魔武大军切断阿特尼西亚的供给：不论是通路还是源头，也就是说夺走这个对手从亚斯德尔丝拉特一直到东南大陆的所有资源。
　　虽然贝兰卡有一瞬间觉得，这个题目有点太大了，但是在王都传送阵看见同行的位阶时，立刻觉得自己能参与其中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对战争的全力支持。本国的几位传奇级法师都出动了，想必法加迈那边也一样，或者那边出动百倍人数的中阶来抵消这种差距。
　　最后在一处刚刚收获掉粮食——不论这块土地原来属于谁，现在收获的粮食都是北三国的——的平原上，三国的人马集合到一处。班尼迪的海上力量因为大部分都在东南大陆或在航线而奇迹地保存下来，外加低阶、学徒或骑士级乃至普通人员大都是班尼迪的。中高阶以拉里奥兹居多，中低阶则大部分是法加迈派出的。拉里奥兹的人数最少，法加迈差不多是二十倍，班尼迪百倍。当然法加迈不是没有中高阶，只是略少一点。班尼迪现在连中阶都派不大出来了，不要说更重要而不得不坐镇国内的高阶，所以只能出力气了。
　　所以，这场战争游戏仍然是拉里奥兹与法加迈为主，班尼迪能获得一席之地主要还是靠海船和大量其他物资供应。班尼迪的商队依旧是最强的，这一点另外两国并无异议。当然可能这跟大家的语言和教育系统互通有直接的关系，否则其他的国家比如阿特尼西亚和卡辛，因为各种原因，根本不可能坐到一处，所以南方独立联盟实际并不包括卡辛。
　　可这并不代表北三国乐意放过这个高地对手。拉里奥兹与法加迈公开派遣飞骑士军团到与卡辛接壤的山地公国群，保卫那里的矿产和这些公国的“独立性”，对此班尼迪早就自顾不暇、根本不掺和了。贝兰卡知道这一军事情报，是因为第二批朱勒镇骑士就被派往她杀掉过一名伯爵的地方；骑士们临走前她还送了一堆有用的“小东西”，绝对能让她的子民从以光系为主、生命系为辅的对手手里逃命。
　　“贝兰卡，有段时间不见了。”
　　“黛米图厄斯前辈，真高兴能和您同车。”
　　所以，当有两名中阶冥系的时候，大家就忙不迭地将他们塞进一辆车后走人，哪怕其他人都是四位“住”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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