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离开院长的地盘，接下去军部的推荐信，站在靠近餐厅的走道上。来来往往的学生们都青春年少，气质或剽悍，或优雅，或斯文，或……诡异。极难看见女学生就是。
　　于是带了丝茫然的贝兰卡，一张嫩嫩的脸蛋让学生们误以为是来找人的，嗯，应该是男友或弟弟？哥哥？
　　“小姐，你要找谁？”
　　“这位妹妹，你来找兄弟吗？”
　　贝兰卡有些哭笑不得，“我是毕业生，回来看看母校。”
　　“不可能！你几岁入学的啊？！”
　　“八岁。”
　　“……”
　　学生们都懵了。这个时间，上一届的八年级生绝大部分已经毕业了，他们一时找不到可以立刻咨询的对象。何况他们也绝对没有想到有一位八岁入学的学姐，念完八年级又跑出去五年，到了跟普通毕业生差不多的年纪又回来领毕业证书。贝兰卡微微笑着，挥手告别，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哦！空间系法师！我们学校里有这样一位魔法分院的学姐吗？”那可是极为罕见的系别啊。
　　“不对，我告诉你，正式的祭司都有利用神恩或神殿瞬移的能力。”
　　“不可能所有的祭司都能做到的，只有高阶祭司才行。”
　　“那更不可能，那位学姐才多少岁啊？十五？最多十六吧？八岁入学，十六岁！高阶？从来没有听说过！”
　　“……”
　　很快的，常识课程的老师们终于找到机会把这些自视甚高的学生们狠狠教训了一通：真是一群笨蛋！不知道冥系中阶祭司的能力吗？都写在某某书里，这是二年级时的读物！你们越念越回去了！
　　……
　　伊廋库祭司回来的时候，贝兰卡已经在医药之神殿中等了一夜半天了。她现在已不需要祭司带进这个草地范围内。
　　“导师！”
　　“很好，你长大了许多。”
　　“我在黯谷神殿一天吃几顿，还要做很多的劳动，还有训练魔法。”
　　“但是你没有一段时间的修行积累，还是做不到的。”
　　“是的。”
　　“听说你能跨生命系的神恩？”
　　“是的，神恩，不过看起来像是生命系魔法。”贝兰卡也拿出自己新做的解毒药，“……这就是我做的成品。”
　　她与伊廋库祭司讨论了半天，还留下一份详细的试验和制作记录，最后再一起在学校餐厅吃了晚餐。在打听到拉方丹祭司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于是给拉方丹祭司留下一份礼物后，贝兰卡正式离开学校。
　　以后，她会以往届校友的身份回来，而不是学生。而老师们也会依照她的身份来对待。
　　贝兰卡佳德纳祭司, 军医官，女男爵。在王都的上层贵族圈子里，女贵族身份，远没有她法衣袖口上的两道宽金边有价值，甚至连这套三系解毒魔药都不如——这种魔药只能她，或是伊廋库祭司、优芙米亚祭司这样级别的来制作，而她是相对而言身价最低的，嗯，年纪也是最小的。

　　******

　　军部等了两天，才等到贝兰卡佳德纳祭司。
　　不过他们无话可说，因为贝兰卡大前天拿到毕业证书和中阶军医官证明，但为了与导师见面，直到前天晚上才离开学校，然后“出现”在王都法师会所的附属商店里，采购了几样中高级魔法用品，在附近一家大药店关门前去那里，买了足足两个紫金币的普通药材，连他们的老板都急急忙忙从家里赶来，殷勤备至地招待到凌晨时分。
　　接着贝兰卡就一路步行到城西郊的后勤总医疗场，刚到那里上班的行政官员却告诉她应该先去军部报道，还坚持用马车花了三个魔法时送到军部在王宫附近的那栋古老的庭院建筑。
　　不想接头的军官被贝兰卡一眼看出得了重病。她直接上手治疗术，当场制作了一支药剂，然后送回家召家族医师后续的疗养——连早饭午饭都没有吃，自然军部内部餐厅给她送了一份还算体面的下午点心。
　　这位军官的上级将官午后就去了王宫，脱不开身。而贝兰卡又不参与普通宴会，于是她由值班军官亲自引路去了军部在背后支持开设的高级旅店，用餐和休息。
　　今天早上，她吃过旅店所能提供的最早的早餐后，步行到军部，在会客厅里喝了一杯茶，然后才算正式报道。
　　银色头发、浅褐色眼睛，五官俊朗得可以说是俊美的青年军官，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才进来。
　　副将，魔武士。在他进门之前贝兰卡就知道这个人的等阶。就实力而言，正面交战的话，她能完胜；但如果距离很近又没有防备，那自己肯定完蛋。无聊地简短分析完，贝兰卡做好准备。
　　只是第一个照面时，实在没有防备地稍微愣了下。
　　尼古德姆斯亚萨尔，达纳奇勒侯爵家的非婚生次子，很可能会继承侯爵。当然这个侯爵有一座建设得不错的小城市和广大的良田，一个工匠镇子、无数商队及店铺，还有个内有两个活水湖泊的大庄园，和包括王都在内的众多房产，最要紧的是在议会里很有影响力，而且因为严控子嗣的数量和财产的挥霍、是个连旁支也混得不错的一等贵族。她去过那个庄园，与无数出身各异的年轻女性一起被挑选……总体上，尼古德姆斯亚萨尔是个还算不错的情夫人选——只要能通过他父亲那严厉挑剔微带恶心的目光。
　　而如今，这个骄傲的年轻人，一身笔挺日常军服，与她颜色一致的眼中满是笑意，正风度翩翩地向她问好。
　　贝兰卡回了个更加无可挑剔的祭司礼。
　　“日安，贝兰卡祭司，我是尼古德姆斯亚萨尔。”
　　“日安，尼古德姆斯副将。”亚萨尔少爷这个称呼就当作是一本长得让人厌烦的小说里的人物吧。话说，不少有高贵家世的年轻魔武士从军，好像都是从副将开始的。
　　贝兰卡同样十分礼貌，可惜并没有如对方或是军部期待的那样，表现出对尼古德姆斯外表的倾慕——至于贵族家世就不要提了，她的位阶已经能与达纳奇勒侯爵本尊平等友好地交谈了。
　　虽然原来的面无表情有了很大的改善，但贝兰卡即使有笑容也仍然显得太过淡然而有距离感。尼古德姆斯失望之余，认定了这位罕见的年轻中阶祭司因为修行的是冥系神术，所以性格也变得阴沉沉的了。
　　“我们先安排你在总医疗场的护理部，不过你可以使用魔药部任何一个实验室，我保证，那边的实验室不比拉里奥兹军事魔医学院的实验室差，而且所有药材和原料随意使用，如果没有，可以写了采购单要求另行采购。不过高于十个紫金币的材料需要后勤次长，也就是秦将军的批准。”听说这位小姐每次“供应”给军部的毒剂和解毒剂都超过这个数，而他今年的薪金加上家族提供的零花钱总共才十五个紫金币！可惜她都用来买魔法和医药的材料，据说这么多钱不买地产不买首饰，居然还能花得依然很穷……可见祭司、法师们赚得多但花得更多！
　　“很好，非常感谢。我早就听说总医疗场的实验室非常齐备。”十个紫金币？正常情况下足够了。
　　“期待你会有更多的成就。”
　　“谢谢！”
　　“……”
　　“……”总医疗场的护理部自然也在城外，而且并不在军营内部、而是在外头的一个面水临山、环境清幽的庄园式建筑群中。
　　里面的“住客”也非常多，比栽种的树木灌木和鲜花更多。
　　立下功劳的士兵也有机会被送来这里治疗——虽说这种“福利”并不是大家喜欢期待的——濒临死亡的伤病员同样不会被抛弃，他们会有更宽敞的“宿舍”。但这是在平时。
　　如果是战时……能死得痛快些都是件幸福的事。
　　贝兰卡正式入驻，第一件工作就是被总医疗长带着“看”过一遍所有的伤病员，判断哪些人还有救，哪些不需要再浪费珍贵药材。
　　这份工作她足足做了二十天，足见此地的伤病员有多少。
　　八十几个人必死，不过其中有两位的家族用了超级魔药外加高阶的协助、保下性命，其他的都死了。唯一的好消息是上百名被认为没有存活希望的军人，倒是被贝兰卡挽回一条命。
　　……
　　【以吾之名，赐予尔安息的公正……】
　　本处的葬礼有了最合适的祭司人选。
　　每天！
　　贝兰卡佳德纳祭司都要安魂，也从侧面看出死亡率有多高。
　　协助葬礼的士兵们本来是轮换的，每十天一班，轮到的人都会情绪不太好。但自从贝兰卡自掏腰包帮他们看病给药之后，这件工作开始变得抢手。
　　“贝兰卡祭司，您的薪水都花在这些施药上面了。”庄园的后勤做得极佳，每天六顿开伙，包括半夜和凌晨的热宵夜。由于贝兰卡是少数常住的军医官，而且一天四五顿但每顿都吃得不多，所以大小厨子和打扫送餐的人员都认识她。她也是那种只要看到都会伸手帮忙的“超级大好人”，所以人人都喜欢往她身边凑，就指望哪天有了自己没有察觉的病根、然后就被她立刻看出后迅速治好——哪怕最终治不好，也算是有个说法。
　　“这些药大部分是我自己做的，成本不高。”何况，一个月十五个金币的薪水，只是她的位阶补贴和法师补贴的零头，与其他“主业”比更是不够塞牙缝的。
　　“哦哦，您真是位最最仁慈的小姐！”一名厨师助手是她亲自出手用治疗术治好的，从此以后成了她的忠实追随者——当然是暂时的——送上贝兰卡一直挺喜欢的一款奶茶，这种奶茶所有医师都可以随意叫，但很多人觉得太廉价而不喜欢，他们更喜欢高级茶，而且一般情况下这类茶和吃食都是私下拜托他们去看病的家属们送的添头。
　　严格的说，贝兰卡的专业不是治病。庄园里的包括隔壁军营里的大量病人其实是她练手的对象，所以真正生病的人不会找她，尤其是有性命之忧的，更不想被一位冥神祭司瞥一眼后断定活不了。所以贝兰卡与其他医师们关系不错，因为大家本质上不是同行，没有利益纠葛，更不会有官位之争。
　　……
　　“我们用了很多药，还是没有任何起色，还请到一位生命系祭司，但他说这是诅咒，他无法解决——”病人是军官的家属，按规定可以来庄园求助。
　　“确实是诅咒，是生命系神咒的变种。下咒的人等阶不低，或者用了非常高级的咒术书。”贝兰卡用手势配合跨系神术，连用两次才解决掉这个诅咒。消耗委实不小。“好了，接下来三天内不要用魔药，只用普通的药稳定，三天后如果还是发烧，再用魔药。”
　　“即使病重也不能用？”憔悴的年轻少女，也是病人的小女儿快哭了。
　　“我已经把最大的麻烦解决了。不会再病重。”
　　贝兰卡歇了口气，再来一个跨系治疗术——真的是榨干了。
　　“佳德纳大人，非常感谢！”
　　“没事，这是我的工作。”
　　贝兰卡婉拒了中年军官送上的紫金币，只收下一些不那么贵重的谢礼，但也值十几个金币。
　　时不时的，庄园里就会有这样的特殊病例，既是帮忙救治，也是练手机会。她也因此记录了厚厚的笔记，最后整理了些共性的东西，集成一本寄回学校。
　　“很少见的诅咒呢。”
　　“拉方丹老师！”
　　“呵呵，贝兰卡，你做得非常完美。”
　　好几年没有见到的拉方丹祭司居然出现在总医疗场。不过他并没有旁观施法现场。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多费了点力气。”
　　“还是谨慎点好。不过能消耗掉你这么多力量的诅咒，也可以称得上是高级咒术了。”拉方丹感慨着，“即使我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小兄弟，回去查查你哥哥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能拿出这样高级的货色。”
　　“……这得等我哥哥醒过来才知道了。”那名军官，可能还是位将领，本来非常高兴，这时被拉方丹祭司一说，脸色立刻变灰了。
　　“也许是家传的咒术书。”
　　“国内能下这类诅咒的人，应该不超过二十个。可如果是传家‘宝贝’，倒确实有可能。咒术书可以放几百年，激发只要一点点神恩就行。”
　　“拉方丹大人，您说是神恩来激发？”
　　“是的。”
　　“……”病人的弟弟若有所思，但是脸色更灰败了。
　　贝兰卡几乎可以断定，下手的是熟人甚至亲友。但这是别人的家事，她懒得去管。当然如果凶手因此想报复她这个医师的话，她会很愉快地为病人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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