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官儿大好乘凉

作者:北方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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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灯会


      窗外难得升了日头,驱散些寒气,洒进来时正好落在端坐的李诺身上。

      虞锦衣懒懒换了个睡姿,有些垂涎,那个位置睡觉必然舒坦。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热切的目光,李诺皱着眉头看了眼她,面上依旧是少年老成的模样。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学堂内的学童连同夫子都来得格外晚,虞锦衣懒懒打了个哈欠,正要伏在书案上继续睡着,一道憨厚的嗓音忽然响起,“虞锦衣!”

      “有事?”那日他们嘲笑阿顽她还在记着呢,转眸看清李二虎脸上的红痕呆了呆。

      李二虎咬牙切齿,将怀中的书狠狠摔在地上,“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为什么把我给李婼的信交给夫子?”

      他昨日正在吃晚饭就见夫子拄着手杖进屋,手指着他抖了半天,“顽童,顽童啊!小小年纪就如此...如此...如此沉溺于男女情爱,日后怎能担得大任!”说着,还甩了书信在木桌上,她娘识不得字,但想着夫子怒气冲冲地就来了,必然是大事,两巴掌就招呼在了脸上,现在还在疼着呢。

      什么意思?虞锦衣却有些发懵,“你发什么傻?”

      “不是你还能有谁?你不就是嫉妒李婼长得比你好看,家里有比你有钱么?难怪我娘说你以后肯定嫁不出去!”李二虎说着,推搡了她一把。

      虞锦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木凳稳稳砸在了脚上,她忍不住嘶了口气。看李二虎还要动手,也不相承让地抓起地上的书就往李二虎身上砸去,李二虎见状,更加愤怒,捋起袖子就要继续招呼上来。

      “住手!像什么话!”夫子被陈甲岩拉到了门口,一见里面的景象就吹着胡子举着戒尺就在两人身上敲了敲,陈甲岩趁机扶起虞锦衣,看她次牙咧嘴的模样出声问道,“你没事吧?”

      虞锦衣疑惑看了他一眼,陈甲岩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你...你们两个...今日下了学都不准走,到书阁面壁半个时辰!”夫子说着,看人都到齐了目光落在李诺身上才缓了口气,摇头晃脑地念着文章,时不时还捋着长须感慨两声,铜铃声响起时他很是不舍地扫了眼窗外,清了清嗓子,“再过几日,便是年关了,学堂虽要休置课业,但汝等不可荒废。”

      话音未落,学堂内瞬间沸腾起来,夫子扯着嗓子也压制不住喧闹声也就随他们去了。

      虞锦衣却忽然想起,李二虎说她将给李婼的信交给了夫子,那她转交给李诺的是什么?抄写的《千字文》?可他当时明明还端详了会儿......

      果然爹说李家都没什么好人,没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屁孩手上,揉着屁股默默暗骂了几句。默默跟在夫子身后往书阁中去,李二虎还在低声咒骂着,被夫子回头呵斥两句。

      想着阿顽还在外面等着,不过站了会儿的虞锦衣心中也有些急了,若是春日里还好,可眼下是寒冬,阿顽又是个死脑筋......

      央着夫子求了好大一会儿又在夫子惊讶目光下诵了一整篇的《中庸》才揉着屁股瘸着腿往外走去,走时还不忘给李二虎做了个鬼脸,李二虎见状就要扬手却被夫子瞪了一眼,“你同我将前几日学的《大学》诵下来便可回去了。”

      “啊?”李二虎挠着头,憨笑,“夫子,《三字经》成不?”

      “你......再多加半个时辰!”夫子气呼呼拿着戒尺守在门口。

      隔日,虞父连同几位街坊将二婶子下葬了,死在牢中的人都说带着晦气,哪里还会有亲人前去送葬,虞锦衣被梅姨拉着远远看着,觉得有些可惜。结束时看着陈甲岩忽然想起那些陈家的田契与地契还被自己藏了起来,思忖着叫住了正要带着陈甲岩离开的陈升,“陈叔。”

      幸好陈甲岩他娘不在,虞锦衣从袖中掏了许久递过去,“我方才在二婶子家附近拾到的,这是什么啊,我看不明白。”

      “这是......”陈升惊了惊,字他虽然认不清几个,可上头的印章却是记得明白,“你这丫头捡得巧......”

      他话还没说完,虞锦衣就裹着她的小披风离开了。

      除夕日,虞父将灯笼高高挂起,梅姨在院中的藤树下搭了个小小的火炉,又在一旁摆上花生瓜子儿笑呵呵地招呼虞锦衣与阿顽过去。阿顽怕火,只敢远远地依着梅姨坐着,又不敢抬头看虞父,虞锦衣看得有些想笑。

      虞父哼了声从怀中掏出两个红字裁出的信封来,给虞锦衣与阿顽一人一个,阿顽墨迹半晌所后缩不敢接,虞锦衣连忙代他笑眯眯冲着虞父道,“谢谢爹,也代阿顽谢谢爹。”

      “他自己不会说话么!”虞父不满道,但一见着自家闺女笑眯眯的样子心都化了,也不再计较。等到守岁过后,虞锦衣将红包递给阿顽,阿顽却固执摇了摇头,“给...给阿姮...”

      虞锦衣笑了,正要说话阿顽就伸着他的手递在虞锦衣面前,瘦得骨节分明的手中安然躺着剥好的瓜子,小心翼翼地递给她。虞锦衣眯了眼,仔细打量着他,末了,轻声道,“多谢阿顽。”

      身后黑漆漆的夜色中有轻微的声响,虞锦衣只当作没听到,那些人似乎没什么恶意,她也就没再多心。

      上林县虽是个小地方且又有外县隔着青藤山,可上元节却很是热闹,县衙门前的青阳大街两侧挂满了花灯与灯谜木牌,不远处县衙还命人摆上了烟火与爆竹。

      虞锦衣从一出门就松开了梅姨的手,悄悄提着虞父亲手作了画的灯笼就挤进了人群中,阿顽害怕便没跟上去。大街上摩肩擦踵,虞锦衣仗着自己年纪小见缝插针地挤进了几处热闹的人群中,隐隐还能瞧见几个同在青藤书院的学童,好多年没凑过这样的热闹,一时忍不住心中痒痒。

      “正所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道家说这正月十五便是天官诞生日,故而大为庆贺。今日是佳节,咱们就不说中元与下元,独独说这上元节,咱们拜天官,煮元宵......”不远处县中的说书人摆了个说书的摊子,正说得起兴,猛然敲了声铜锣,想要吸引更多人过去。

      虞锦衣来了兴致,见他摊子旁还挂了好些个木牌,仔细瞧过去全是灯谜,了然乐了。

      “哥哥,过来瞧瞧这个,这不是茶馆儿的说书先生么?”混乱的声音中传来一声娇嫩嫩的嗓音,虞锦衣刚挤进去站稳就被人挤了下撞在了一边,她忙道了声抱歉,抬眸就对上李诺一张如玉的脸。

      被她撞到的李婼忍不住出声道,“你都撞疼我了。”

      此事确实是自己不对,虞锦衣收回目光看向李婼,“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

      纵使在前世,她同李婼也没半分交集,李婼是县令府上的千金,自幼教导她的又是出身宫门的姑姑,在上林县这种地方实在是金贵的很。当年李婼及笄之后,不单是上林县,就连临近的府县也都传着她才貌双全的美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也是略通一二,兄长又是上林县盛赞的锦衣少年......

      想着,虞锦衣不禁叹了口气,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啊。默默摆弄着手中被挤坏的灯笼,李婼在一旁轻哼一声,抓住李诺的袖子,“哥哥,咱们到一边去看吧。”

      李诺点头,不经意扫了眼虞锦衣盯着坏了的灯笼似乎叹了口气,似是不耐烦地将自己手中的塞到了她手上,拉着李婼出了人群。手中突然多了个分外精致的花灯,虞锦衣愣了愣,李诺小时候竟是这么冷淡且别扭的性格么?还是有几分可爱的嘛......

      “答一‘送’字,送子送财送八方客!”忽然有人扬声道,众人连忙应和,虞锦衣觉得耳朵被震得难受,也呆不下去挤了出去。

      “这位公子猜得不错。”那说书先生也含笑出声,身后还有什么灯谜虞锦衣已经听不清了,好不容易出了青阳大街松了口气,却见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孩子抱着手中的桃状包子哭个不停,此时人都在青阳大街挤着,也没注意到这还有个孩子。

      思索着,将手中精致的花灯塞到小孩子手中,蹲下身看着小孩逐渐止住了哭泣,笑眯眯道,“你同你娘走散了么?那你可不能乱走了,姐姐陪你在此处等着。”

      小孩子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拿着包子,啃了口,怯怯地点头。他这副神情,倒是有些像阿顽,虞锦衣揉了揉他的小脸,抱着虞父做的灯笼盘膝坐在地上,小孩子见她如此,也眨着眼镜学着她的模样坐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莫名地有些好笑。

      梅姨拉着阿顽找到她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模样。忍着笑将她拉起来,发现旁边还有个陌生的小孩子,不禁出声问道,“阿姮,你从哪里拐来的小孩子?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眼熟?我方才就见他一人在这里。”虞锦衣拍了拍身后的灰尘,“兴许是同爹娘走......”

      话还没说完,就见有衙役领着一个妇人过来,妇人一把抱过小孩子,“是是是,是我家善儿。”

      “既然找到了,那我们就回去了,这都找了一路了。”为首的衙役打了个哈欠,摆手让众人离开,妇人点头这才看向梅姨等人。她怀中的小孩子将手中的花灯举起来,“娘亲......”

      妇人捉住他的手,面上笑笑,道了声就抱着小孩子离开。隐隐地,虞锦衣似乎听见她在轻声训着小孩子日后不要随意拿旁人送的东西......

      梅姨轻声笑,揉了揉她的发顶,“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就有一道烟火在空中炸开,正要让人以为要被笼罩其中时星星点点却又很快消失,花灯簇拥处的人很快惊呼起来,梅姨也低声惊呼了句真好看。阿顽却被吓得猛地躲在虞锦衣身后紧攥着她的衣角,虞锦衣轻拍了拍他的手,看出梅姨有些不舍得回去,虞锦衣扯了扯她的衣裙,“梅姨,此处离柳文巷近,我同阿顽先回去了,你就在此处再看会儿罢。”

      闻言,梅姨笑,“我这样的年纪便不凑这些才子佳人的热闹了,天都黑了,自然不能让你们自己回去。”

      一手拉着一个往柳文巷子走,虞锦衣忽然想起什么,顿住。梅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比手掌大些的河灯,了然过去买了几个拉着虞锦衣往另一侧走,笑着,“梅姨忽然想起要替阿顽往后一年许个愿来着,阿姮便陪我二人一道可好?”

      虞锦衣自然明白她是看出自己的想法,愿随灯走祈福祉,灯随波流寄相思,她想...为娘放一盏河灯...却不想远远就瞧见他爹一袭灰色长衫在众人鲜亮的新衣中格外显眼,只是有些落寞,她放轻步子走过去,悄悄握住他的手。

      虞越愣了愣,接过她递过去的河灯。坐在了台阶上,将她抱坐在腿上,“阿姮,是爹没有照顾好她......”

      虞锦衣没答话,看着河灯混在一众河灯中,同所有河灯都顺着河流消失不见。月色渐深,寒气也越发重了,虞越正要放下怀中的虞锦衣,却发觉小姑娘靠在他怀中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不禁苦笑,小心翼翼抱着她回去。梅姨也叹了口气,拉着阿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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