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止水月如钩

　　林月白特地梳了一个别致的发型，伸手摸了摸镜子里姣好的容颜。
　　不一会儿就要见到苏止了，她难掩心中的喜悦，可一想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情绪又一落千丈。
　　她索性将镜子翻倒在桌上，貌美貌丑又怎样，他一样不会喜欢。他有深爱的姑娘，可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抱有幻想。
　　若是，他跟那位姑娘实在无缘，或许，自己可以慢慢打动他？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她拍了拍脑袋。林月白，一个果敢自信的姑娘，不想也在这情这一字上深陷泥潭。
　　“姐姐，想什么呢，捶胸顿足的活活像一只猴子。”林月白吓了一跳，朱夜如鬼魅一般站在她身后。
　　“老是吓我做什么！”林月白红了脸，方才自己失态的样子怕是全给他瞧过去了。
　　“是你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连我进来都不知道。”
　　“你就不能敲敲门吗？”
　　“我可没有敲门的习惯。”朱夜死皮赖脸道。
　　“好啦，姐姐，庄主正等着你呢，走吧。”
　　“他…找我何事？”
　　“我哪里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林月白起身就走，朱夜跟在后头，闷声道：“也不问问我这日去哪里了。”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不可说，不能说。”
　　“那你还叫我问你”林月白又好气又好笑。
　　“你问我一下，说明你关心我，我答不答你，是另外一回事。”
　　朱夜的嘴皮子是越来越厉害了，林月白有一茬没一茬地跟他搭话，心情好了很多。
　　那间屋子，那片池塘，那个人。
　　才离开个把月，林月白觉得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依旧是白袍黑发，风华绝代，不过如此。许久不见，苏止变得更冷漠了。他头也不抬：“伤都好了吗？”
　　“多谢庄主挂念，都好了。”林月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了便好，明日你可以出庄了。”苏止抚着一朵梅花，轻描淡写道。
　　如晴天霹雳，震得林月白全身一颤，她委屈极了：“奴婢不明白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倒要感谢你替苏遥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为什么？”林月白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他是不是讨厌我，他这么讨厌我！”
　　“问的越多，得到的为什么也越多。”
　　“那总得告诉我我为什么会中毒？”
　　“我在酒里下的毒。”
　　“玉哨呢？”
　　“我无意中丢失，没想到在你身上。”
　　林月白鼓起勇气，抬起头注视着苏止，这些个理由，连小孩子都哄骗不过去。
　　“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林月白又生气又伤心，气的是他苏止如此敷衍她，伤心的是她实在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她闭上双眼，忍住即将掉落的眼泪，将玉哨双手奉上：“物归原主。”
　　朱夜托起那支精致的玉哨，交到苏止手上。
　　“说吧，要什么宝物。”苏止将玉哨收进袖内，看也不看她一眼。
　　“千金珠，拿了珠子我这就走。”林月白心灰意冷，没想到他这么迫切地赶她走。
　　这次轮到苏止吃惊了，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迎上她的坚定的目光。
　　许久，他才开口：“除了千金珠，我什么东西都可以给你。”
　　“我只要千金珠。”林月白毫不松口，本来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这珠子，她要是拿不到也没办法交差。
　　“不行，千金珠不能给你。”苏止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移开目光，盯着眼前的那枚梅花，眼神迅速地暗淡了下去。
　　林月白心下诧异，这千金珠到底是什么宝贝，苏止竟这么在意。
　　“庄主，你就让姐姐留下来吧，咱们这好不容易多了个活人，现在你又莫名其妙地要赶她走。”朱夜不想林月白离开，向苏止开口挽留。
　　苏止默不作答，他起身停顿了一下，走到林月白身边，将梅花别在她的发髻上：“配你，刚刚好。”
　　林月白如触电一般愣住了，好久才回过神，苏止早已经离开了。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想起刚刚他的举动，害羞得无所适从，自己那点心思恐怕早就被他看穿了。
　　“姐姐，你可以不用走了。”朱夜凑上来，盯着她的脸道：“你好像哭了。”
　　林月白也不答他，扭头就去了自己的屋子。这十八年来，从来没有这么无地自容过。她所有的骄傲和自信，在苏止面前，都被瞬间击个粉碎。
　　屋子里长时间没有人居住，已经落下了薄薄的灰。东西都没有动过，那个华丽的皮影小人还静静地伫立在床头。
　　林月白走过去，轻轻地拿起它。
　　“庄主待你可真好，可是他为什么又要赶你走呢？”朱夜跟在林月白后面。
　　“对我好？”
　　“是啊，刚到手的宝贝转手就送给了你。”
　　林月白这才想起头上那朵梅花，遂摘下来放在手心里仔细打量。原来它并不是一朵真正的梅花，她之前还诧异这夏日炎炎的怎会有梅花绽放呢。
　　“这梅花镖可是稀世珍宝，几十年前梅花庄灭庄之时不知所踪，今日才被庄主寻到。”
　　林月白翻阅过兵器谱，这梅花镖位列第一十三名。形似梅花，用镖之时花瓣分散为利器，伤敌之后可自行恢复成梅花回镖主手中。
　　林月白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那千金珠又是什么宝贝？”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也是头一次听你们提到。”
　　“那就奇怪了，庄主为什么不肯给我？”
　　“不肯给你也好，正好姐姐可以留下了。”
　　林月白心下一凉，若是她日后还是拿不到千金珠，回去就无法交差。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姐姐，我可饿极了，咱们吃饭去吧”朱夜往椅子上一躺，打了个哈欠。
　　“我看你是想睡觉了吧。”
　　“这奔波了大半个月，一顿也没有吃好，刚回来就寻你去了，我真是又累又饿。”
　　“我先给庄主提饭去。”
　　“他早就出庄了，还准备什么午饭。”
　　说着，林月白和朱夜往饭堂赶去。
　　“我这才出一趟门，你怎么到苏遥少爷身边去了？”
　　“这个嘛。”林月白学着朱夜耍赖的样子：“不可说。”
　　“姐姐你…”
　　“你问我，说明你关心我，我答不答你，那就是我的事了。”
　　朱夜被辩的无从反驳，他盯着林月白，看她拿什么吃的，就一把抢过来，全放在自己的碗里。
　　林月白看着他孩子一般的举动，差点笑出声来，干脆只拿了两个馒头丢在碗里。
　　这饭堂比之从前和谐了不少，田之之刚死，所有浣衣坊的女婢都已经投向了傅晓致。她坐在饭堂之中，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林月白指认田之之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傅晓致微笑着地走过来：“那日真是多有得罪，望林姑娘海涵。”
　　“同是奴婢，哪有得罪不得罪之说。”
　　“林姑娘是庄主身边的红人，怎可与我们相提并论。”
　　“可我命相浅薄，不能侍奉在庄主左右，说到底也还是一名贱婢，比不上姑娘的地位。”
　　傅晓致见她话中处处是刺，无从搭话，悻然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心想：“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不过，那位男子倒是没在庄主身边见过，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和林月白在一处？”傅晓致甚是好奇，刚想上去询问，但看到男子冰块一样的脸，又打退堂鼓。
　　“一帮蠢货。”朱夜大口吃着鸡腿，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林月白瞧着他满嘴酱汁，忍俊不禁：“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是蠢货，少爷庄主从来分不清。”
　　林月白哑然：“你们不是有意隐瞒他们两个的身份？”
　　“当然没有，庄主是庄主，少爷是少爷，他们两个差别大了，如何瞒得住。倒是这帮溜须拍马、左右逢迎的小人误把少爷当庄主。”
　　“那为什么刚进庄的时候管家一直嘱咐我们不能抬头看庄主？”
　　“少爷只是想树立庄中的威严罢了，不过这样一来，倒也省去很多麻烦。”
　　“也不怪旁人蠢钝，我看真正见过你们庄主的人屈指可数。”
　　“那倒是，庄里大部分事务还是少爷在打理。”
　　“依我看，少爷似乎是不懂功夫的，这是为什么？”
　　“喏，这个鸡腿还给你，你不告诉我你是怎么到少爷身边去的，我就自己去问。”朱夜似有意将话题岔开。
　　林月白立马领会，她一个进来不久的婢女是不该问这么多的。她接过鸡腿，笑道：“我看你是吃不下了才还给我的吧。”
　　朱夜一筷子夹住鸡腿，也笑道：“我好心给你吃，你不吃，可怪不了我。”
　　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的傅晓致只恨听不清两人对话，忽见冰块脸的朱夜突然笑了，跟见了鬼似的，匆匆吃了饭，就带领着婢女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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