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流

　　几个人回到端木大宅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的时候了。饕餮在奈良开了分店，这次见面，谭阳是直接从东京分店赶过来的，所以他们几个人在路上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早早回来之后的结果，就是五个人齐齐坐在端木朝阳家大的夸张的沙发上，相对无言。

　　端木朝阳将自己珍藏的另一套游戏机搬出来，询问几个人要不要玩游戏。左右没什么事情做，四个人齐齐围在端木朝阳家的巨大电视机前面，打起了超级玛丽。这款经典的游戏，贯穿了年长这一代人的整个青春期，也见证了年轻小一辈人的童年。

　　江晨曦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却让端木秋看的直皱眉，直说不该让孩子过早的接触游戏，免得像端木朝阳一样，早早地变成网瘾少年。年纪轻轻的时候就顶上了几百度的近视镜，看着像个小老头。江远流倒是十分看得开，直说不要紧，这孩子自律性很强，自己也喜欢打游戏，每次也会让孩子围观，但是每次都不能超过1个小时。时间一到，孩子就自己离开了。

　　说到这里，江远流又笑了。

　　“然后每次这孩子一离开，我自己也就不忍心再玩了，总觉得对他不公平，让他一个人待在一边未免也太寂寞太可怜了。”

　　端木秋很是赞同的点头。看了一眼犹自沉浸在游戏里的恋人，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看看我们朝阳先生，每次打游戏一上瘾，就完全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了。留下自己的老婆独守空房，一直到大天亮。真不知道已经四十好几的人了，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热情，几十年前的游戏，还能玩的津津有味。”

　　他见端木朝阳都转过头看着自己，伸手指指江远流。

　　“孩子他爸，你什么时候能像我们阿远这么体贴？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个小姑娘……真不想让阿远和我们分开。以后要是你再打游戏不理我，我就直接找阿远来陪我，你和游戏一起过吧！”

　　端木朝阳愣愣的和坐在自己隔壁的顾城殇对视一眼，十分不解怎么这么快这火就烧到自己了。顾城殇也没办法幸免，明明知道自己喜欢江远流，秋前辈却在这里说便宜了哪位小姑娘……他也觉得十分委屈啊。

　　而且刚开始说玩游戏的时候，秋前辈可是完全同意了的啊。

　　即使只是几个人，相处起来也十分有意思，完全不会觉得尴尬冷场，吵吵闹闹的感觉十分热闹。一小时过去之后，江晨曦果然乖乖的离开正玩游戏的几人几米远，安安静静的拿起了秋爷爷新给他买的童话故事，有模有样的看了起来。几个人对他这么自觉的样子十分的新奇，看到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漫画的样子，几个大人一下子就生出的负罪感。

　　这孩子太惹人怜爱了。

　　江远流和端木秋也没有了玩游戏的心思了，干脆就一起进了厨房，做起了甜点。

　　算起来，江远流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甜点了。在江晨曦长大到了能吃饭的年纪之后，江远流也会为了讨儿子开心而学习做甜点。黄油面包，草莓蛋糕，焦糖布丁，曲奇饼干，很多种类的他都有尝试过。放在他还是十五岁的年纪时，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曾经被顾城殇戏称为“厨房杀手”的自己，也会有这样为家人洗手作羹汤的一天。

　　曾经的他，被成员们保护的太好了。他是团里最小的孩子，聚会烧烤的时候，谁都不会介意他什么事情都不做。尤其是顾城殇，永远是把他护在身后。说不好是怕他添乱，还是舍不得他的手沾上油污，总是不肯让他碰那些东西。每次烤好了东西，总是第一个递给自己，很是雀跃的开口问他“知念，你尝尝味道怎么样？”。那时候自己以为他对自己的不同和特别肯定也夹杂着喜欢，奢望也好，自我催眠也好，他一直活在这样的自我满足里。

　　端木秋看他在发呆，问他在想什么。江远流将手里的草莓一个一个的洗干净，然后将自己的回忆告诉端木秋。

　　“我还记得有一次啊，King团大家一起去旅游，顺便分了个队，搞了个射击比赛。那时候我和和也哥哥，秋笙哥哥一个队，即便我运动神经再好也没办法拯救两位一点没有运动细胞的人。结果我们队输了，输的特悲惨，分到的烧烤材料十分的贫瘠。我们的眼光都死死的盯着获胜的那两个队，口水不住地往心里流。”江远流大概是想到了当时的情况，忍不住一个人乐了起来。

　　“我们这个队有三个人，全部都是料理白痴。很奇怪吧，我被大家保护的太好了，但是遇到大家都不灵光的时候，我反而成了那个主动站出去，帮大家料理一切的人。其实当时觉得很有意思的，虽然也觉得你可怕可怕。料理好难啊，一边兴致勃勃的拿着烤具，一边在心里抱怨着。那时候两个哥哥一直在身边站着，给我打气加油，其实想想，那一幕实在太搞笑了，就完全像是在哄年幼的弟弟开心一样，没有一点大人样。然后顾城殇看到我们这一幕之后，十分生气的说为什么要放我去烧烤，不能让我去碰火。哥哥们反驳说我们的队伍里没有一个人会烧烤，只有知念肯做啊。那时候顾城殇的眼神十分复杂，直接就放下了自己的队伍跑过来帮我烤肉。我仍然记得当时他吃了一口自己烤的锡纸土豆之后，狠狠地揉了揉我的脑袋，说了句‘知念长大了啊！’。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我曾经觉得那些不同是与喜欢有关的情感，保留着不切实际的奢望。后来才觉得，大概喜欢是真的喜欢，奢望也是真的奢望，果然很不切实际。我那时候真的觉得，顾城殇那个仿佛是自己家娇惯弟弟终于长大了的语气让我十分的挫败。可是即使知道了，也没办法说服自己逃开。因为真的太温柔了，那个人，温柔到我完全舍不得放手。一边享受着仿佛是偷来的温柔，一边又害怕他发现我的心思而失望。现在的人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来着？‘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要上我？’，大概害怕他会发现这样的心思吧？逃不开戒不掉，惶恐又无助。那时候的日子，真是甜蜜又煎熬啊！”

　　端木秋将黄油抹到面包片上，小心翼翼的放进烤箱。他见江远流还在蹂躏着手里的几个草莓，忍不住摇了摇头，将草莓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吧，会小心翼翼，会胡思乱想。你不能因为他偶有的错误而忘记他所有的好，也不能因为他迟钝的性格而将错就错的忽视掉他偶尔流露出来的不同。他喜欢不喜欢你，又是哪种喜欢，我那时没有参与你们的生活，也没有目睹过你们的情感生活，大概很没有权利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啊，总有人会比自己看的清楚。人们总是轻易地陷入自我暗示的漩涡里，以至于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你听说过半径三米五的定律吗？宫崎骏先生说过，重要的东西，都在半径三米五之内。按照这个定律来参考，你想一想你们两个的关系是怎样的不是一目了然吗？现在这个年纪更不能想太多了，人生得意须尽欢，不管曾经有多么痛苦，至少现在这个开始是值得让你期待的不是吗？”

　　江远流把手里的奶油小心翼翼的涂抹在蛋糕胚上，听端木秋这么说，直起腰想了想，也觉得十分的有道理。

　　“十年前的知念树和很胆小，而且很脆弱。十年后的江远流变成了个大别扭，而且碰上了变得像是闷葫芦一样的顾城殇，我总觉得未来的路依旧很坎坷。”

　　他笑笑将手中奶油涂得十分均匀的半成品蛋糕推到端木秋面前，看着他将切片的草莓沿着蛋糕的四周一片片均匀的贴满一周，然后将可可粉用筛子铺满了整个蛋糕表面。对于蛋糕裱花江远流并不擅长，也交给秋爸爸一并解决了。

　　江晨曦早在黄油面包被拿出来的时候就闻到了香气，此刻正一直猫在厨房门口看着爸爸和秋爷爷做蛋糕。端木秋招招手示意他过去，这小家伙瞬间像是个离了膛的炮弹，一脑袋扎进了端木秋的怀里。端木秋被他的力道冲击的后退了两步，然后抱住他，一大一小笑的十分开怀。

　　最后的草莓是江晨曦放的，然后端木秋握着他的手，在草莓的中间撒上了一些糖霜和碎巧克力屑，江远流去端木秋的房子里找到了一株长得正好的薄荷，小心的采了几片嫩叶，洗干净之后交给了儿子，同他一起做好了最后的装饰。

　　三个人看着一起合作制作出的蛋糕，笑得一脸满足。

　　“阿远，认你做儿子的第一个生日你就不能在我们身边度过了，虽然想要容重的给你庆祝一下，但是怎么算那个时间你都不可能在日本。若是有时间我和你朝阳爸爸一定会去看你的，但是若是走不开，可能会成为一个永远的遗憾了。今天就当做是提前的一个庆祝吧，我们祖孙三代合作的成果，意义更是不同。希望以后的每一个生日，你都有家人的陪伴，没有孤单和寂寞，我们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江远流没想到端木秋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想到每次都被自己刻意忽略或者遗忘的生日，没忍住红了眼眶。

　　家人啊，失去至亲的几年里，第一次因为这两个字而心跳如擂鼓，整个胸膛都被这两个字烫的火热。

　　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会再尝到孤独的滋味了吗？

　　他抱起儿子，走近端木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们，爸爸！”

　　端木秋看着此时正好出现在厨房门口的另外两个男人，伸出双手环住江远流的腰，因为这一声称呼而红了眼眶。

　　阿远，也要谢谢你，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给了我们一个完整的家。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完整的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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