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是个侍卫

　　钟景寅回到东宫后，皇上正坐在主位上，手边放着明黄色的奏折。周围跪了一圈的宫女太监，身子俯得很低，屋内只能听到错杂的呼吸声。方踏入门槛，迎面而来的压迫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钟景寅脚步顿了一下，复又迅速地行至中间跪了下来，“儿臣参加父皇”。

　　“去哪了？”皇上脸色阴沉，抬眼看了他一下。

　　“出宫了”，他如实答道。

　　皇上脸色微变，眸中透出微不可查的寒意，“出宫做什么了，见了什么人？”

　　“并未做什么，只是遇到了林少帅便喝了几杯茶。”

　　“喝茶？呵！你倒还有闲心喝茶。”皇上大怒，拿起手边的茶盏朝着眼前的人砸去。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钟景寅身子未闪躲半分，眉头微蹙，任由杯盏砸到额头，流出鲜红的血。

　　屋内的宫女太监身子抖动得如筛子一般，冷汗浸湿了地面。

　　紧接着，那张明黄色的奏折扔到钟景寅面前，伴随着皇上的怒声，“你看看你办的好事”。

　　钟景寅翻开奏折，入眼的几个字很醒目。

　　南阳国大军过边境，要与皇室的公主的和亲。

　　钟景寅心底冷笑。去年的时候，霍达率大军与南阳国苦战，战事激烈时，皇上为防霍府威望过高，拥兵自重，连下十道谕旨令霍达撤退。霍达不从，皇帝便以北方大旱、后方军粮相邀，这才不得已撤军。

　　时间方过去一年，南阳就又再大军入境，明显是在挑衅荆国国威。

　　“是儿臣的错，儿臣当时不该出此主意，请父皇降罪”。皇上下令撤军时，朝堂一片反对声。皇上被朝臣孤立，而钟景寅却比任何人都明白，即便天下人皆反对，也抵不过父皇的猜疑。

　　因而，在三皇子和众朝臣一致站在皇上对面时，他站在了皇上的身侧，是他当众表态支持皇上的决定。自然，今日出现这般的祸端，罪责全落在了他一人头上。

　　只不过，他还是有八分的把握，即便今日罪恶重大，也还不至于到废太子的地步。纵然皇上对三皇子宠爱万分，也不敢现在将全部的势力交于他一人手中。所以自己目前现在还不算完全没有价值。

　　思及至此，钟景寅尽量保持语气平和，“父皇，儿臣愿意去劝说文乐公主。不求将功折罪，但求能弥补一点过错”。

　　自先皇后死后，三皇子的生母容贵妃一直独宠后宫。宫里只有三位皇子，三位公主。三位公主均不至十岁。南阳国此次来势汹汹，如果以一个未满十岁，尚未及笄的女子来和亲，必会引来南阳大怒。而先皇尚有一幼女，年方二十四，受尽先皇宠爱。皇上许配婚嫁前必先征得公主的意见，而文乐公主才貌双全，眼界非一般女子能及，一直未有婚配。

　　照此看来，文乐公主却是最好的和亲对象。钟景寅在心中想过之后，几乎可以确认皇上也是这般所想，这才敢开口直言。

　　“若是往日，你敢这般胡言非语，朕定会砍了你的脑袋。但现在情形如此，不得不让公主做出点牺牲。”

　　钟景寅心头闪过一丝而过的讥讽，不知道是针对皇上还是针对他自己。宫中生活依然如此，若还如孩童那般单纯，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孩童般单纯，大致也就三皇子能钟景烨做到了，受尽父母宠爱，自幼便被保护在内宫中。而他——钟景寅闪过一丝自嘲的苦笑。

　　是夜，文乐长公主府。

　　钟景寅喝着新上贡的普洱茶，红色的茶水中散发着陈香。除了皇宫里，能品尝到这种茶的大致也就只有这文乐公主府了。

　　文乐公主穿着一身淡紫色烟纱裙，这种面料看上出少了几分奢华，多了几分风雅，头上斜插着一只流苏，再无过多的装饰。

　　“太子殿下今日来公主府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钟景寅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襟危坐，“皇上为公主许配婚姻必先经过公主同意。如今南阳国有意和亲，不知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文乐公主晒然一笑，“原是我大荆国没人了，竟要我一介女子去和亲。原我荆国威震五国，如今虽只有四国，但荆国国威竟容得一个小国挑衅如此。太子殿下不觉得可笑吗？”

　　“北方大旱，粮草供应不及，不得已撤兵。父皇念及百姓疾苦，不忍多加负担。南阳退兵看似委屈求全，实则免于战乱，救百姓与水火。今日来征得公主的意见，亦是如此。”

　　文乐公主冷笑道，“太子如此宅心仁厚，不如自己去和亲吧”。

　　钟景寅淡然一笑，“公主说笑了。公主一直不愿婚配，最知良禽择木而栖。让南阳小国知我大荆国威，公主的才情和谋略或许比十万大军更有用”。

　　“如父皇所言，公主婚配自由公主做主。景寅今日把话带到了，还望公主再三思量。景寅不便多打扰，告辞。”

　　钟景寅起身向她行了一礼，刚转过身去便听到文乐公主的声音：“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还是要无愧于心的好”。

　　“公主所言极是。”

　　钟景寅走后，文乐公主手指紧握，脸上的笑意早已不见，眼中闪过不经意的冷意。

　　“公主这可如何是好？”

　　“他今日前来定是皇上的意思，和亲之事已定，不同意也得和亲”。

　　侍女怒道，“怎么可以这样，与其远嫁他国，还不如嫁与京城的这些贵公子。好在还在京城，他们无法奈何”。

　　文乐公主瞥了他一眼，笑容冷然：“若我不同意和亲，南阳国一怒，数万大军亲临边境。即便朝廷出兵相抵，也已然处于被动。当时霍将军率军时还苦熬数年之久，更何况如今粮草不足，军心不安，局势不定。贸然出兵只能是民不聊生。”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爱恨分明，他们毁了我的东西，我定要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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