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座城

　　王祯打车到餐厅的时候天已经透黑。随着服务员小哥上二楼左拐右拐再走过一扇镂空长屏风，远远方看见季怀冬与一位女士面对面坐在窗边，临着不大的湖谈笑聊天。

　　女人面朝他，一眼望去容貌并不出众，可王祯还是在心里默默哦了声，了悟了季怀冬的意思。
　　精致的卷发，妆容自然，薄涂的口红配上丝袜猫跟鞋与一袭得体的丝质长裙，从容优雅，舒服大方，女人像是自然、自在和自信的具化展现，眉梢眼角不加掩饰的细纹都在彰显时光的魅力。
　　女人先看见了他，笑着说了句什么，然后季怀冬回头，浅笑着起身。王祯有一瞬怔愣，后知后觉意识到，其实一直在身边，被他当成孩子的季怀冬，也是这样自信且自在的人。
　　经历过时间与书本的沉淀与打磨，从某方面看，他们确实是同类。
　　天津认识的女学生里有学英语并在备考研的，某次无意聊到了从季怀冬那听来的几个一知半解的词，王祯才知道，季怀冬离开择诚或者说选择了如今，放下的是什么。
　　意外不可能没有，王祯问过季怀冬，季怀冬答的也干脆，坐在酷暑炙热的民园广场草坪石阶上，没什么大不了的笑：“总得做个选择，选择完总要放弃些什么。一些人一些事虽然很好很好，但不是我想要的，又能怎么办呢。”

　　一顿饭吃的轻松随意。姜婕毕业后留校成功现在是副教授，三位老师一张桌，单学生的话便讲到了临到放筷子都未能尽。
　　上甜点的时候王祯擦了擦嘴起身去卫生间，姜婕望着他背影走远，转头浅笑：“姜爱玉没有可能了。”
　　“怎么说，”季怀冬挖着杏仁豆腐，仓促笑了下。
　　姜婕笑：“都是独一无二的人，去年你拒绝赵老师的时候没有考虑过小玉，今年，从年前彷徨到如今愈来愈踏实，我猜，王老师便是大半原因吧。”
　　季怀冬抬眼笑了：“师姐你又看出了什么？”
　　“不过你看出什么也是正常，以前念书的时候我确实喜欢过他。”
　　姜婕与季怀冬对视，慢慢抿起嘴笑：“许久不见，你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季怀冬垂眼挖着小瓷碗里的凉甜没再出声，片刻后岔开话道：“又？还有谁啊？”

　　说好了要感谢姜婕，可临散席前他借着去卫生间的功夫下楼到前台结账时，却被告知单已经结掉了。
　　“没弄错吧？”季怀冬问。
　　前台小姐笑的标准：“是和您同行的那位先生付的。”
　　猜想被印证的瞬间季怀冬心里五味杂陈。许久不见，姜婕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凌厉，再这样下去，他怕是真的要被王祯留住了。

　　将姜婕送上车后，天色尚早，王祯睡了一下午头有些昏，提议走走。季怀冬皱眉等着他追着Mini屁股汇入车海的眼睛转回来，嗯了一声。
　　“你们加微信了么？”
　　王祯转回头：“你有完没完。”
　　沿着街道一路走，路过人流如潮的商圈与一堆大使馆，从街头走向巷尾，再从巷尾走出街头，背离人潮愈走愈远。
　　王祯胃里消化的差不多了，好奇翻滚了上来：“你师姐……方便问下多大了么？”
　　“奔四去了，”季怀冬道：“怎么了？”
　　“没结婚？”
　　季怀冬点头：“她说至今没遇见让她觉得两个人比一个人快乐的人，不如一个人。”
　　“啊，挺潇洒的，”王祯慢慢点头。
　　季怀冬突然转过头，皱着眉严肃正经道：“姜婕很优秀，见过她喜欢她的很多，你…你没……”
　　王祯眼扫过季怀冬，装糊涂：“啊，懂了，今晚的这顿饭，其实是个相看的局？”
　　季怀冬眉皱的更紧，张嘴却被王祯抢了先：“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季怀冬，你是觉得老师是春天里的猫么，闻见异性气味就心动？”
　　季怀冬紧拗着眉，沉下脸：“我原也以为你不是，可你交过五个女朋友，还加了没见过面的女生微信。”
　　话几乎是没过脑子便被说了出来，可直到脱口而出完了季怀冬也没意识到，并且根本没去意识下怎么就脱口说出了这些话。
　　王祯明显不高兴，可还是忍下了：“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季怀冬不说话，面无表情盯着他。
　　忍了再忍，让他盯得终究是没忍住。王祯脚步顿停，转身对着人愤愤：“我他妈是交过五个女朋友又不是一次交了五个女朋友，怎么了，怎么就让你这么看不下去，当着我的面说长道短？”
　　转身就走，走两步又转回来，大步走回季怀冬面前指着他：“我为什么不能跟刚见面的人加个微信广交个朋友？我打听打听本地哪里好吃哪里好玩碍着你事了？还是我偷偷出去吃没带上你？我跟你解释什么啊操……”
　　王老师真生气了，越想越气，气的不想再搭理杵在眼前的季怀冬，转身就走，走两步拦下路过一辆出租车，甩上车门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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