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杏识东风

　　杏花村旁有座山，山上有棵杏树，树上结了颗杏果，杏果幻化成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有着一头齐臀的长发，额前一小撮花瓣形状的刘海，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琼鼻朱唇，煞是可爱。
　　可是现下呢，小姑娘正手托香腮，眉间紧蹙，眼睑垂下，嘴里嘀嘀咕咕地在念叨啥？凑近一听:“东风哥有多少天没来了呢？好想他啊，是不是生气了呢？果然是的！哎，为什么呢？我就看了一眼……”
　　突然，一阵清风吹来，拂起小姑娘嫩绿的裙摆，轻扬着长发，只见小姑娘紧蹙的眉间如柳条般舒展开来，杏眼瞪得大大的，凝视着眼前的虚空，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在小姑娘身前，清风汇聚成的风眼逐渐凝成一个高大的男人。剑眉星目，不怒自威，高高束起的发丝无风自动。
　　“杏，你可知错？”清冷低沉的声音自眼前之人的口中吐出。
　　小姑娘就像纸片人突然鲜活起来一般，跳着投进了眼前人的怀里，“东风哥，你终于来了，我以为又是我眼花了哈哈。”边抱怨边往人怀里钻。
　　东风一脸无奈，一手抚上怀中人的后背，一手搭在怀中人的头上，轻抚了抚:“你可知错？”
　　“杏知错了，以后不会再看其他人一眼，东风哥莫生气。”说着还抬起头，水濛濛的大眼睛里带着几许小心翼翼。
　　“唉，你错就错在，不该在人前现出原形，这世道人心不古，你现在只是半透明形态，还未能化作实体，无法离开母树半步，我怕……”
　　“怕什么？”
　　“没事，我会护住你的！”轻叹一声，东风把下巴抵在杏的发心，深深嗅了一口酸甜的果香，未尽的话语尽转化为实质力量，紧紧搂住怀中人。
　　“对了，我需要离开几天，你乖乖待着，莫再现出原形了。”
　　“去哪儿？很重要的事情吗？”杏又睁着湿漉漉的双眼，哀怨地瞅着东风。
　　东风呼吸突然一滞，半晌才移动僵硬的手掌，使劲揉了揉杏的发顶，“很重要，你乖乖待着，嗯？”
　　“好吧，可是你要早点回来陪我，我一个人好无聊。”
　　听着这委屈嗒嗒的语气，东风心也跟着软了，“我找萧冀陪陪你？”
　　“不要，他懒人屎尿多，经常跑开，不然就神神叨叨地讲一大堆，听着耳朵都长茧了……”
　　东风嘴角抽了一下，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坛酒，袖子一挥，清风裹挟着浓浓酒香，向四面八方散开。
　　不久便见一披头散发的白袍道人嗅着香味，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杏见状轻笑出声:“狗鼻子哈哈……”
　　“萧冀萧半仙拜见东风上神！”说着长揖及地，眼角却直瞄着东风手中酒，鼻头红红地抽动。
　　“我要离开几天，这期间帮我照顾好她，不可擅自离开！”
　　“哎哎哎，小事小事，还带酒过来干啥，上神这就见外了～”说着便伸手去接东风手中酒坛子，却不想被移了方向。
　　“慢着，待我说完。”
　　“哎您说您说，在下洗耳恭听。”
　　“此次我去太上仙君那儿求取凝神丹，多则三五日，少则两天便回，此期间你多陪陪她说话，至于这酒，待我回来双倍奉上。”
　　说完再次拍了拍杏的脑袋，一阵清风拂过，眼前之人消失得干干净净，空气中只余淡淡酒香，证明这人确实来过。
　　看着萧冀委屈巴巴的表情，杏的心情倒是畅快了许多，遂出声安慰道:“萧老头，不急不急，东风哥很快就回来啦！”
　　萧冀嘴角一撇，撩起袍角，往杏树下盘腿而坐，便开始讲起了自己过往的光辉岁月。
　　“想当年，我还在修行的邪路上愈走愈远之时，意气风发，也是美男子一个，遍尝天下美酒，阅尽天下美人，本来可比东风这小子更早荣登仙位，可惜啊……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呐……这件事说来话长，想当年……”
　　杏扭了扭脖子，打了个哈欠，呼噜睡去……
　　静寂的山头，只余和曛春风穿过枝叶间的沙沙声响。

　　杏悠悠转醒，左右观望了下，终不见萧冀的身影，“死老头，又偷偷跑去喝酒了。”
　　嘀咕了下，正在杏觉得万般无聊之际，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
　　杏微微挑眉，心想，肯定是这老头子在玩什么游戏，待我来吓他一吓。于是赶忙躲好。
　　一人高的杂草丛中，突然钻出一个人，杏大喝一声，从另一堆草丛中跳了出来，龇牙咧嘴。
　　两人瞬间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坏了！东风哥说不能在人前现出人形的！尤其是前些天还因为瞄了这白面书生几眼，被冷落！
　　杏慌乱中化作原形，绿油油的一颗小杏子，直接往树上一挂，装死。
　　直到这时，白面书生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笑出了声。
　　“你是妖精吗？”
　　妖精两个词一出，杏就怒了，盖因萧老头说过，妖精最喜欢迷惑人间的男子，吸人精气。
　　“你才是妖精，我可是神仙！是天上的仙女！”虽然这句话讲起来自己都没啥底气，毕竟杏也不知道自己是啥，但一定不是妖精，因为她不吸人精气！
　　“哦？仙女妹妹，你可否现下真身，我好瞧个仔细，这天上的仙女，究竟是如何地美呢？”书生看着这杏树上唯一一颗青杏，眨了眨眼。
　　杏心里有点小窃喜，这不是拐弯抹角夸自己嘛！又记起东风临走前的叮嘱，杏压下开心的情绪，清了清嗓子:“咳……这可不行，我答应了东风哥，只能当颗小杏子的！”
　　“奥，好遗憾啊……”书生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微低了低头。
　　“哎呀，很漂亮就是了！只因……什么天……你们那儿有句话怎么形容来的？”
　　“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对对对，就是这句！”
　　“哈哈哈……你倒是一点也不害羞……”书生大笑出声，又问:“你独自在此不无聊吗？”
　　“没办法啊，东风哥好忙的，无法时刻陪着我……”
　　书生仿佛看到了这颗沮丧的小杏子微微嘟起的嘴。
　　“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杏。”
　　“杏，我姓谢，字霖筠，你喊我霖筠就好，既然你东风哥无法陪你，我带你去玩吧？”
　　杏突然有点小纠结，“去哪儿玩？”
　　“我家就在山下的小镇上，我带你去看看人间烟火可好？你看过吗？”说完带着希冀的目光望向杏。
　　“人间烟火？是那个夜晚也亮亮的，会发光的地方吗？”
　　书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正是小镇的夜晚，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对！”
　　“好漂亮！我想去！”说完又有点犹豫，“可是东风哥不会让我去的……”
　　“冒昧问下，东风……他是你哥或者……是你的谁？”
　　“唔……不是我哥啦，我自有意识开始，他就在我身边了！”
　　“既然这样，你也可以跟我走啊！我可以整天陪着你，带你玩，跟你说话，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唔……好像也不错……要不你等我跟东风哥说下，再跟你去玩？”
　　“好，我过几天再来找你，等你好消息！”
　　“嗯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两人又嘀咕了好一阵，甚至连后续去游玩的地方名胜都决定好了，眼看黄昏向晚，书生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萧冀从树后走了出来，边走边摇头叹气。

　　两日后的深夜。
　　在萧冀掐着嗓子，把当时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演绎一番之后，东风终于沉下了脸。
　　“离开？跟那个凡人？呵……”
　　随着东风怒气的上升，周围的风也越来越大，吹得树枝哗哗作响，衣袍紧贴于身，杏感觉背脊一凉，哆嗦着轻喊了一声“东风哥……”
　　东风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带着狂风而去……
　　山头一时风平浪静。
　　东风心间怒气难平，满脑子都是她要离开，她居然这样轻易地便想要离开自己的事实。越想越难受，最后直接杀到了傻书生的院子。
　　放纵狂风肆虐这小院子，一通胡搅，搅得鸡犬不宁，尘土飞扬，树根外翻。
　　一闪身，便入了谢霖筠的房内，此刻这人躺在床上直打呼噜，睡得正香。
　　东风嘲讽一笑，探出大掌置于其头顶之上，抽取出独属于二人的回忆，狠狠用力一捏，记忆瞬间化为虚无，消散于人世间。
　　做完这件事，东风在外平复了下心情，这才赶了回去。
　　罢了，她还太小，且先养着。
　　“东风哥！你回来啦……”
　　一瞧见东风的身影，杏立马狗腿地上前迎接。
　　东风微点了下头，转瞬从怀中掏出一颗浸润着香气的白丸子，“把凝神丹吃了。”
　　杏凑近嗅了嗅:“好香，像糖糕的味道！”
　　说完便张开嘴来准备一口含下。
　　“哎不可不可！”萧冀在一旁连忙出声阻止。
　　东风一听，托着药丸的手急忙往后一缩，另一只手赶紧搂住因收不住势而往前歪的杏。
　　“为何？”
　　“上神您可别忘了，这杏树不孕不……咳，这杏树历经百年才结的一颗杏果，虽说她集天地灵气而开灵智，到底也不过百年而已，岂能抵得住这霸道药性，被打回原形继续修炼还算小事，这万一抵不住药性，可就是形神涨破之险了，比不得你这十几万年的修为，能当糖豆吃……”
　　捏着药丸的手紧了紧，东风突然感到后怕，“是我疏忽了，那可有何解决办法？”
　　“再等个几百年她就可直接食用了。”
　　“还有吗？”
　　“嗯……再则就是先由修为高者把丸中比较霸道的一部分药性剔除，之后让她食用即可……”
　　“哎，东风哥，你的耳朵怎么变红了？”一直躲在东风怀里的杏，最先发现他的这一变化。
　　“咳……这两坛子酒给你，算是答谢。”
　　萧冀连忙抱住东风扔过来的两坛子好酒，非常识相地开溜了。
　　东风把药丸扔进嘴里，运转功力往口中的凝神丹渗进去，中和药力。
　　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一连贯动作，有点呆呆的，不是说好给自己吃的吗？
　　正在她呆愣间，下巴尖突然被人捏住，紧跟着眼前凑过来一张放大的俊脸，下一秒，红艳艳的嘴唇上一阵温热，接着一条滑溜溜的东西探进嘴里，那颗带着糖糕香味的药丸顺势跑了进来，捏住下巴的手指微抬，药丸咕咚一声，便被吞了进去。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那条滑溜溜的东西在她口中搅了一圈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杏嘴角一瘪，“我还没有尝出味道来……”
　　东风忍不住轻笑出声，眉间累积的阴郁一扫而光。
　　但因着这新奇的初体验，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杏一见到东风就讨着要亲嘴儿，不管旁人在不在场，着实让东风头疼了好一阵子。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这事之后，谢霖筠未再出现过，杏也把这人抛之脑后。

　　这天，云淡风轻，东风盘腿静坐于树下，双眸微阖，似睡似醒，耳旁是萧冀和杏叽里咕噜讲话的声音，颇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突然脑海中一道光一闪而过，随即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原来那日擅自抽取凡人记忆，已触犯天规，这处罚也随之而来。
　　这声音是来通知他，上天领罚的，因未伤人性命，逆天改道，这处罚想来不重。
　　起身，拍了拍身上枯叶，与萧冀交代了几句，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杏一句:“不可亲他人！”
　　得到杏重重地一点头，这才放心地去领罚。
　　波澜不惊的几天过去了，萧冀觉得自己的嘴里残存的酒味淡得都快没了，匆匆与杏交代几句，乐颠颠地跑出去寻觅好酒。
　　剩下杏一个人无聊得打盹。
　　“仙女？仙女？仙女在吗？”
　　杏迷蒙之际，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缓缓睁开眼睛，便见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人头戴一顶方帽，衣着光鲜，再观其相貌，只见这人生着一对绿豆眼，朝天鼻。
　　谨记东风临走前的叮嘱，杏这次不敢开口，更不敢现身。
　　任那人如何呼喊，杏仍静止不动。
　　“奇怪，那人莫不是骗我银钱？说好这里住着一个树精？一喊便答的呢？岂有此理！”
　　那人越想越气，既气自己的轻易受骗，连这种鬼话也行，又心疼自己的十两银子。
　　抬头看了看这颗枝繁叶茂的杏树，估摸着也能顶个几两银子，弥补损失，于是把手中折扇往后领一插，捡起地上的石块，使劲地往树干上砸。
　　也是气糊涂了，他一人之力，又手无寸铁，如何撼得动这两个壮汉手拉手才能勉强合围的大树呢？
　　可就是这一砸，不得了，这被砸破的地方，有红色液体潺潺流出，这人一惊，脸上的神情却慢慢转变为狂喜:“血树……血树……这树真的有生命……成精了……那人果然没骗我哈哈哈哈，发财了……”边自言自语边慌慌张张地朝山下跑去。
　　待这人一走，豆大的泪珠自杏所在的位置不断往下砸，如下雨般。天知道这对于连风吹日晒都被隔离的小姑娘来说有多疼。
　　“东风哥，你在哪儿……”啜泣涟涟，被掩盖在哗哗作响的枝叶间，无人作答，伤口仍在淌血，只得自个舔舐。
　　就这么哭了近两个时辰，渐渐地有人靠近，杏立马噤声，待看清眼前这一堆带着各式斧头和铁楸的青年，正是之前那人带来的，杏心里一悚。
　　“好痛……好痛……”
　　任嘴里咬出了血，杏也不敢发出一声□□，若叫他们发现这颗青杏，只怕自己……
　　可是那一斧头一斧头落在树干上，犹如直接劈在杏的双腿，宛若凌迟……
　　“哎，你们干嘛！都停下！”
　　疼痛难忍的感受终于停下，尽管是这人为自己带来了灾祸，可杏还是忍不住向其虚虚地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你们直接砍树干干嘛？到时能种得活？给我连根拔起！这可是有生命的树！到时可是要进献给天子的，弄坏了你们赔不起！”
　　待听完这句话，杏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痛苦的泪水。
　　话说当萧冀喝了个心满意足回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彻底清醒了。
　　哪还有枝繁叶茂的大树，清脆的鸟鸣！只余一个几尺深的大坑，坑中尽是断根残须，以及一湾凝固的黑红血液。
　　萧冀顿时感到眼前阵阵发黑。

　　不知过了多久，杏又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希望再次落空，东风并没有出现在眼前，“刚刚又做梦了，真好。”
　　杏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她只记得晕过去之前，她颠簸了很久很久，他们把她种在此处，可是她的根不在这里啊，吸收不了养分，只能一日一日地衰落下去，落叶骤多。
　　期间有很多人跑来观赏她，有人拿刀子往她身上割，接着那群人便会发出惊叹的声音，来的人越多，身上的伤口越多，她知道自己撑不久了……
　　努力睁着眼睛望向虚空，她多么希望下一秒就能看到日思夜想的人，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坚持不睡过去，因为她知道，这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眼前仿佛出现了东风的身影，她自嘲地笑了笑，他从来都是沉着的一个人，哪怕再生气，也是很注意神情仪表的，萧老头说过，这叫臭美。可是眼前这人，赤红着双眼，发丝凌乱，眼圈发黑，面目异常狰狞，显然不是……
　　“杏，我来晚了。”
　　那粗砺的声音，仿佛带着温度，一点点暖进了杏的心里。
　　她知道，真的是他。
　　拼着一口气，杏化出人形，却无法迈出一步，因为这腿，可以说是废了……
　　东风一把把她抱起，紧紧ku在怀中，恨不得揉进骨血，再不得分离半步。看着那双伤痕累累的腿脚，再不复往日的白皙光嫩，双目越发赤红，无尽的痛苦与悔恨在心底蔓延开来。
　　察觉到他情绪起伏越来越大，杏忍不住轻抚了抚他的脸颊，“东风哥，我听你的话，没有现身，也没有跟他们说话哦……”
　　东风眼睛一酸，终于忍不住落泪，连忙把她的头往自己怀里按。
　　“别怕，我带你回去！”说着在她前额轻吻了吻。
　　不顾周围人的尖叫与惊吓，东风直接让狂风把大树的根须毫无损伤地挖了出来，带回了山上。
　　用了万年功力，才续接了断根，又用了万年功力，重新滋养着小青杏，这才把她从鬼门关里捞了回来。
　　铁青着脸，东风不顾萧冀的阻拦，怒气冲天，发动暴风席卷人间，一时到处洪水泛滥，山石成灾，死伤无数，顿成人间炼狱。
　　天庭震惊，派下无数天将仙君，才阻止了人间被毁灭。
　　“哎，年轻人就是冲动啊！”瘸着一条腿的萧冀，被一根仙绳捆着，另一头拴在了杏树上。
　　这条腿就是当初东风得知杏出事的消息，硬生生踢断的，还没养好呢，现在又拿仙绳像拴狗一样拴着自己，哎，这都叫啥事呀。其实就算不拴着自己，自己也不敢再跑开了，合着这丫头就是他命根子，再出事，这天下就该乱套了，其实现在也乱套了……

　　却说这东风，天帝对他真是又爱又恨，拿他无可奈何，毕竟这天地间就这么一个风神，没这他，这世间难道连风都不刮了？这恨吧，丫的把凡间搅成一团乱麻，还不好好悔过，时不时抽个风，使个台风弄点洪灾，责问吧，他又赖称不小心使大了力气，简直无赖至极，烦不胜烦。
　　于是只能罚他神杖外加禁闭，当然该他干的活一个也不能落下！
　　流年似水，匆匆而过。
　　时光就这么在两人一个静养，一个禁闭中悄然度过。
　　一阵清风徐来，东风望着眼前黄橙橙的少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千年了，我的杏儿终于成熟，可采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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