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棺材压不住（重生）

　　夜深人静时，苁蓉和袁岿并排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各自想心事。
　　一只温热的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苁蓉动了动没挣开，便任由他牵着了。
　　“在想什么呢？”他轻声低语问。
　　“在想如果这次我真的死了，三年后你会不会另娶他人。”
　　黑夜中袁岿轻笑了一声，使劲捏了捏她的手指，“别想这些，我们是要白头偕老一辈子的。”
　　苁蓉抿了抿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那如果我告诉你，若我真的死了，你会娶个公主回来呢。”
　　三年后，当袁岿得到皇上的赏识成为大理卿的时候，赐婚的圣旨也随之颁了下来，不出意料的话，查抄完郡主府的第二年，他们就要完婚了。可惜她早早回来了，没能看到十里红妆新嫁娘的样子。
　　袁岿没有搭理她的话，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她，黑暗中他的眼睛是明亮的，清澈得能够一眼看到底。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变成一头凶狼呢。好像上辈子自从她离世后，他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手腕也愈发狠辣冷酷。希望这辈子，他们不会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吧。
　　苁蓉闭着眼承受着他的目光，将手拿回缩进了被子里，打了个哈欠说：“歇吧，已经二更了。”
　　身旁传来悉悉窣窣的声音，袁岿蹬掉了被子钻进了她的被窝里，搂着她小声道：“你身子寒，我抱着你睡。”
　　苁蓉的睫毛微颤，翻过身子背对着他。如往常一样，他自己贴了上来，弯起腿和她的后背紧紧靠着，将她凉凉的双脚一点点焐热。

　　第二天初晴时，袁岿已经回大理寺复差了，苁蓉坐在梳妆抬前，漫不经心地梳着胸前的发丝。
　　昨儿她睁眼想了一夜，目前看来离开袁家回到郡主府的办法只有一个了。
　　“母亲可说了什么时候来接我？”她从镜子里看着正在替她编头发的戏珠问。
　　“三日后吧，”戏珠拨弄着首饰盒子，眉头疑惑地皱了起来，“那只云遮月的白玉簪子怎么不见了？”
　　她翻拣了一通没找到，只好换了一支翡翠的戴上。

　　苁蓉在脸上抹了点胭脂，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更好些，她来到里间小书房，铺展开一张信纸道：“戏珠，替我磨墨，换一块松烟的墨。”
　　戏珠领命，从架子上诸多小匣子里迅速抽出一只，打开盖子又从里面拿出一块用丝帛裹好的墨条。她点了清水细细磨开，顿时一阵墨香飘散开来。
　　“这香味愈发沉了，母亲定会喜欢，”苁蓉点了墨在纸上迅速写字，不过短短两句话就收了尾，“你让门上的小厮尽快将这封信送到郡主府去。”说罢她便搁下了笔，让戏珠把东西都收走。
　　“这就写完了？”戏珠眨着眼道，“亏得我还磨了这么多，少说也值五六两银子呢，让张妈妈看见了又该说你糟蹋东西了。”
　　“你背着她偷偷倒了就完事了，这墨汁不能久放。”苁蓉懒洋洋地说完又歪到榻上看书去了，她一向就这样随性而为，常常兴起去做一件事转头又丢开了手，屋子里的丫头们都见怪不怪了。

　　安顺郡主府大厅内，一名青衣管事立在下首，恭恭敬敬地向这个府邸的正经主人汇报差事。
　　安顺郡主听了他的话后，神情倏地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说被袁家撵走的那几个厨子都死了？”
　　“是，半道上沉了船，都没能救活。”
　　安顺郡主的眉间一跳，眼珠子也有些闪动。她自小生长在王府内宅里，见惯了各种借刀杀人的手段，如今遇上了这样的巧合，心思不免多转了几圈。
　　这时，一个回事婆子走了进来，交给她一封香气沉沉的信封，她一闻见这味道，脸上的神色都柔和了起来。
　　她展开信纸匆匆扫了两眼，又抬头看了看下方的管事，稍作沉吟便道：“不必等三日后了，现在就备车，我亲自去袁家一趟。”
　　一想到女儿的生活极有可能面临危险，而方才寄来的信又语焉不详，就更加让她感到不安，眼下恨不得立即飞到女儿身边去。

　　每次安顺郡主拜访袁家时都声势浩大，但这回来的匆忙，袁府上下都没有得到消息，是以无人出门相迎。门子不敢怠慢她，忙让两个婆子接进去了。
　　苁蓉收到消息匆匆赶来时，郡主已经入了内院。
　　“娘，你怎么这会儿来了？不是让三天后再来接我？”
　　“你自小就少向我恳求东西，如今指明请我亲自出面，定是有什么大事，我怎能不急，可是在这里遇到不好了？”
　　苁蓉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知接下来的话该怎么开口了，只好先将她迎进屋，亲自端茶递水。
　　郡主见她这副不紧不慢的性子，和自己风风火火的性格全然不同，不免有些焦急道：“快说吧，别让我着急上火，我可再经不起你折腾了，咱们娘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苁蓉轻轻嗯了一声，面露难色地说道：“可是现在袁家爷俩都不在，事情也办不了啊。”
　　“你究竟想做什么？”
　　苁蓉犹豫了会儿，在母亲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什么？”安顺郡主陡然站起来，碰倒了刚沏的茶水，连裙摆被沾湿了也不在意，“难道他们家对你不好了？”
　　“也不是，”苁蓉有些为难地说，“眼下倒是没有，可以后的事情就说不准了。”
　　“这是什么话，”郡主眼神一抖，一把抓紧了她的手道，“你可是知道什么了？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苁蓉见她神情紧张，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是您女儿，谁敢欺负我？只是这袁家我是真不想待了，你不是也和离过一次嘛。”苁蓉拽了拽她的手指小声道。
　　“我同你不一样，我那是……”郡主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脸色也暗了，“那就是岿小子给你气受了？他可是在外面有了人？”

　　虽然知道这是没影的事儿，可一想到三年后他与公主的婚约，苁蓉心中就难免一痛。如果自己和离走了，那他是否真的就要娶别人了？可若是不走，难道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和自己反目成仇吗？
　　且现在母亲身边危机重重，除了她没有人能扭转将来的局势。
　　想到这点，苁蓉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娘，你就让我回去吧，我跟袁岿的缘分已尽，不是他不好，是我不喜欢他了。”
　　“你这性子啊，什么时候能改改？三天两头爱新鲜的东西，转头又不要了，这丈夫也是能这么挑的？”安顺郡主现在颇为女儿的姻缘头疼，本以为让她挑个自己满意的就能和和美美的，没想到还是闹到了这一步。

　　不过这个袁家确实没什么可留恋的，不仅官位低，祖产也少的可怜，女儿嫁进来后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还得靠自己的嫁妆添补度日，将来两房分家，留给她的外孙又能有多少？她活着时还能照顾一二，万一哪天走了，在这高官遍地的皇城根下，恐怕连个庇护的人都没有。
　　更何况她更在意的一点还是那几个死掉的厨子……

　　苁蓉知道母亲正在思考这事，便安安静静立在一旁不作打扰。她已经打算好了，如果真的和离不了，那就趁着回娘家的时候赖着不走，直到把府里的事情都料理好，虽然可能会担个不好的名声，但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名声早在别人的嘴里传得不像样了。

　　“大奶奶，西院的二老爷二太太来了。”小丫头在外面通报道。
　　“快请他们去厅里等着，上好茶。”苁蓉吩咐过，转头对安顺郡主道，“他们二人寻常不到我院里来，此番恐怕有事。”
　　郡主点点头示意道：“你先去料理，他们不知道我来，我就不出去了，省得见了面都不自在。”

　　正厅内二老爷袁明琛正背着手，仔细看着案几上一对嫦娥奔月插瓶，听见后方帘珠碰撞的声音，转过头来露出笑脸。
　　“侄媳来啦，身子大好了吗？”
　　“好多了，今日已经能吃半碗粳米饭了。”
　　“那就好，你婶子刚做了几只糟鲥鱼，是她家乡的小菜，你口淡时可以尝尝。”
　　苁蓉道了谢，让丫头接过小瓷坛子，又让人包了一斤好茶叶回礼。

　　袁明琛一直搓着手笑，脸上有些尴尬，而在他的身后，二太太裴氏一改往日爱说爱笑的性子，只是缩着手一声不吭。
　　“是这样的，前几日家里忙乱，你婶子就来东院帮忙料理，这些都是你的嫁妆账册，现在你既然安然无恙了，那自然是要还回来的，”他打开一只包袱，将里面几本册子拿了出来，双手递到了苁蓉跟前，更加和善地笑道，“不过……因为下人手脚粗笨，抬东西时磕坏了两样，到底是不应该，我们还按原价赔给你……”
　　他拿出一支断成两截的簪子，和一幅撕破了的画卷，满脸难堪的模样。
　　一支簪子倒不值什么，不过这幅“海上明月图”是名家手笔，也是苁蓉最喜欢的一幅，闲暇时都会拿来赏鉴的，如今被撕成了两半，实在心疼不已。
　　苁蓉脸色有些不好，正犹豫着要不要闹将开来，若是以往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此时她想的更远些，也许自己这么一闹，袁家也就同意和离了。

　　里间传来一声茶杯磕下的脆响，苁蓉知道是母亲发出的声音，因怕母亲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只好速速打发了他们：“罢了，这些都放下吧。”
　　裴氏听了她的话，立即从后面走了出来，眉开眼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蓉丫头最是大方不过了，她这么多嫁妆，怎么会在乎两样小物件。”
　　袁明琛咳嗽一声，打断了裴氏的话，大约也觉得脸红，拉着妻子速速离开了。

　　苁蓉回到屋内就看见母亲冷冷的脸。
　　“还没过头七就掂记媳妇的嫁妆，这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且耐心等着，我要跟你公公仔细谈谈。”安顺郡主最终发了话，用力瞪了门外一眼。
　　想不到自己苦求了半天没说动，西院这俩人倒是把这事办成了，苁蓉乖巧地立在一边点点头，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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