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

　　那卷书停留在《七月》那一章，被随意摊放在草地上。
　　林殊背靠着萧景琰，语气里颇为生无可恋，“我不背了，被罚抄写就抄写吧。”
　　十二岁的少年声音好听。清越如一湾小溪，沿着山谷而下，人心也被清澈的小溪洗净尘埃。
　　“你才背多久……”萧景琰随手拔了一根谷莠子，叼着长长的根，半眯着眼。
　　仲秋的风太过舒适，吹得人昏昏欲睡。
　　“嗳，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你想好我们去哪玩没？”
　　萧景琰哼哼，“你还是先把书背完吧，免得林帅生气禁你足。”
　　林殊愤愤不平，“先生不能因为自己喜欢《七月》，就强迫我去背啊。”
　　“……嗯。”
　　“你念给我听吧，兴许我能记住些。”
　　“自己看。”话虽是这么说，萧景琰还是开始给他念起来，“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
　　已经褪却稚嫩的嗓音听起来带了几分磁性，散在仲秋的风里，仿佛带人回到了那个还处在安闲中的先秦。
　　妇女们带上食物去田里看望丈夫，
　　姑娘们背上箩筐在路上采着嫰桑，
　　稻谷收获了，备上一壶酒，杀些羔羊，同同伴一同分享。
　　最后再齐齐祝愿一声，“万寿无疆——”
　　先生说这首诗里有泪水有叹息，可林殊却只听到一片安乐祥和。
　　所以他不愿背这首诗。
　　“无疆”二字咬得很轻，萧景琰轻轻地说，“愿君安晏长寿，愿君白首无忧。”
　　这声音太低了，一出口就被秋风偷走。林殊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这本来也不该是萧景琰会说的话。
　　林殊不由问道，“困了？”
　　萧景琰不说话了。
　　林殊回头，萧景琰就直直地倒在他的怀里。还自觉地伸手环住林殊的腰，“我睡会。”
　　林殊：“……”
　　林殊认命地抱住人，萧景琰嗅着林殊身上少年人清爽干净的气息，和青草香混杂在一起，沁人心脾。
　　那章《七月》林殊到最后也没能背完。
　　有背《七月》的时间，还不如同景琰一起去玩呢。
　　先生要他站起来背的时候，他特别淡定自若地开口——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他不背了。
　　先生问他，“然后呢？”
　　“忘了。”
　　结果自然是被先生罚抄。
　　先生这回是真生气了，一百遍《七月》，抄不好不要来见他。
　　萧景琰见到拿着一卷《诗经》来找他的林殊时特别言简意赅，“活该。”
　　林殊不能理解萧景琰在开心什么，晃了晃手中的书，“一人五十遍。”
　　萧景琰惊讶，“这次罚这么狠？我已经抄了二十五遍……想不到老先生这次……”
　　林殊扯着他的袖子，笑得一脸天真无邪，“走啦走啦，被父帅知道了中秋我们就别想出去玩了。”
　　林殊闻见王府桂花的清雅淡香，“中秋被禁足，那可太惨了。”
　　时光荏苒，物非人非。
　　后来林殊变成了梅长苏，后来萧景琰变成了大梁皇帝。
　　后来祁王府的桂花再也无人照料，兀自盛开着一个又一个秋天。
　　可是总有什么是不变的。
　　比如那句许愿，被秋风偷偷藏起来。
　　再比如那卷书，仍旧停留在《七月》。

　　——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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