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城里人

　　王宁是张敏然来了单位以后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他们俩有经常中午一起吃饭，慢慢的两个人越走越近，经常一起逛街，一起去玩。

　　王宁是百货大楼子弟，她姑姑是在百货大楼销售科当售货员，经常有些瑕疵品倒手，张敏然和王宁处的好，也没少沾光。

　　自从周围的邻居知道张敏然来了百货大楼上班，都找张母套近乎张让张敏然帮忙带点不要票的内部货，张敏然直说他不是销售岗的，接触不到，都拒绝了，

　　开玩笑，都是用人超前不用人朝后的，又不是和自己家交情多好的，凭什么为了她们让自己欠人家人情？

　　但是拒绝的了别人，拒绝不了自己家人，大嫂的弟弟马上就要结婚了，大嫂想要给她弟弟添个暖瓶和九尺红布，就让张敏然帮忙弄回来，还好给够了钱票，不用自己添，只搭个人情就好。要不然自己可不答应。不过这暖壶还好说，这红布可不好弄。现在满大街都是黑，蓝，灰色，找个亮眼点的颜色不都不好找，这会儿全民拥军，军绿色的布也得看运气，更别提大红色的布料了。也不知道王姑姑能不能弄来。

　　嫂子的弟弟又不是自己弟弟，没得他结婚还得自己添钱添钱添人情。

　　本来打算中午吃完饭了以后和王宁一起去找王姑姑，倒是忘了她今天休息，只能自己去找王姑姑了。

　　“敏然，下班了咱俩一起吃饭去呗？”张敏然抬头，吴娜端着她的饭盒现在办公桌前忐忑看着她说。

　　张敏然心里疑惑，吴娜是当初和她一起进的百货大楼，平时也没什么交集，见面打个招呼而已，关系也不亲近，怎么今天突然来找自己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面上却笑着应了“好呀，刚还想呢，王宁今天没来，中午吃饭就我自个儿了，正好咱俩一起。”

　　吃饭的时候吴娜总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张敏然。

　　张敏然看着吴娜的做派，心思一动。

　　这个时候按说自己应该主动去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但是并不是很想多管闲事，万一她说出来的话让自己很为难怎么办？

　　算了，还是吃饭吧，就当没看见。

　　“敏然，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可能是最难得一句已经说出来了，吴娜干脆把剩下的话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公会的张大姐，给我介绍了个对象，约好了明天下了班在公园见面，你能不能给我一起去啊？我自己不敢去。”

　　“我在单位里就只和你亲近点，其他人我不太熟悉。”吴娜捏着筷子指节泛白，似乎费了好大劲才说出这句话。

　　张敏然看着吴娜这个样子也有些不太忍心，吴娜的情况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刚建国的时候，吴敏的爸爸和她妈妈离婚了，理由是他和吴娜妈妈结婚是包办婚姻，新社会了，要追求自己的爱情。两个孩子送回老家跟着爷爷奶奶过，吴娜妈妈离婚不离家，继续照顾老两口。他又在城里找了个新老婆。

　　因为这件事，吴娜和她弟弟从小被村里人说闲话，养成了吴娜要强的性格，后来吴娜妈妈再婚了，经人介绍找了个带着三个娃的老鳏夫，也嫁到了城里，把吴娜也带了过去，她继父虽然不怎么待见她，好歹让上完了中专，但是有个要求，工作以后的三年每个月得上交一半的工资。哪怕结婚了也得交满三年。之前也有好多人给他介绍对象，听了这个要求，都不愿意。

　　“你们两个相亲，我和你一起去不太好吧？”

　　张敏然还是有些不情愿“要不这样吧，明天你们俩去哪里？要不去公园吧，我带上王宁也去公园，就不远不近的在你后面，省的那人去了看见有其他人尴尬，你也不用害怕，我们就在你身后。”

　　吴娜想了想，这样也不错。

　　因为惦记着给弟弟结婚用的东西，周红一下了班早早的就来了家属院这边，张敏然提着东西还没进门就听见大嫂的声音。

　　“然然回来了，真是辛苦了，快坐下歇歇。”

　　说着，便伸手去接张敏然手里的东西。

　　张敏然确实是累了，提着暖壶走了大半个钟头，虽然东西不重，但是架不住多啊，又是暖瓶，又是饭盒，还有张敏然自己买的麦乳精和布料还有一些小零嘴。还没拿东西装着只能抱着回来，一路上都没放下，两个胳膊酸疼。

　　“怎么没有红布啊？然然你是不是忘了？这布是下个月大柱结婚的时候要用的，你咋忘了呢？”

　　“嫂子，这百货大楼又不是我开的，我说要他就有啊，这红布多难买你不知道啊，你说要就有啊，这红布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张敏然看了周红一眼，抱着自己的东西就往屋里走。

　　周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是嫂子的不是，是嫂子说错话了，这不是大柱结婚，东西还没置办好，还有一堆的事儿，我着急么，别生嫂子的气。”

　　周红深知自己这小姑子吃软不吃硬，把她惹着了说两句软话就好了，这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唯一的好处就是不记仇，说完就翻篇了。虽说如此，周红也不敢再说了，毕竟以后还有不少用着她的地方，真把她惹着了没啥好处。

　　“行了，我知道了，我和人家说话了，等有货的时候让她给我留着，但是啥时候有货就不知道了。”

　　“能留着就行，实在买不着也没办法不是。”

　　张敏然抱着东西进了堂屋，拿出麦乳精放进柜子里，又拿出布料递给张母“妈，我也买了点布料，够咱俩一人做一身衣服，你给我做呗？”

　　“自己做，你看看谁家十八九的闺女不会自己做衣服的？让人知道了还不够笑话的呢！”

　　“我手艺不好，穿出去不更让人笑话么？”

　　“
　　“你也知道啊？那你就自己学着做，谁是一生下来就会的？总不能你结婚了还找你妈给你做衣服吧？”

　　“你要不自己做就得拿着找人做，做一件夏衣五毛钱，做一件冬衣一块，等你结婚了还有男人和孩子的，一年下来得多少钱？你自己的背心裤衩，你男人的裤衩你好意思找别人给你做。”

　　“再说了，你结婚了以后，顾域同事家的媳妇都会做衣服，就你们还得掏钱买，他面子上也不好看。”

　　张敏然有些被说服了，她现在一年做一身衣裳就得一块钱，单位福利好，布票有不少，有时候还有一些不要票的布，顾域也发不少布票。给他妈一半，给自己一半，也不少了，一年光做衣服找裁缝的钱就得两三块，顾域自己基本上是两三个月做一身衣裳，一年就得三四身，虽说现在都是齐阿姨做的，但是不能以后结婚了衣服还找妈做吧，这样一算又得四五块，光两个人做衣裳的钱加起来就七八块了，相当于是自己一个礼拜的工资了。

　　一年七八块，十年就是七八十，再加上孩子的就更多了，钱还没掏出去，，张敏然就开始心疼了。想想自己工作之前攒了那么长时间的私房钱才不到10块钱，就更杜绝了找人做衣服的心了。

　　买布料的时候光想着买了，也不想想现在是几月的天了，再做单衣做好了也不能穿了，10月份已经得开始准备做棉衣了，北方的冬天总是来的早些。

　　整个10月份张敏然下了班以后就一头扎进了屋里做衣服，买了些棉花做了棉衣，又把家里不暖和的被褥拆了，重新把棉花弹了，又开始做被子。

　　顾域知道张敏然学做衣服以后死缠烂打的非得让张敏然给他做身衣服，张敏然刚学会做衣服正是得意的时候，甭管面上怎么样，心里对顾域的行为是非常受用的。

　　而且俩人搞对象正是情浓密意，干什么都想着对方的时候，张敏然早就买好布料和棉花了，就差给顾域量尺寸了。

　　布料用的是顾域之前给张敏然的布票，让她买布做裙子的，说起来还是张胜男10月份的时候做了一件大衣给张敏然看，想让她帮忙介绍客户挣个手工费，还别说，张胜男手艺真不错，还懂得搭配，顾域给了张敏然一些布票，让张敏然也做上一身，张敏然没买，反而是买了一些比较适合男人穿的深色的布料。

　　后来顾域问起，张敏然直接说没做，弄得顾域还不高兴，对于顾域来说，对象喜欢，自己也有能力，该买就买没必要省着，又不是买不起。让他总感觉自己的心意被辜负了。

　　被子做好以后已经十一月份了，这时候天已经变冷了，棉衣棉裤已经开始上身了。

　　给顾域做的棉衣也做好了，顾域身上火气大，不怕冷，去年冬天顾域接张敏然放学的时候张敏然就喜欢把手伸到顾域衣服里暖手。
　　张敏然去年就发现了他冬天就没穿过大棉袄，都是夹衣或是一些薄一点的棉衣。

　　在单位的时候就穿个秋衣，穿上制服，在穿一个军大衣。

　　所以张敏然给顾域做衣服的时候就没有做的太厚，外面再穿一件褂子或者他们的制度也不会显得臃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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