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县官大人

　　子夜时分，城西的旧祠堂外，暗淡的月光下杂草横生，夜风吹的枝影摇晃，老鸹不时地啼叫着，更添了几分阴森。

　　一抹身影快速地闪进祠堂里，影影绰绰地让人看不真切。

　　李元蹑手蹑脚地进了祠堂，猫着腰压着声音低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悄无声息的寂静，李元喊了一会儿觉得不大对劲儿，实在是太安静了。他借着透过来的一丝月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这里自有自己一个人。心里暗骂一句，被人耍了！

　　正当他转身欲走时，身后有人说道：“这么快就要走吗？”

　　这突然的一声把毫无心理准备的他吓得背后冷汗直冒，他缓缓地回过头，只见一名女子拿着一盏烛台站在那里。

　　李元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采玉姑娘，我说你可吓死我了。”

　　采玉盯着他冷冷一笑：“是吗？”

　　她的脸在半明半暗的灯火下显得竟有几分可怖，完全不似白日里的清丽娇柔。

　　李元被她看的心里发毛，强装镇定地说道：“银子带来了吗？”

　　采玉从腰间解下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扔给了他，嘱咐道：“记住，你从来都没有见过我。”

　　李元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脸上嬉笑着：“那是当然。采玉姑娘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半个字的。”

　　许是银子在手，心里有了底气，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见四下无人，又瞧着采玉俏丽的脸，心里有些痒痒，便伸手摸了一下采玉的脸蛋，带了几分邪气地说道：“采玉姑娘，你那情人胡秀才也进了大牢，不如，你就跟了我吧！”

　　采玉任由着他的动作，并不反抗，反而妩媚一笑：“那你是不是就会永远帮我守住秘密了呢？”

　　“那是当然！”李元没想到这采玉如此上道，觉得有些兴奋。

　　采玉慢慢凑近李元，忽地用力地将他推到在地，俯身跨坐了上来。

　　采玉将烛台放在李元的头边，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的胸膛，李元毫无防备，却也为采玉这番大胆的动作弄的心猿意马。

　　正在这时，采玉的另一只手上突然闪现出一道寒光，李元大惊地挣扎起来，将烛台推翻在地，火苗飞快地将舔舐起地上的干草。借着熊熊火焰，李元看到采玉脸上全是阴狠，她手中的锋利短匕正抵在自己的脖颈之上，只要稍稍一动，便能割断自己的喉咙。

　　“采······采玉姑娘，银子我不要了！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求求你放了我吧！”李元僵着了身子动也不敢动。

　　采玉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地保守秘密！”

　　说着她的手上微微用力，李元的脖颈立刻流出了鲜血，李元感到自己脖子上一片湿漉，绝望地大叫起来。

　　就当他觉得自己就此一命呜呼之时，只听见“咣”地一声，采玉手中的短匕掉落在地。

　　李元顿时觉得自己又有了力气便一把将采玉推开，爬了起来。

　　他抬头时，只看到不知何时谢长安已然领着一众衙役举着火把走了进来。

　　他忙跑到谢长安的身旁，指着狼狈的摔在地上的采玉说道：“大人！这个贱人才是杀人凶手！她刚刚还想杀我！大人为我做主啊。”说着跪了下来，就要抓住谢长安的大腿。

　　谢长安眼疾手快地闪了一下，让他扑了一个空。

　　“依我看，这是你咎由自取吧。”谢长安看着地上散落的银子说道。

　　“是我财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大人！”李元打心底里觉得十分后悔。

　　但在场的人没有几个还会再相信他了。

　　“采玉，没想到吧，本官还是抓到了你。”谢长安说道。

　　采玉自嘲一笑：“没想到还是没有骗过大人，该来的总会来的，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谢长安最后看了一眼她，不带一丝感情的下了命令：“带走！”

　　······

　　顺安县衙连夜升起了堂。

　　衙役们点亮了十几根火把，将整个公堂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严肃的神色，胡秀才和王福从牢中提了出来，正神色惊疑地看着跪在公堂之下的采玉。

　　谢长安将惊堂木拍响，问道：“犯人采玉，谋杀李氏一案你认不认罪？”

　　采玉回道：“我认罪，人是我杀的。”

　　王福见状大喊道：“大人！人是我杀的！你不能冤枉她！”挣扎间身上的锁链碰撞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采玉看向王福，凄然一笑：“阿福哥，你不必说了，大人已经查清楚了，你也不用再为我顶替这杀人之罪了。”

　　王福似是不肯相信，仍旧喊道：“采玉！人明明是我杀的，你快告诉大人你是无辜的呀！”

　　谢长安说道：“王福，本官说过，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如今真凶已经归
　　案，本官还你清白。”

　　王福听了他的话，怒极了：“你这个狗官，放着我这个杀人凶手不管，偏要牵连一个无辜的人！你安的什么心！”

　　说话间，他又瞥到一旁的李元，便指着他说道：“他不是看到我杀人了吗！还不能证明我是凶手吗！我杀李氏是为我娘报仇啊！采玉和她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抓她！”

　　李元已经被今晚的事情吓破了胆，不敢再有所隐瞒，忙说道：“采玉才是真凶！你只不过是替她把刀子拔出来罢了！我那夜看的真真的！绝不会有错！要是我说了谎，天打五雷轰！”他说的信誓旦旦，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曾在谢长安面前发过同样的毒誓。

　　“你说的可是这把短匕？”谢长安让人将证物呈了上来，李元连连点头，觉得脖子上的伤口又疼了起来。

　　胡秀才在一旁惊疑不定，他犹犹豫豫地问道：“采玉，这是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你成了凶手？”

　　采玉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像淬了毒一般，咬紧了牙道：“自然是因为，我要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啊。”

　　胡秀才听了采玉的话，觉得不可置信：“你······你为何要这么说。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呸！”采玉吐了一口血沫：“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感情！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都在骗你吗？”

　　胡秀才的心顿时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

　　“胡延庆，你知道我娘是谁吗？”采玉冷冷问道。

　　“是谁？”

　　“我娘是你曾经的爱妾阿湄啊！哈哈哈哈哈哈！”采玉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胡秀才的脸色煞白一片，他颤抖着声音问道：“那，那你是不是······”

　　“当然不是！”采玉毫不犹豫地反驳，“我还当你忘记了，你曾经还有个女儿呢！”

　　“不不不，那不是我的孩子。”胡延庆的目光有些闪躲，关于那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块伤疤，现在就这么被赤/裸/裸地当众揭开，这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让他觉得十分地羞愤。

　　“到现在你还以为是我娘对不起你吗！胡延庆你就是个孬种！我告诉你，是你的好妻子嫉妒我娘，伙同她哥哥陷害我娘罢了。她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却在她刚生产完就将她扫地出门！让她流落街头，痛苦地度过余生！到死还觉得亏欠你！你根本就不配！”采玉声声泣血，似是想将这些年的积怨全都发泄出来。

　　“可产婆明明告诉我，孩子的月份不对！”胡秀才仍是不敢相信，或许他是不肯相信，这么多年，他居然做错了，他知道，是李氏害的阿湄，可当时李氏的娘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后来李氏娘家败落，他也逐渐冷漠了她。为了替阿湄报仇，他还曾差点杀了李氏。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思念阿湄，但从来都没有去找过她，或许他是怕找到她无法面对她，无法面对那个孩子。直到他遇见了和阿湄长得有几分相像的采玉，才将对阿湄的感情转移到采玉的身上。

　　“不过李氏收买了产婆而已，这样的把戏你都猜不透吗？”采玉说道。

　　“想必你是不记得了，那个产婆就是王福的娘亲王氏啊！我可是查了好久呢！”

　　王福听了她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采玉，你和我在一起难道···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吗？”

　　“是啊，不然你以为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地方吗？”采玉无回答恶很是无所谓，“而且我告诉你，你娘根本就是李氏害死的，你娘死的真是的很惨，李氏怕李娘死后变成鬼报复她，特地求了巫法，在你娘的尸体上鞭打了七七四十九下。”

　　“虽然我之前把你骗过去，让你为我背了黑锅。不过说起来，我也是为你报了仇了，你应该感谢我才对。”采玉说的很是轻快，但她的眼里却隐约闪现出了一点晶莹。

　　“不！我不信······”王福听了她的话顿时呆若木鸡，跪在地上的背影让人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我问你！我的女儿呢！”胡秀才终于相信当年阿湄生的孩子的确是他的。

　　采玉冷笑道：“死了，没能活过一年，我娘根本养不活她，为了那个孩子，我娘被一些地痞流氓欺负，也只能活生生地忍着。本来她也想寻死，可没想到肚子里居然有了我这个野种，好不容易把我养大，她却不行了。”

　　“我和我娘这么多年受的苦，都是拜你们所赐！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看着你们一个个得到了报应，我真是很开心呐。”

　　看着胡秀才越来越面无人色，采玉笑的癫狂。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他们没想到一桩杀人案，居然牵扯到这么多陈年的秘密。

　　采玉笑着笑着，忽然嘴角流血，接着就倒在了地上，众人忙跑过去查看，南一文探了探她的鼻息，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口腔，说道：“大人，她已经死了。她在牙齿里藏了毒药。”

　　谢长安闻言皱紧了眉头。

　　胡秀才在一旁看着，指着采玉的尸首大叫道：“阿湄！阿湄！”

　　“别睡了！夫君这就带你回家！还有我们的孩子！孩子呢？阿湄，你把她藏哪里啦？”

　　若不是因为有衙役拦着他，他定然就扑到了采玉的身上。

　　南瓜见他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多半是疯了吧······”

　　“他这样也许要比死还要痛苦千百倍。”谢长安也淡淡说道。

　　“王福，此案已经水落石出了，你可以走了，回去以后可以安生的过你的日子了。”

　　王福缓缓地站起身，盯了采玉的尸体良久，说道：“让我带她走，好吗？”

　　谢长安没有回答，也没有阻拦，只是任由王福抱着采玉的尸体离开的县衙。

　　······

　　城外一处树林。

　　一个身披斗篷的人站立着，他的身后跪着一个人。

　　站着的人口气不佳地说道：“你养的好手下，差点误了夫人的大事！”

　　跪着人恭敬地回到：“是夫人吩咐给谢长安使些绊子，她才那么做的，何况她已经以死谢罪了。”

　　“哼！她是知道自己为了私仇动的手，惊动了上面，夫人饶不了她，才不得不自杀谢罪的吧。”

　　“您教训的是，不过人已经死了，多说无益，您就不要为了一个死人生气了。”跪着人仍是十分恭敬。

　　“管好你的人，否则再让夫人知道他们犯了错，他们会比死还要痛苦。”说完这句话，他便闪入树林深处消失不见了。

　　跪着的人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一眼那人离去的方向也跟着离开了。

　　······

　　三日后。

　　南瓜站在王记包子铺，看着紧闭的店门，怅然若失道：“看来再也吃不到王记的包子了。”

　　身旁的谢长安摇着折扇说道：“这世上还有更多美味的东西，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京城，那里有数不尽的美食······”

　　南瓜对着他灿然一笑，酒窝深深：“好。”

　　谢长安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是，我也可以陪着你。

《我大概穿了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