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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睡不着
见到季文的时候，程思思她们几个女演员正跟着教学师父在佛堂里念经书。
平和端严的经文用细细的女音念出来，带着皖南山里特有的腔调，在这光影斑驳的佛堂上，听起来颇有些岁月沧桑，光阴倥偬的感觉。
季文站在窗边听了一会儿，仔细打量那几个女演员的仪态。
程思思正好坐在靠窗边的蒲团上，感觉到旁边有人，她一抬头，正好对上季文审视的目光。
这是个不专心的，别人都读得认真，就她在那里东张西望。
季文皱起眉毛，目光里含着几分严厉。
程思思却是十分欢喜，天天盼着见到他，今天终于见到了。于是弯起嘴角，展颜一笑。
那样明灿的笑容，连窗边刚刚绽放的美人蕉都失了颜色。
季文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用下巴指指经书，叫她好好念，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程思思透过窗棂偷偷看他的背影，一直到教学师父咳嗽提醒，她才连忙低下头，装作专心致志地念经。
中午吃饭的时候，后勤组将旅馆厨房里做好的饭菜打包送过来。忙活一上午，不管是演员还是场务都饿了，纷纷围过去抢盒饭。
导演和编剧大人自然不用自己抢盒饭，李国正的助手小陈过来帮他们拿吃的。
看到程思思还挤在后面没抢到，小陈眼疾手快地抢了一份带排骨地递给她，一边开玩笑道：“你们这些大老粗太不讲究了啊，咱们女主角还没吃上呢，抢什么抢？”
道具师老贺刚抢到一份红烧鲅鱼，乐呵呵道：“来思思，咱俩一块儿吃！”
“好呀。”程思思笑嘻嘻地应着，接过小陈递给她的盒饭，上面盖子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的荤菜是一份莲藕排骨。
想起季文爱吃莲藕，她又把盒饭递给小陈，“这份给季老师吧，他爱吃莲藕。”
小陈一听，连忙接过去，又重新找了一份牛肉炖土豆的盒饭递给她。
院子总共就这么点大，这边什么动静，季文和李国正那边早听到了。
他俩正坐在石桌旁喝茶，闻言都看向程思思，只见那丫头已经挤到老贺旁边坐下，你一块我一块的吃得正欢。
“导演，老师，吃饭吧！”小陈快步走过来，把西红柿牛腩摆在李国正面前，把那份莲藕排骨摆到季文面前。
“季老师，怎么个情况啊？”等小陈走开以后，李国正瞧着盒饭，意味深长地问道，“人家怎么知道你爱吃莲藕？她怎么不知道我还爱吃排骨呢？”
季文看着那个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丫头，淡淡道：“我也没弄明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路数。”
李国正揭开他的饭盒盖子，从里边夹块排骨，一边啃着一边道：“我看那丫头八成是冲着你来的，你想想面试那天，她那个闯劲儿。啧啧……有意思！”
季文看着程思思又从老贺盘子里抢了一块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活儿还一点没干，吃的倒是不少。
他抬手把小陈叫过来，吩咐道：“告诉后勤，以后不许给她们几个吃荤，只能吃素。”
程思思刚咽下一口香甜的红烧肉，闻言抬头看向季文，一脸的哔了狗的表情。
季文拾起筷子吃了块莲藕，看都不看她一眼。
“季……季老师，为什么啊……”旁边另一个扮演尼姑的小姑娘苏湘带着一丝不满，怯生生地问道，“为什么我们要吃素？我们又不是真的尼姑……”
季文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自己的体重自己不清楚？每个人减掉五公斤再来说话。”
身高170，体重105的程思思，顿时安静如鸡。
吃过午饭，女演员们可以去尼姑的卧房里休息一会儿，睡个午觉。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都要加班加点地赶工，争取在开机之前将一切布景都准备好。
卧房里没有风扇，程思思热得睡不着，于是偷偷爬起来，走到院子外面的廊檐下乘凉。
远远的能看到季文和李国正他们正背着手在那里查看拍摄轨道铺设和机位布置，这里要求几句，那里指点几下。
机械师老阚和剧务老林领着他们那几个徒弟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一边做笔记，一边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程思思知道季文的身份不仅是编剧，他还是整个电影的投资人，出品商百川实业其实就是他家的产业。
这也是为什么百川出品的电影总是高质量的原因，因为季文始终坚持剧本指导一切，从来不会允许导演或者其他合作商跳出来瞎指挥，胡乱改剧本。
上一世的时候，《梨清》电影上映后，小火了一把。因为剧情清新奇特，季文这个编剧顿时引起诸多关注。
没过多久，天涯论坛上就把他从里到外扒了个遍，百川实业少东家的身份着实震撼了圈内人。
但他从未在公开场合承认过，他从来介绍自己都只是一名编剧。
为此，很多业内人士对他的评价都是低调、内敛、有才情、有风骨。
程思思默默坐在那里，远远地看着季文忙忙碌碌的身影，总觉得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而自己与他相差太远。
回想起车祸发生的前一刻，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喜欢”，是真的吗？
她真的有拨通他的电话吗？
还是只是醉酒之后，产生的幻觉？
正在胡思乱想间，季文看到她了，然后朝她这边走过来。
程思思愣了一下，有些慌，她要不要回去？
不对，又没做亏心事，她慌啥？
眼看着季文已经过来了，她连忙站起身，礼貌地问好，“季老师。”
季文打量她，问道：“怎么不去午休？”
程思思挠挠腮，“屋里太热了，睡不着。”
“晚上睡得怎么样，住得习惯吗？”
“还行，挺好的。”
“那你这黑眼圈是怎么回事？”季文冷冷道，“没上过镜头，不知道有多难看是吧？”
程思思顿时一阵心虚，不敢说她是熬夜看剧睡晚了，嗫嚅道：“我今晚早点睡，保证明天就没有了。”
季文又问道：“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剧本看完两遍了。”程思思想了想，又道，“季老师，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我想知道梨清为什么要拒绝那个少年？她就不能跟他走吗？”
季文看着她，“你想让她跟他走吗？”
“想！”程思思连忙点头。
“走了以后呢？”
“以后？”程思思思考一番，“以后梨清还俗，和那个少年成亲，然后生一堆小娃娃，从此过上快乐美满幸福的生活！”
季文凉飕飕地斜她一眼，转身就走。
“哎？季老师？”程思思懵了，怎么说走就走？她哪里说错了吗？
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下午，程思思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说得不对。
明明是他问她怎么想的，她不过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难道有错吗？
没滋没味地吃完一顿全素的晚饭，心情更差了。程思思回到房间换衣洗漱，准备先养养她的黑眼圈。
对着镜子涂上眼霜，她刚要钻被窝，忽然有人敲门。
夏天的睡裙十分清凉，她披上一件外衣，起身去开门。
竟然是季文。
他要干什么？
大晚上的，来敲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演员的门？
她要不要让他进来呢？
楼道里会不会有监控摄像头？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狗血镜头，偷拍狗仔，捉奸在床什么的……程思思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季文站着没动，递给她厚厚一摞文件，冷冷道：“这是完整的剧本，你给我看上十遍。再说出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你这个女主角就不用演了。”
说完又凉飕飕地瞪她一眼，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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