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京故梦(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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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惑


      “陛下”,朱云若独坐在未央宫院内的一座凉亭里看书,亭晚被绿瑛领过来请过安后,不再出声,只惴惴站在一旁微低下头,脸上神色有些莫名。

      “怎么?”朱云若翻了页手里的书,边盯着上面的字边等亭晚继续说话,谁知等了半天,亭晚还依旧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没有动,更连多余的话也没有说上半句。

      “是天霜有什么事派你来找朕吗?”亭晚始终固执着不肯说出此行的来意,朱云若无法,只能先行出声反问他。亭晚自被派到玉华宫去服侍沈天霜后,因为顾忌宫规,来未央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若非实在是有了什么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朱云若相信他今天不会就这么随意的来找自己。

      亭晚抿住嘴,轻点下头道:“昭皇侍那日从宫外淋雨归来后,似是感染了风寒,奴才几天前请了太医入宫为他诊治,太医看后只说是无甚大碍,又开了几副方子要奴才煎药喂昭皇侍服下,可昭皇侍药虽吃了不少,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昨个夜里竟还突然发起烧来,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换了好几套衣服。”

      对于亭晚口中的这套说辞,绿瑛是不大相信的。她从前是受过朱云若父侍一些恩惠的冷宫女官,这些年来为了报恩,暗地里给了朱云若不少照顾。后来宪宗几个女儿互相残杀,最后剩下一个不受宠的幼女继位为帝,简直是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朱云若登基之后入主未央宫,调了绿瑛前来出任大总管,她也就此从冷宫中一个寂寂无名的女官一跃成为御前第一红人,真可谓是羡煞旁人。

      绿瑛从小看着朱云若长大,所以有关她与陈小宴间的恩怨情仇自然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在绿瑛眼中,陈小宴不过是个仗着朱云若喜爱就骄纵顽劣的世家子弟,论学识人品,都不能及朱云若万一。更何况在他在明知道朱云若对他心有所属的情形下还与前太女朱云芙不清不楚,害得朱云若数度为此伤心不已,因而陈小宴死后,绿瑛明面上虽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暗地里却兀自庆幸了很久。往后朱云若至高无上的人生将不会再被陈小宴所扰,她也会坐在那个可以俯瞰天下苍生的位置上逐渐历练出一位合格帝王所该有的铁石心肠,最终同她那些被称作圣君的先祖们一样留名青史,受后世万民敬仰。

      这是千百年来一直流传在朱家女儿血脉中的东西,也是历朝历代每一任为君者都在追求的万古功名美誉。

      但令绿瑛没想到的是,陈小宴死后才不过几年,朱云若身边就又冒出了一个与他样貌一致的沈天霜。

      沈天霜初入宫时,绿瑛就听他身边伺候的人说他是如何的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等他封侍以后,更仗着朱云若对陈小宴的旧情难舍,行事愈发张狂,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偏偏朱云若一向是个性子软的,平时对着犯了错的宫人,连句重话都不曾训斥几顿,更遑论是从前的陈小宴或者如今的沈天霜了。

      故而在绿瑛眼中,陈小宴和沈天霜是以色惑人的恶主,先后服侍他们两人的亭晚自然也就成了狗仗人势的刁奴。

      因此,对亭晚抱有成见的绿瑛对他今日的来意很是怀疑,依他所言,沈天霜不过是简单淋雨受了风寒,太医都说了无碍,又怎会在服了药的情况下还加重病情?除非……

      绿瑛哼笑一声,赶在朱云若开口之前冷冷讥讽亭晚道:“昭皇侍好大的派头,只不过偶感风寒又不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病,竟就要陛下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玉华宫看他,如此无礼的要求,便是连皇夫也不敢轻易提出,昭皇侍这是仗着有陛下宠爱,恣意妄为,连祖宗家法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后宫中人,无论出身高贱,容貌美丑,全都凭借着皇帝的宠爱过活。得宠者风光无限,连带着家中众人都可鸡犬升天,而失宠者的日子则过得颇为艰辛,如同朱云若生父那般被皇帝遗忘在角落里的男人,很大程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庇护得住,只能每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

      绿瑛在宫中多年,见惯了宫侍们费尽心机争宠的手段。此番亭晚来未央宫中当面向朱云若报告沈天霜的病情,在她看来不过是为了让许久没有去玉华宫的朱云若前去见一见沈天霜,免得她真对那个替代陈小宴入宫的人起了厌烦之心。

      亭晚被绿瑛这样毫不客气的训斥一顿,吓得浑身发抖间又跪在了地上朝朱云若不停磕头道:“陛下,奴才没有乱说,昭皇侍这回当真莫名病得难受,否则再借奴才几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来未央宫中打扰陛下,还望陛下明鉴。”

      朱云若见亭晚一脸焦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确实不像是在说谎,于是放下手中的书,稍稍回想了下那天在玉华宫中发生的情形,末了转头对绿瑛道:“去把朕放在案头的那本书拿过来,朕要随亭晚去看看天霜。”

      负责给沈天霜煎药的小侍刚从膳房里端了滚烫的药汤出来,亭晚就领着朱云若跨进了玉华宫的大门。那小侍见皇帝来了,急忙停下正往寝殿走的步子,欠身向她行过了礼。

      “起来吧”,朱云若从小侍手中接过呈药的托盘,示意他上前轻声推开一侧殿门,又嘱咐众人守在殿外不要进去打搅沈天霜休息,随后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朱云若才迈过脚下门槛,外头就有人替她重新阖好了门。她两手持着托盘,走在门窗紧闭的寝殿当中,视中光线有些昏暗,鼻端隐隐传来几丝微苦药香。

      沈天霜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小侍为他送药来了,便有气无力的出声朝殿门方向低声道:“把药放桌子上吧,我一会儿吃。”说完这句,他又忍不住的咳了几下,接着闭上了眼,准备继续休息。

      但今日为他送药的小侍似乎有些反常,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搁下药碗悄声出去,反而一步步的更朝床边靠近。

      “谁准你过来的?快出去!”沈天霜勉强在床上翻了个身,侧卧对着眼前九重纱帐无力爬起,只能嘶哑着嗓音对停在帐外的人影骂道:“你是哪里来的奴才,怎么这般不守规矩?亭晚死到哪里去了?好半天了也不进来问我一声!”

      沈天霜虽一直认为亭晚与朱云若一样,是看在他与陈小宴长着同一张脸的份上才对他百般迁就,悉心照顾。但不知为何,他与亭晚却好似十分投缘,近两月时间的朝夕相处下来,已能逐渐接受这名从小伴着陈小宴长大的小侍,对他的态度也不像刚开始那样抗拒。

      前几日当着朱云若和亭晚的面,沈天霜控制不住自己的骂了陈小宴一句,结果不仅是朱云若被他戳及痛处拂袖而去,就连亭晚也与他生出了隔阂,整天躲在别处打发其他人来送药。

      沈天霜尚在病中,生理与心理都变得十分脆弱,一想到亭晚近来对自己的无视以及朱云若那日离去时的复杂眼神,心中顿时酸楚无比,仿佛就要被整个世界抛弃。

      朱云若隔帘站在沈天霜床头,见他轻轻吸了几下鼻子后又扯起滑落到胸前的被子向上盖住了头,以为他是冷了,便一路掀开纱帐走到床边,坐在一把小圆凳上伸手将沈天霜头上的被子拉下一条小缝,唤他道:“天霜,起来把药喝了。”

      沈天霜没料到是皇帝来了,心头隐约有些欢喜的同时又想起那日发生在正殿中的不快,于是他用力从朱云若手中抢走被角,将自己牢牢裹在里面后重新翻身背对着她,重重哼了一声。

      朱云若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沈天霜背影,她大概已经猜到沈天霜当日是为了什么在自己面前发了那么大的火。

      “朕没有将你当成小宴,朕比谁都要清楚,小宴已经死去很久了。”朱云若垂下眼睫,用汤匙搅动着碗里半凉的药汤,浓黑而苦涩的汁液倒映进她的眼睛,泛起一点水色的光晕。

      “哼”,沈天霜依旧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朕只不过是太想他了……”,朱云若停下手上的动作,盯着躲在被子里的沈天霜沉默半刻,继续道:“那日朕初见你,确实吓了一跳,还曾无比欢欣的以为真是小宴回来了,然而……”她顿了顿,放下手中凉透的药碗,苦笑道:“沈天霜是沈天霜,陈小宴是陈小宴,你同他虽长着极其相似的容貌,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每个人生于天地间,都拥有自己独一无人的品性与思想,朕若执意把你当成小宴,既对不起他,也侮辱了你。”

      “陛下说的好听”,沈天霜对朱云若嘴里这番话不屑一顾,又闷在被子里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他悄悄将被子向下拉了一些,露出半个脑袋讽刺朱云若道:“陛下舍得放开这张与陈小宴相同的脸吗?”

      “你在宫外可有意中人?”朱云若看着沈天霜因热而挂起一层薄红的白皙耳垂,缓缓出声道:“若是有的话,但说无妨,朕可赐你千金送你出宫,让你与你的意中人团聚。”

      沈天霜心中一惊,还以为是朱云若得知了朱云芙的计划,特意过来试探自己。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就从床上坐起,凑上前对着朱云若波澜不惊的眼眸细看了半响,才张开干裂蜕皮的嘴唇,一字一顿清晰道:“陛下此话何意?”

      “没什么,朕看你并非像是贪恋权财之人,又对朕十分不喜,还以为你是在宫外受了他人胁迫而不得不与意中人分开入宫为侍。”朱云若淡淡向沈天霜解释了一句,捧起药碗从里面舀了一勺药汤递到沈天霜嘴边,“喝药吧。”

      沈天霜再观察了朱云若一会儿,见她面色如常,并无什么异样之处,心底虽还有些怀疑,但也不敢再追问之下漏了马脚,只能木然张开嘴,任由朱云若喂着他将碗中药喝得干净。

      药效上头,沈天霜又有些疲乏,朱云若扶他躺下之后又走到殿门处唤了亭晚进来掌灯。

      亭晚点灯的时候,朱云若又回到床头坐下,沈天霜虽已有些迷糊,还是忍不住问她道:“陛下不走吗?”

      “朕等你睡安稳了再走”,朱云若说着,从站在一旁伺候的亭晚手中接了一本书过来翻开几页道:“上次朕见你在这本书的一些地方做了批注,你若不嫌弃,朕将你不懂的地方讲给你听,日后你再看起来也方便些。”

      颊上又涌上一阵难耐热意,沈天霜有些心虚的别过脸去,虽不敢再直视朱云若一眼,但仍强撑着嘴硬道:“这书深奥艰辛,一般读书人苦心钻研数十载也只能学得一点皮毛,大卫皇族女儿一向重武轻文,陛下又何来的自信敢于指点我呢?”

      亭晚站在一旁为朱云若举灯,听沈天霜如此看轻她,忍不住插嘴愤然道:“昭皇侍怎么这般看不起人?你可知开宁二十年陛下假名参加春闱应试,拔得头筹中了状元!”

      沈天霜一时张大了嘴,显得无比吃惊,朱云若见他傻傻样子觉得有趣,用书遮住嘴角轻笑两下,摆手对亭晚道:“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中了状元又有什么了不起?”沈天霜看到朱云若脸上戏谑神色,自觉在她面前丢了人,双颊不禁红了红,又底气不足的反驳道:“说不定是批卷的考官早已得知了她的身份,不敢得罪她,故意将第一名的位置让给了她。”

      “昭皇侍,你……”亭晚被沈天霜气得跳脚,觉得他无论怎样都要从朱云若身上找些茬出来泼人冷水,一张白净面皮涨得通红间连秉灯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朱云若却不和沈天霜计较,她从亭晚手中接过灯台置放到一旁,含笑拍了拍亭晚的肩膀柔声安抚他道:“你为天霜的病情担惊受怕了许多天,想必也是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朕留在这里看着天霜,等他睡下了再回未央宫。”

      “恩”,亭晚点头,看了已有些困倦,开始昏昏欲睡的沈天霜一眼,还是颇为不放心的问朱云若道:“那……陛下,昭皇侍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朱云若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放心吧,有朕在,没事的。”

      亭晚依言离去后,朱云若坐在床沿替沈天霜拢了拢被子,“睡吧”,她拿起书,借着如豆灯火放低了声音,逐字逐句开始为沈天霜讲解起这本书上令他困惑不解的部分。

      朱云若念书的声音十分悦耳动听,萦绕在高广寝殿梁间,犹如环佩轻鸣,经久不绝。

      这样安谧祥和的气氛中,沈天霜眼皮也越来越沉,直至他鼻端呼吸放至绵长,闭眼恬静睡了过去,朱云若才缓缓收起书,怔怔盯住他睡颜沉默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云若眨了眨已经发酸的双眼,站起身吹熄了灯,掀开纱帐走了出去。

      她将灯台放在桌上,准备向殿门走去,忽听身后传来沈天霜近似呓语的低喃:“陛下……喜欢陈小宴什么?”

      朱云若脚步稍顿了顿,随即接着朝外走去,“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她没有回头,却又放慢了语速,“你睡吧,如果以后有机会,朕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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