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京故梦(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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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


      “陛下,您怎么这时候来了!”亭晚端着刚煎好的汤药出了膳房,一抬眼便见朱云若带着绿瑛自宫门外走了进来,他喜出望外的急忙赶上去迎接,还未站定,滚烫的药汁便溅出碗沿泼到了朱云若身上。

      “没规矩的东西,我看你是肉皮子紧了想要讨打,敢在御前无礼到这种地步!若是伤了陛下龙体,你有几个脑袋来赔?”绿瑛见亭晚行事如此轻浮毛糙,自然又是好一顿训斥,怒骂他的同时为朱云若擦衣道:“奴婢平日里总劝陛下不该对昭皇侍如此纵容,亭晚这厮本就是个眼里没主子的,跟着恃宠而骄的昭皇侍时间长了,越发和外头的野小子一样了!”

      亭晚历来最怕绿瑛,这会儿被她横眉冷眼的责备一通,即被吓得缩到朱云若身后小心躲了起来。

      朱云若一路看着亭晚长大,少说与他也有几分姐弟情谊,纵使他鲁莽冲撞了自己,也不忍太过苛责,只拉他出来顶着张苦瓜似的皱脸对绿瑛笑道:“他主子才遭了难,心中焦灼之下手脚难免失了分寸,大总管就不要同他一般计较了。”

      “是”,绿瑛虽嫌亭晚邋遢,但有朱云若护着,到底不好真的将他怎样,于是就此收声退到一旁不再多言。

      朱云若拍拍亭晚肩膀,亭晚会意拱手朝绿瑛作揖道:“小人谨遵大总管教诲,以后定不会再这般轻率了。”

      绿瑛重重哼了一声道:“你小子这话也不知说过多少回了。”

      朱云若被这声抱怨逗得笑了出来,又扯过亭晚问道:“天霜可曾醒过?”

      亭晚刚转晴的神色又阴郁下去,摇头难过道:“至今未醒。”

      “好了,别伤心了,太医告诉朕天霜应该没什么大碍,你重新煎碗药送到寝殿里,朕这便进去瞧瞧他”,朱云若说罢,扭头吩咐绿瑛道:“你先回未央宫取了朝服在外候着,朕明日直接从这里到宣政殿早朝。”

      绿瑛动动嘴唇,本想规劝朱云若几句,但转念一想沈天霜失了龙胎毕竟算是大事一桩,干脆领命后直接带人走了。

      朱云若走入玉华宫寝殿内,静到极致的房间里除了她的脚步声就剩下沈天霜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朱云若怕惊扰到他,随意在床前数尺远的地方寻了把椅子坐下,谁料这时沈天霜忽然唰地一下睁开两只眼睛,直勾勾瞪着朱云若怒声道:“若非为了这个孩子,我看你是打算这辈子不来见我了!”

      “天霜……你醒了?”沈天霜无甚大碍,朱云若心下一松,可她不曾想到沈天霜已然得知自己小产的事,临时想不出话来应对,唯有继续干坐着,任由沈天霜用眼神将她翻来覆去的打量过好几十遍。

      “早醒了,只是不想对着亭晚那难看的张吊丧脸罢了。”沈天霜一想到朱云若在中秋夜后对自己足有整月的避而不见,不闻不问,便就气得牙根痒痒,愈加觉得她面目可憎,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冷冷道:“陈公子合该庆幸他死得早,否则被你得了最后也只会落个不闻旧人哭的凄惨下场。”

      “天霜,我……”朱云若欲辩无言,沈天霜曲解她心意的功力堪称一流,她不过是怕一场半逼迫的情/事过后两人相见俱是尴尬,怎么到了沈天霜嘴里就莫名成了个得陇望蜀的负心人。

      沈天霜虽不肯拿正脸对朱云若,但时刻留心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当下听她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椅子轻微挪动两下,像是要走,心下一急便直接翻身坐起,冲着朱云若欲要离开的身影喊道:“你走!你这回要是走了,以后永远都不要来看我!”

      朱云若委实拿沈天霜没有办法,回头想和他说说话,他却早逞强别过脸去噙着泪花道:“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是豺狼虎豹,还能吃了你不成?”

      “好了,是朕错了,没有顾忌到你的感受,让你受委屈了,赶快躺下吧。”沈天霜强装嘴硬的样子倒显得十分可爱可怜,朱云若坐到床头将他扶住,温声哄他道:“你且歇着,我去看看亭晚的药煎好没有。”

      “咳…咳……今年的天气怎么冷的这么早”,沈天霜揉着额角歪头靠到朱云若怀中,一副风吹就倒的病弱样子,嘴里还不忘挖苦道:“我竟不知国库已经空虚到了如此地步,连后宫的一点炭火钱都要克扣。”

      朱云若抱住沈天霜望仔细想了想,笑着摇头道:“这天还远不到需要生炉火的时候,大概是你体虚不能御寒,先进被褥里暖暖,朕出去着人给你烧了火盆送进来。”

      “不要”,沈天霜拉住朱云若,将她贴的更紧了,“被褥里也冷。”

      朱云若神色古怪的低头看向沈天霜,只见他把脸埋在自己颈窝中执意不肯见人,倒是耳后露出的一点洁净肌肤红得可以滴血,看来是有些羞了。

      朱云若因而呵呵笑道:“正好朕也有些乏了,天霜能否让朕躺在你身边小憩片刻?”

      沈天霜掀开被角飞速躲了进去,仅露出一双眼睛瞧着朱云若道:“那……只许你睡在外面。”

      “好”,朱云若和衣躺下,桌上烧着的红烛刚好燃尽,候在殿外的人知道皇帝在内未经传唤也不敢随意出声打扰,只留心守在外头。一阵窸窣响动后,沈天霜翻身侧枕在朱云若肩上道:“宫里的夜真是太静了。”

      朱云若用下巴微微抵住沈天霜头顶,缄默良久道:“朕给你讲个故事吧。”

      沈天霜的心没由来悸动一下,便听朱云若道:“从前在深宫里有一个小皇女,她的父亲既无才也无貌,本是最低等的浣衣奴,却偶然在皇帝酒后得了一夜宠幸,生下一个女儿,被封为皇侍,但终生只见过皇帝一面。小皇女和她父侍相依为命的住在冷宫里,虽然日子艰难,但有彼此相伴,再困苦的岁月也能得一点甜,看着女儿一点点的长大成人便是皇侍今世最大的快乐了。可惜好景不长,某一天皇侍忽然病了,他病得命悬一线之时小皇女坐在冷宫门口整整哭了三天也无人理睬,后来还是个被他施舍过十几两银钱的女官看不过眼,想方设法弄到了几副药材送与皇侍救命,可还是无济于事。皇侍去世那天,恰好是个除夕,整个皇宫都落了好厚的一层雪,到了傍晚,皇帝在未央宫外的广场宴待群臣,皇侍也到了弥留之际,精神却格外的好,躺在只铺着薄薄一层粗布的床上说想再吃一块岭南家乡特产的马蹄糕。小皇女听了,便不管不顾的朝未央宫奔去,那本不是她该去的地方,以往皇帝举办任何庆典时从没有人会想着带她前去,可她总要想法为自己将死的父亲讨一口吃的。谁知小皇女刚跑到未央门外,便撞上了奉旨出来巡视的大皇姐,大皇姐一脚把她踢倒在地并吩咐周围侍卫不许放她进去脏了未央宫的地界,否则严惩不贷。小皇女绝望至极的抱膝坐在大雪纷飞的红墙下面,正盘算着该如何从别处混入未央宫时却听一个孩童声音讶异地说道:‘李爹爹,这里怎么有个雪人!’小皇女抬起头,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小公子见她动了,吓得直躲进奶父怀里叫道:‘它是什么妖怪?怎么还会动。’奶父搂着他笑道:‘也许是哪个宫里的小女官贪玩跑到这里来,不小心睡着了。’小皇女无暇去听他二人到底说了什么,满心满眼都是小公子捏在手里的那块糕点,大概是看她实在可怜,小公子怯怯拽着奶父的袖子说:‘李爹爹,我们把刚才把陛下赏给我的那道点心送她好不好。'‘不成,那东西是陛下见您爱吃特意赐下的,您不能就这么再给别人。’奶父刚板起脸训了小公子一句,小公子就放声大哭起来,奶父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把手里的一包东西递给了小皇女。小皇女谢过小公子就准备离开,又被他好奇叫住问道:‘你不穿鞋走在雪地里不冷吗?’小皇女这才低头发现自己在来的路上匆忙跑掉了一只鞋,这会儿脚已经冻得肿高了。‘这只狐皮靴给你穿,反正我嫌它难看,以后再不用穿了。’小公子脱了靴子着袜踩在雪上,边跳边笑说道:‘李爹爹,这雪软软的,真好玩。’‘我的小祖宗,您一天真会糟践东西,她哪儿配穿那个啊,咱们快回去吧,不然正君又该骂我了。’不等小皇女再向小公子道谢,他便被奶父抱着走远了。小皇女带着那包马蹄糕回到冷宫,皇侍早已穿戴整齐的靠坐在殿门前,小皇女倚在皇侍怀中掰下一小块糕点喂他吃了下去,这时未央宫里的酒宴也正好行至高潮,皇帝命人放了焰火助兴,各色烟花腾空而起在雪幕中一一绽出绚丽华彩,连冷宫这等常年无人造访的清净地都被漫天火光染得通亮,是小皇女自出生以来见过最热闹的一番景象。‘阿柔,门口的老树上堆了满枝的雪,可惜父侍再也看不到花开了。’皇侍说完这句话,便悄然闭上眼撒手离开了人间,留下小皇女一人独守着殿外的那棵树,在一年年花开花落的轮回里承载着父侍的期望勇敢活下去。”

      朱云若说完,沈天霜眼里淌出的热泪浸湿了她的衣裳,“后来呢?”沈天霜伸手搂住朱云若,埋头到她胸前闷闷不乐道:“小皇女和小公子还见过面吗?”

      朱云若轻轻抚了抚沈天霜后背,点头继续道:“后来小公子随父入宫向皇夫请安时也曾遇到过小皇女几回,这才知道她原不是什么贪玩走丢的小女官,而是后宫最不受宠的一位皇女。小皇女于习武一事上没有多少天分,却难得是个读书的好材料,小公子偏又喜欢看些文辞深奥的先贤典籍,两人倒也算投缘,逐渐成了要好的玩伴,有回小皇女被教习女官锁在冷宫里禁足受罚,小公子竟有本事在残损的宫墙上挖个小洞出来偷溜进去找她。”

      “哦”,沈天霜扬头蹭蹭朱云若,心里满不是滋味的道:“那她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朱云若微笑回抱住他,又道:“等到小皇女和小公子都长大了,朝中臣子党争日益激烈,小皇女的大皇姐被封为太女,小公子的母亲也选择投入太女麾下,更有意将小公子嫁入太女府中为夫。一日太女来找小皇女,问她是否对小公子心存情意,小皇女自知配不上小公子,亦不想他夹在母亲与自己之间为难,便谎称从未对小公子有过女男之情,只将他看作是真心相待的朋友,这话……被小公子听了去,回家后大病了一场,痊愈后再相见时两人已断了往日的情分,小公子也真的依他母亲所言和太女渐渐熟络起来,从前的种种更都似旧梦难寻了。”

      “你不要再说了,我没兴致听了”,沈天霜伸出食指抵在朱云若嘴唇上,感受着她稳健有力的心跳声,最后一滴泪水也顺着脸颊滚落到朱云若心口的衣料上。“其实……那晚过后没过多久我便得知自己有了身孕,直至昨晚还在彻夜不眠的苦恼到底该拿肚里的孩子怎么办才好……这下福宜替我彻底做了个了断,也许是这孩子真的和你我无缘。”昏暗朦胧的殿内响起沈天霜有些释怀的声音,“你莫要为此怪罪福宜或是贺兰成,我是自愿跳水去救福宜的。”

      朱云若拉过沈天霜左手纳入掌中,良久无声,直至沈天霜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才笑了下答道:“朕都知道。”

      “倘若……倘若我们以后真能再有一个孩子,该叫她什么名字好?”沈天霜再往朱云若怀里依偎几分,颇为羞怯的问道。

      朱云若不假思索道:“不如就叫她丑丑吧。”

      沈天霜举手轻锤了朱云若一下,佯装恼怒道:“信口胡诌的名儿,你又使坏拿我寻开心。”

      朱云若却盯着帐顶模糊的图案略微失神道:“小宴……曾因朕的一句寂寞偷带了只瘸腿的灰色兔子入宫要朕千万好生养着……后来……大皇姐当着朕的面把那只兔子捉住活剥了扒皮烤肉吃,还特意嘱咐人给朕的晚膳里加一道菜……这件事朕从未对小宴提起过,他一直以为是朕辜负了他的心意没有照顾好丑丑,甚至还为这朕闹过好长时间的一段别扭。”

      沈天霜呼吸陡然一滞,握紧朱云若五指道:“废太女她……当真如此可恶吗?”

      “人性本就复杂,不能以简单的善恶来评判,大皇姐生父出身高贵,自然觉得朕一个贱奴之女有辱了皇家血统,朕虽然不得母皇宠爱,但终归是个皇女,于她而言再小也算份威胁。更何况……”朱云若俯首深深看了眼沈天霜,叹息道:“大皇姐心里对小宴也一直存有几分真情。”

      “好端端的和我说你们三人间这些破事做什么?我又不爱听!”沈天霜不愿面对朱云若好似要和朱云芙重叠到一起的脸,转身背靠着她不说话了。

      “天霜?”朱云若怕他多想,试着唤了他一声。

      “我不是陈小宴”,沈天霜没有放开和朱云若十指相扣的手,只一字一顿道:“我要你永远记着,我不是出身长京的名门公子陈小宴,我是安阳城内幼年便失了双亲的无依孤儿沈天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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