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长公主

作者:熙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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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


      侍从比姚兴更先察觉到危险,眼神犀利看向她,满满都是警惕。他正欲上前,却被突然起身的姚兴硬生生逼退回去。姚兴并不是没有认出赫连勃勃,只是忙着震惊,显得比侍从慢了些。

      姚兴端起酒杯,眼带笑意回敬道,“秦王一向都好,只是近日思念故人,有些憔悴。若知故人扶摇直上今非昔比,怕是更添悲伤。”

      赫连低眉浅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既然不值得留恋,秦王又何必庸人自扰?放下便是!”

      姚兴晃着酒杯,感慨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叫人如何能忘?”

      赫连干笑两声,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还文艺起来了!他不仅冒用了弟弟的身份,连说话的口气也一并学了过去吗?这话要是出自姚邕之口倒还好,怎么从你姚兴嘴里念出来就怪怪的?

      凤兮凤兮归故乡,你还不赶紧滚回你的长安去。

      赫连饮下酒杯里的酒,郁闷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可完全没看出我是女儿身。要是那会儿你就“见之不忘”,赫连忍不住抽抽了一下。

      凉国使者见赫连只顾着招待姚兴,有些不乐意了。他端起酒杯起身说道,“凉王仰慕大王久矣。听闻大王至今尚未出阁,愿与铁弗部结为姻亲,永世修好!大王巾帼不让须眉,坐镇一方。如此英雄人物,怎能没有英雄相配?”

      姚兴在一旁反唇相讥道,“先生说的英雄,莫不是你们年近六旬的凉王?我听闻凉王有三十七位夫人,六十二个子女。难道你要人家的王做你凉国第三十八位夫人吗?”

      赫连心中不悦。母后催婚也就罢了,你算哪根葱也敢来问我的私事?朕自由自在,看谁敢管我?!

      更何况,凉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企图让铁弗部举国下嫁,凉王的野心未免太大了点吧!

      既然姚兴有意挑起赫连不满,她也不能驳了秦王的面子。赫连拍拍袖子,正襟危坐道,“凉国何时有了新王,朕倒是可以考虑。”

      姚兴咂咂嘴,唯恐天下不乱,他幸灾乐祸的插话道,“凉王的太子也四旬出头了,大王你如花的年纪,该不是要嫁给一个容颜凋零的老男人吧?”

      赫连一个眼神飞过去,姚兴意犹未尽的闭上嘴。他低着头一个劲地喝酒,完全不掩饰自己愉悦的心情。姚兴一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欠揍。

      凉国使臣气急败坏,起身强辩道,“老夫少妻并无大碍,豆蔻年华嫁给壮年男子的也不在少数。秦国使臣大人怎能有如此偏见?”

      姚兴对着酒杯直摇头,长叹一声对酒杯说道,“男人从不嫌妻少,可是你怎么不问问妻嫌不嫌你老呀!”

      “你!”凉国使者指着姚兴,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官话说的就不好,这一气更是语无伦次表达不清了。

      赫连看凉国使臣好生委屈,忙跳出来和解。一边让乐师奏乐压过二人争吵,一边让侍女斟酒上菜堵住两个人的嘴。最后酒宴不欢而散,待两国使者退去后,赫连独自坐在大殿中望着姚兴坐过的位置发呆。

      姚兴不应该知道她的身份,这次来估计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他的目的应该和凉国一样,想让她这位史无前例的女王举国下嫁。只是没想到他预谋的对象突然变成当初不告而别的谋臣,姚兴这会儿心情应该很复杂吧!

      如果此刻杀掉姚兴,秦国必然大乱。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她不应该犹豫不决。可是铁弗部能否趁乱拿下超过自己一倍多的土地,入主长安,这个问题要比杀一个人麻烦得多。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白惹一身骚!

      姚兴当初对她不薄,只是一见就将她奉为上宾。姚兴把她视作英雄,当作知己,若是杀了他会不会有失道义?!倘若当年姚兴得知自己是刘卫辰的女儿,他会不会以此来要挟父王呢?

      赫连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越想心越乱。抬眼见铃儿正在收拾桌子,便问她,“你可认出刚才坐在那儿的是谁?”

      铃儿端着姚兴刚才用过的酒杯,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才笑着点头道,“知道。”

      赫连拿起桌上的匕首,用力扎在牛肉上,眼中放着冰冷的光,没有温度的声音从口中吐出,“如果朕现在杀了他。”

      铃儿神色一变,迅速放下手中东西,快步上前跪倒在赫连面前听候吩咐。可是跪了半天也没接到旨意,铃儿抬眼去看赫连,见赫连正拄着下巴胡乱切着牛肉。

      铃儿眼神一动,起身为大王斟酒,道,“其实大王也不必杀他。大王与秦王相处数月,最清楚此人心思。难得知己知彼,以后要打他问题也不会太大。”

      赫连看向铃儿,“你说姚兴知道是我以后,心里在想什么?”

      “肯定惊呆了!大王原来可是他的臣,现在与他平起平坐,心中肯定甚为不快。”说到此处,铃儿忽然捂嘴笑了起来,赫连被她一笑有些懵,“你笑什么?”

      铃儿止住笑意,继续说道,“当初在秦王宫,我时常看到秦王盯着大王出神。还有一次他叫住我问,当年苻坚真的把慕容冲锁在阿房宫吗?我还笑他此事应该去问他父亲姚苌,怎么问起我了。”

      赫连面色一沉,铃儿吓得赶紧闭嘴。赫连眼神冷冽,吐出一句让人不寒而栗的话来,“你是说姚兴要做第二个苻坚?”

      铃儿腿一软,跪在赫连脚边磕磕巴巴的回道,“大王即便是男儿装扮也让姚兴心生爱慕,大概是男女之间天然的吸引,未必是因为他要做第二个苻坚。若大王觉得不快,我这就去杀掉他为大王出气。”

      原本以为姚兴是看中她的能力才许他高官厚禄,没想到那厮还存着如此龌龊的心思!赫连冷笑一声,把手中匕首递给铃儿,下令道,“天明之前,朕要看到他的狗头。”

      “遵旨!”铃儿接过匕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当铃儿赶到驿站时,姚兴的房间已是人去屋空。桌上还躺着一封写给赫连的书信,铃儿拿着书信回到宫中交给赫连,赫连看也没看就烧掉了。

      狂妄之徒的狂妄之言,不看也罢!

      姚兴刚回到长安,就被一群老臣挨个批了一遍。姚兴偷偷跑去朔方之事,大臣们并不知情,还是姚兴进宫找皇兄讨论琴谱时才发现大王不见了。他们派人前去阻拦却慢了一步,为了保护姚兴安全,秦国上下不敢张扬,只能提心吊胆的等在长安。后来又听说朔方的国主就是赫连勃勃,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姚邕见皇兄安然无恙归来,喜极而泣。因为他听到了一个令他后怕的消息,就在姚兴离开朔方不久,赫连勃勃曾派人去暗杀姚兴。

      “皇兄怎能如此冒失?臣早就说过,赫连勃勃性情凉薄,形如浮冰。此人对去留看的很淡,并不能重用。没想到她竟然是刘卫辰的公主!小小女子竟能在这乱世之中夺下至尊之位,可见其心!”

      姚兴笑笑,递上酒杯。他知道自己弟弟胆子小,听说自己深入虎穴必定忧心,赶紧安慰姚邕,“为兄已经平安归来,子和不必挂心。赫连杀我也并非无情,毕竟我是秦王,又在她的地盘上。倘若当初我知道她的身份,也未必让她安然回到朔方。”

      姚兴倒是心宽,几句话说的姚邕无话可说。见姚邕心情平复些,他又说道,“此次见到赫连,为兄觉得与朔方联姻尚可。你去置办些拿得出手的国礼,不日前往朔方求亲吧!”

      姚邕蹙眉,惊慌道,“皇兄一定要娶这个女子吗?”

      姚兴想了想,诚实回应道,“原以为我要步上苻坚的后尘,还好还好,她是个女子。”

      姚兴一听更加担心了,忙说道,“臣觉得赫连勃勃肯定不会下嫁秦国,皇兄何必白费心思!”

      姚兴寻思道,“我也觉得她不会。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她答应了,我们就能兵不血刃拿下朔方。”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姚邕?

      姚邕不解道,“此等妇人,怎会甘心下嫁?大王哪里来的自信?”

      自信吗?姚兴不知道。其实他也没把握,可他偏要试一试。赫连不过是个女人,他自认为自己并不逊色于任何男子,怎么就不能娶她这位骄傲的公主?

      一日,赫连正在批阅奏折,突然觉得脑袋发昏,不等她叫来铃儿人就昏过去了。等她醒来时,在众人欣喜的脸上,得知一个震惊消息。

      大王,怀孕了!

      赫连吓得半天没缓过神来,没成亲的人也会有孩子吗?正当赫连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还是铃儿悄悄凑到赫连身边,告诉她孩子是寇濯的。

      赫连这才想起曾经还跟寇家小子有过那么一段孽缘。那个不堪的夜晚,怎么就有了?这可如何是好。孩子的父亲已经被她赶回家了,他注定一生下来就没有名分,没有父亲。
      赫连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他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她要让寇濯负责!赫连的马车再次飞奔出王城,直奔丞相府而去。

      当赫连看到因日日饮酒而颓废的寇濯时,心里十分厌恶。她本想一走了之,可是转头一想,要是她这么走了,孩子可就没有爹了。现找哪有现成的爹来得快?于是耐着性子走近寇濯。

      寇濯穿着一身宽大的中衣,怀里抱着个暗红色酒坛,双眼无神的靠在房间的一角,听到有人进来也不愿抬头去看。赫连走到他面前蹲下,语气平淡的叫了声“梓见”。

      寇濯听到她的声音,慢慢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他张了张嘴竟未发出声音,应该是长期饮酒的缘故。浑浊的嗓音吐出一口酒气,“你怎么来了?”

      赫连的脸上没有多余情绪,十分从容的说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你要做父亲了。”

      寇濯身体一颤,那双始终平静无波的眼睛突然荡起涟漪,许久才确认似的问道,“你说什么?”

      赫连道,“虽然我也不想,太医已经诊断过了。两个多月,你应该会算日子的。”

      寇濯盯着赫连的眼神稍稍松动了一下,随即心虚似的转向左侧又转向地面,喃喃道,“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赫连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所以委屈你在他出生后给他个名分,我会把他送还寇家。”

      赫连说完要说的话,站起身背对着他,抬脚出门前加了一句,“你考虑一下吧!”

      “等等。”寇濯急忙叫住她,扔掉手里的酒坛子,跑上去拦在赫连面前,吓得门口的侍卫瞬间拔刀出鞘。赫连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他们才忌惮的把刀收好。

      “那晚,那晚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敢让你原谅我,只是,只是能不能给我个机会。那天我骗了你,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存有私心,我怕世人耻笑我。”寇濯始终低着头,说到这里,他偷偷看了赫连一眼,“我后悔了,希望你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只要别,别让我留在深宫,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

      赫连没有回答他,单方面听完他的话,直接绕过寇濯离开了。寇濯心灰意冷跪坐在地上,阴云瞬间笼罩着他的周身,仿佛跌落深不见底的深渊,他的世界再也看不到那一抹光彩了。

      令寇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竟与上次不同。那永不见天日的阴云仅仅只在他的头顶徘徊了一阵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原不该多做期待的光明。

      两日后,丞相府接到铁弗部新王最为隆重的恩旨。赫连赐镇国大将军府于寇濯,并下旨在将军府与他完婚,日子定在五日后。

      赫连身为王自然不能在丞相府完婚,可是要让寇濯再进一次宫他恐怕真要被逼自尽了。所以赫连干脆另赐府邸给寇濯,已经是在尽力满足他娶妻过门的心愿。

      寇濯接到诏书时,当场就明白了赫连的用意。他堂堂七尺男儿竟抱着诏书痛哭不止,吓坏了前来宣旨的内侍。内侍如实将寇濯接旨后的反应告知赫连,赫连听罢后只是无奈地摇着头。

      大婚当天,悦跋城锣鼓喧天,全城的百姓都跑出来看热闹。男女老少簇拥着王的马车随行跟到镇国将军府,寇濯早已派人在府门外三丈处散铜钱给百姓,以示同乐。

      入夜,世家大族与朝臣们渐渐散去,赫连和寇濯“相亲相爱”执手回到洞房。寇濯坐在书桌前,赫连坐在喜床边,两人沉默良久后,赫连看了眼窗外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于是起身说道,“你安歇吧,我先回去了。”

      寇濯正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想着待会儿要说点什么,赫连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刚刚准备好的话吓得无影无踪。他忙站起身走上前,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马上处理吗?”

      赫连摇摇头,解释道,“外面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我不会在这里过夜的,你放心。之前答应你的,我会遵守承诺。以后你我在人前是夫妻,人后是君臣。我不会越界。”

      寇濯有些急了,忙说道,“我不是因为孩子才和你成亲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是不是我之前没有说清楚,你还在生我的气?”

      赫连笑了笑,“看来是我误会了!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不能与你同房。”

      寇濯忙摆摆手,说话都跟不上脑子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留下就好,我不会,不会的。”
      赫连看他傻乎乎的,扑哧笑出声来。

      “改日吧!我好不容易嫁人,母后肯定有很多话想对我说。要是我今晚不回去,明天她见了我肯定说我有了丈夫忘了娘。”

      赫连的理由确实让人无法拒绝。寇濯虽然心里有些失落,还是亲自护送赫连回了宫,在宫门外道别时,他满脸的幸福感简直呼之欲出。

      赫连的马车缓缓进入宫门,她很是疲惫的叹了口气,隐藏在笑容之下的另一层笑意稍稍流露出眼角。她伸手掀开帘子一角,看着越来越远的寇濯。

      『上一次我看到你眼中的犹豫,所以我放掉了你。这一次我知道你已下定决心,所以我必须拉开了与你的距离。梓见,我需要你!在这条漫长而艰辛的称王之路上,你必须专注的看着我,绝不能三心二意。我是爱你的,所以我愿意将你拉向我。』

      姚邕的彩礼尚未准备妥当,北边突然传来赫连即将成亲的消息。姚邕大喜过望,急忙将这个天大的“喜讯”告知兄长。姚兴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恼羞成怒之下,他决定发兵攻打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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