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进化论

　　卫丛经了一遭惊吓，让人进来点了好几根蜡烛，照得室内灯火通明。窗户原是卫丛嫌有些热，睡下之后又起来开了的。红琴一看，连忙把窗户都关严实了，仍旧不放心，又进来在床边陪着，过了子夜卫丛方才睡着。

　　谁知道好容易才睡着，天蒙蒙亮的时候，红琴进来一看，就见卫丛睡得脸通红，睡得极为不舒坦。她心下一惊，伸手一摸，卫丛额头上的温度已经烫得不得了了。

　　红琴连忙叫人去禀了老爷夫人，又叫小厮明舟去医馆里请大夫。

　　不消一刻，卫老爷卫夫人就急匆匆地过来了。茵姐儿也披头散发地跟了进来，一看卫丛，泪珠儿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这怎么突然发起烧了？”卫老爷卫夫人忧心如焚地看着儿子。

　　“回老爷太太，少爷带回来的那白鹦鹉半夜里突然叫杀人了，少爷当时被吓着了，奴婢陪到后半夜，少爷才睡着。都怪奴婢粗心，没想到少爷睡下之后又发烧了。”红琴把卫丛叫醒之后，请罪道。

　　卫老爷卫夫人听到白鹦鹉也喊杀人时，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可思议，都觉得这事儿有些邪乎。

　　卫丛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张开嘴要说话，才发现喉咙肿痛，沙哑地叫卫夫人：“娘……”

　　“儿啊，快别说话了，大夫马上就来了。”卫夫人坐到床头，把卫丛揽到怀里。

　　不多时，睡梦里被人叫起来的宋漓便匆匆赶来了。诊断，施针一气呵成。而且事先问了声情况，备了些发烧风寒的药，此刻正好派上用场，连忙让下人们取了去煎。

　　施过了针，卫丛感觉好了一些。红红的面颊陷在被子里，额发贴在额头上，哑着嗓子向宋漓道：“谢谢师兄。”

　　宋漓看她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动作滞了滞，想起十几年前，跟在师父身边初见卫丛的情景。他那时候也才十岁，却见一个刚满一岁的小人儿忍受着痛苦大汗淋漓的样子。

　　卫丛这一病就是好几天，卫夫人尤为焦急，丁师父安抚她，这病来得本就急，好生养一阵子就好了，急不得。

　　但卫夫人认定那白鹦鹉是不祥之物，要把它拿去放了。为了这事儿，卫夫人还专程去寺庙里拜了拜，去去晦气。

　　卫丛却不依，朝卫夫人撒娇道：“娘，我好不容易赢来的，而且这白鹦鹉多稀罕啊！”

　　卫夫人嗔怪道：“还稀罕，都把你吓病了，发烧好受吗？”

　　发烧自然不好受，不过卫丛不大愿意。好说歹说才劝卫夫人把鹦鹉留下，只是不能留在屋里，让小厮养着去。

　　卫夫人走了之后，卫丛问红琴：“那鹦鹉现在是谁在养着？”

　　红琴答道：“在明舟哪儿呢。”

　　卫丛便叫红琴把明舟叫来。

　　夫人又吩咐，不能让少爷再碰那鹦鹉，明舟没敢带过来，只是人过来回话。

　　“那鹦鹉怎么样了？”

　　“回少爷，小的瞧着那鹦鹉没什么精神，有些恹恹的，也不怎么肯进食。不过这两天倒是好一些了。”明舟答道，心想，那鹦鹉可是把少爷害惨了。

　　卫丛的重点倒不是这个，她又问道：“那夜里，还叫吗？”

　　明舟道：“没有。”

　　卫丛又问：“你肯定？”

　　明舟面色笃定：“肯定没有，我睡眠向来浅，有什么动静我就醒了。所以它肯定没叫。不仅晚上，连白天都没见它叫一声，跟个哑巴似的。”

　　这么听着，卫丛都有些怀疑自己那晚是不是幻听了。但是不可能，因为红琴也听见了。哎，管它呢，说不定它也是做了个噩梦吧。卫丛也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安安心心养病了。

　　养病期间，茵姐儿倒没怎么闹她，不过有几个狐朋狗友来探病了。最先来的是胡子成。

　　“都是我害得你，要不是那天我和何清衡斗鸟，你也不会招了这么个鹦鹉回来。” 胡子成见他生病了自己反而更忐忑。

　　卫丛朝他摆摆手：“说得那么严重干嘛？再说了，我可是先看上那鹦鹉才要和何清衡比一比的。”

　　“啊？不是因为我啊？” 胡子成本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听她这么一说一下收住了，含在眼眶里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

　　“你那只是一小部分，”卫丛伸出小手指比了一下，“一小部分原因，小爷是看上那鸟，明白了？”

　　“噢，那也要谢谢你，你真够义气。”胡子成擦了擦眼泪。

　　“……”

　　除了胡子成，卫丛没想到最后何清衡也来了。何清衡来得时候，卫丛正在喝鸡汤，卫夫人自从她生病，就恨不得每天都给她补补身子才好。

　　“听说你被我家鹦鹉吓得生病了？”何清衡拿鼻孔看人，被一只鸟吓病了，果然是娘娘腔。

　　卫丛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已经上手揍他的脸了。

　　“我爹说了，毕竟是我家鹦鹉干得糊涂事，让我给你赔礼。”

　　卫丛不乐意了：“什么你家鹦鹉啊，那是我的了。”

　　何清衡并不接这话，却道：“我爹说了，那鹦鹉闯了祸，最好扔了才好，这事儿多晦气！”

　　卫丛心里有点不舒坦，她娘这样说就罢了，何清衡也这样说，呸，她还偏留下了。然而卫丛却不想和他多聊这事儿，那鹦鹉的事，她觉得没这么简单，要不何清衡这么拐弯抹角地劝她，说不定她扔了之后，他还要去找呢。

　　于是面上不耐烦地道：“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说这事儿，早就扔了，那鹦鹉害我病成这样，还能留它。”

　　何清衡小心地问道：“那你扔哪儿了？”

　　“其实吧，也没扔。”卫丛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何清衡不明所以。

　　卫丛便朝她刚喝完的汤碗一努嘴，说道：“我娘，也不知道听谁说的鬼话，非说把这东西杀了熬汤，喝下去，就能驱邪，我听我娘的话，就喝了，但是没想到，这鹦鹉熬汤真难喝啊。”

　　何清衡听了这话，面色有些发白，想到那浑身白色的哑巴鹦鹉，心里直犯恶心，忙寻了个理由告辞了。

　　何清衡走后，卫丛又把明舟叫了来，让他把鹦鹉藏好，别让其他人知道。

　　这病足足养了有半月之久，其实她早好了，就是她爹娘不让她出去，和茵姐儿一块，无非就是看她打络子，陪她玩女孩子的玩意儿，总归不得劲。这会儿好不容易解了禁足，她仍旧每天早上到医馆去报道。

　　这天她早早起来到卫老爷卫夫人那里去吃了早饭，跟她爹娘说起要出去的事儿。卫老爷听到她的话，略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末了又叮嘱一句：“好生去帮忙，可别给医馆添麻烦。”

　　“那是，那是。”卫丛忙不迭应道。

　　又看她爹似乎有些忧心忡忡，眉宇郁结的样子，问道：“爹？生意上有麻烦了？”

　　卫老爷觑了她一眼，长叹一声道：“有几家铺子不知怎么的，这个月生意突然冷清了。我跟孙掌柜怎么也没弄清楚到底怎么了。按理说，做生意总有波动的时候，但这回，还真是莫名其妙。”

　　卫丛心思一转，问她爹：“爹，那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卫老爷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爹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能得罪什么人？”

　　这倒没错。不过家里的生意她也不太懂，这会也帮不上什么忙，吃晚饭就被她爹打发去了医馆。

　　卫丛刚出了门，就差点和人撞上，卫丛告了饶就溜了。

　　“嘿！这小子！”文墨想追上去训斥，却被一只手拦住。

　　程九衡看着那个刚刚差点撞进他怀里的小公子远去的背影，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像一个人。”

　　文墨在脑海里思索着，突然想起来，道：“大人，这小子就是在望江楼里临时买了只鸟都斗赢了的小公子。”

　　程九衡闻言有些诧异地朝卫丛跑远的方向看了一眼。

　　卫丛到医馆的时候，医馆里倒没几个人。

　　宋漓见她过来了，大发善心地问了她一句：“病好了？”

　　“全好了，几日不见师兄，如隔三秋啊！”卫丛一张生得好看的脸上堆出灿烂的笑。

　　宋漓听了一阵恶寒。

　　“好了就跟我去出诊。”使唤起她来毫不客气。

　　卫丛不服气地在他背后鼓了鼓腮帮子。

　　好巧不巧，这次出诊的人家居然是何太守的府上。到了何府，随着带路的仆从去向院的方向，最后到了何府大小姐的院子里。这何府大小姐，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闺秀，卫丛对并不陌生。之前的冬天，何小姐感染风寒，卫丛也随宋漓来出诊过几次。卫丛抬头瞧了眼宋漓，却见他神色不似来时明朗。

　　有丫鬟出来领了他们进去。

　　卫丛本以为是何大小姐生病了，没想到要他们诊治的却是一个小丫头。何小姐坐在那小丫头的床边，神色忧心忡忡。见他们进来了，她担忧的眸子里燃起了一丝光亮。

　　宋漓和卫丛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何小姐站了起来，朝他们回了一礼。“宋公子……小大夫，请起。”

　　卫丛偷偷地撇了撇嘴，她师兄是宋公子，她就成了小大夫啦？

　　不过她师兄就像个冰凌子一样，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那小姐，坐下就开始给那小丫头诊脉。

　　宋漓皱了皱眉头，问道：“生病前可有什么征兆？”

　　旁边刚才领他们进来的那个丫鬟道：“前几天，连翘被一个恶作剧的下人吓着了，说见到了鬼，从那之后，精神就不太好，没想到现在病得这么严重。”

　　见鬼？卫丛看那小丫头脸色苍白，两颊消瘦，倒是吓得厉害。

　　宋漓坐下写了方子，又道：“最好让她换个地方修养，毕竟在府里被吓着了，能回家养着最好。”

　　旁边的丫鬟欲言又止，何小姐沉默了一下，还是吩咐多拿些银子给连翘带上，又着人将她送回去。连翘恍恍惚惚的，也不知听没听到。

　　宋漓站了起来，让卫丛收拾了东西，准备告辞。

　　何小姐却叫住了宋漓，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只说了一句：“多谢宋公子。”

　　出了何府，卫丛促狭地朝宋漓笑道：“师兄，艳福不浅啊，这可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小姐。”

　　宋漓看着卫丛，皮笑肉不笑地道：“皮痒了是吧。”

　　卫丛“……”连忙跑了。

《纨绔进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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