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灯晚

　　深灰色的砖，赤红色的木门，门口挂着几只灯笼。
　　匆匆赶来的男丁把竹子一甩，又匆匆捂着耳朵跑到了一旁。噼里啪啦地一阵乱响，竹子被溅得四处飞。

　　“这家又有什么喜事啊？”女人牵着半大的小男孩。女人作少妇打扮，发髻半挽，稍稍有些凌乱。
　　“你不知道？”旁边知情的妇人娴熟地拍拍她的肩膀，“听说是从长安过来的，大官，有钱见过世面的。”
　　女人讥讽，“大官怎么样？还不是免不得要和寡妇做邻居。”
　　妇人啧啧两句，道：“可不是。”
　　女人还想说些什么，小男孩扯扯她的衣襟，道：“娘，我要回家。”

　　庭院前厅已经坐满人了，不便让客人久等，无奈之下只得提前开席，凌母吩咐，“奶妈，你去帮我招待一下穆夫人。”
　　奶妈压低声音，道：“可是小姐在睡觉。”
　　凌母瞄了眼床上的凌孜，“没事，一时半会醒不来。”

　　“嘁，这不就醒了。”等到她们后，凌孜扶着床板慢悠悠地爬下来，吐吐舌头。

　　脏兮兮的男人，身上的衣服一块有一块没的人走在他身上。
　　年幼的孩子第一次外出，旁边又有这般的人作陪，小小的凌孜脸上全是防备，悄悄地想旁边一步一步地挪开。

　　“啊。”凌孜目光一直盯着在乞丐身上，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一屁股倒在地上。
　　对方看样子比自己大，而且是个男子，所以仍像一棵树一样屹立不倒。
　　凌孜双手撑地，沙子和手掌摩擦着，嘟着嘴质问，“你干嘛撞我。”
　　年纪小小的口齿不太清晰，但声气劲儿却足的很。
　　对方嗤笑一声，神情鄙夷地看了眼她。
　　小小年纪的凌孜看不懂别人的脸色，还以为人家喜欢她，在对她笑。
　　凌孜把一只手递一上去，“姐姐，拉我一把。”
　　对方似乎是没看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正准备离开，却见她手上被沙子磨的出了血的小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随即放开。

　　凌孜满脸委屈，咬了咬下嘴唇，“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并没回答，反问：“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凌孜不傻知道人家不想回答，双眉紧蹙生气地瞪着他，“我就不告诉你，除非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扫了眼旁边的乞丐，无奈道：“陆敛。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凌孜得意地双臂环抱，“我母亲告诉我要礼尚往来。我叫凌孜，不谢。”

　　对方被并没有在说话，显然没有想知道她名字的意思。
　　凌孜哭丧着脸道，眼圈都憋红了，“我不知道我家在哪里？”
　　陆敛生怕她哭出来，按着她的肩膀道：“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凌孜支支吾吾道：“我家厨子煮的菜特别好吃，奶妈做得衣服也很好看……”
　　陆敛捂了捂脸，打断道：“比如旁边有没有什么摊贩吗？有树什么的？”
　　“有，我家旁边有个老大老大的槐树，比我还高，不，比我父亲都高。还有海棠花。”凌孜自豪地道。
　　“槐树？”陆敛低头敛眉，作思考状。
　　没听说自己家旁边的宅子新搬来了新户啊。

　　半晌，陆敛牵起凌孜的小手，“我带你回家，行吗？”
　　凌孜摔开他的手，义正言辞地道：“我母亲说不能和不认识的人乱走。”
　　陆敛沉默了一下，“你看，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我也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我们这就算认识的人了，对不对？”
　　凌孜被她的话搞得稀里糊涂，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母亲说的不能和不认识的人乱走，那我这个认识的人带着你带向着回家的路走，就行了。对不对？”陆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凌孜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拉上他的手。

　　陆敛没想到她这么上道，挑了挑眉拉着她走回家。

　　“母亲，母亲——”一个女孩从院子里跑了进来，跑得太快差点被门槛绊得摔跤，幸好旁边的奶妈即使扶住。
　　年轻的妇人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地道：“你慢点，别摔跤了。”
　　女孩跑得太快有些气喘吁吁，呼了口气说：“母亲，我刚刚看到哥哥回来了。”
　　“在哪？”
　　女孩扯着母亲的袖子，道：“去了隔壁家。”
　　“隔壁林家？”妇人看向旁边的奶妈。
　　奶妈点点头，“好像还牵着他家的小姐。”
　　妇人赶忙起身，“那我们去看看吧。”
　　女孩当然求之不得，笑嘻嘻地扯着母亲的裙摆。

　　凌孜正趴在奶妈身上哭，鼻涕眼泪全流在奶妈的衣服上，样子好不壮观。
　　陆敛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毕竟是来客，她有些局促。

　　客人已经走光了，林父出门，只有林母一人在家。

　　林母坐在位子上，温柔地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陆敛再次自我介绍后，向林母阐述了自己遇到凌孜的事情经过，当然隐瞒了自己忽悠她的过程。
　　林母听完后，面色不动，看向凌孜。

　　“没错，就是她说的这样。”凌孜埋在奶妈身上的脸稍稍探了出来。
　　林母生气地皱皱眉，“我不是叫你不要随便乱跑吗？怎么这么不听话，非要叫你父亲回家打你不可。”
　　凌孜嘟嘟嘴，“哼，父亲才不舍得。”
　　这就是家事了，陆敛也不便待在这里，起身拱手告辞，“夫人，我先离开了。家中母亲还在等。”

　　林母稍作挽留，见无果后也正准备放她离开时，陆夫人突然到来。
　　陆夫人扫了一眼奶妈怀里的凌孜，和正站在椅子旁边的陆敛，“小儿多有得罪，还请林夫人不要见怪才好。”
　　林母微微勾起嘴角，微笑着重复了一下事情经过，“你可不要冤枉你儿才好，我还要多。不然我这儿子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寻才好。”
　　陆夫人也不太信自己儿子会欺负小孩子的事情，当下了然，“那我们就告辞了。”
　　“那以后可以常过来玩玩。我们新搬家，对旁边的一切也不太熟悉，还要多多劳烦姐姐了。”林夫人起身送客。
　　扯着林夫人衣裙摆的小姑娘，回头看看他，“那我能来找这个小姐姐玩吗？”
　　林夫人揉揉他的小脑袋，道：“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凌孜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离奶妈的怀抱，大喊：“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把两只手敞开在嘴巴旁，道：“陆蕴。”
　　“我叫凌孜。”
　　“我以后来找你玩。”说完，小姑娘就蹦蹦跳跳地拉着母亲的衣摆走了。
　　林夫人抓起凌孜的手，“奶妈快叫大夫，你看看这手，以后留疤了就难看了。”

　　凌孜没太注意，一直盯着门口。
　　林夫人扯开嘴角上扬，“你喜欢那个小哥哥吗？”
　　凌孜所理解的喜欢大概就是一起玩，咧开嘴点点头。
　　林夫人抚顺了凌孜襦裙的褶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和奶妈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就能出去玩了。”
　　“和邻居哥哥吗？”
　　林夫人也不明说，含糊道：“都行。”

　　“小姐，别乱跑。快过来吃早饭。”奶妈端着饭碗跟着凌孜跑过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