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姬

　　这些日子绽儿也给她讲了芳雨的遭遇，舒灵儿虽然年龄小，却也聪慧。眼下她只有十三岁，若放在其他馆子里，恐怕早已经高价卖了初夜，从此接客了。
　　但在如意馆花畔始终保护着她，让她只以歌声伺客，虽然有囤奇之嫌，但却也令她心中感激。再加上芳雨的遭遇，哪怕她就此离开如意馆，也不见得能找到更好的去处和更好的老板，眼下只是到街上走一圈，如果慕容春秋所说，众人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从来都只有成王败寇。眼下，好好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眼见白羽和舒灵儿都附和了，其他女子再没有异议。论身份，四大名姬中的哪一个都比她们要高贵，既然别人不避讳，她们又有何不可。加上绣儿也已经开了先例，便听下面开始还断断续续的应答声，接着便接二连三的一一答应。
　　场上众人多数都同意，这倒让慕容春秋松了一口气，与雁锦对视一眼，雁锦也是一脸的喜悦，虽然她心中也并不乐意，便是看到慕容春秋这么努力，她也不能拖了后腿。
　　便听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梅心雪一边欣赏着自己纤巧白嫩，又涂了大红寇丹的指甲，一边淡淡的说道：“既然你们大家都愿意，我若是说我不去，倒未免显得有些太过矫情了。”
　　舒灵儿正坐在梅心雪身旁，当下一把拉住梅心雪的手说：“梅姐姐，你也同我们一起吧，你一出去，保准让外面的那些人惊艳到掉下巴。”
　　梅心雪宠昵的伸手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随即捏着她的脸颊笑道：“你数你这张小嘴会说话。”
　　慕容春秋便笑道：“如此说来，心雪，你是也答应了？”
　　梅心雪却不答话，目光一闪，将整个如意馆扫了一遍，悠悠的说：“这些年的舒坦日子都是如意馆给的，也是时候该给它做些贡献了。”
　　慕容春秋便笑笑点头。
　　梅心雪突然说道：“不过，我想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再想些其他办法？遛湾倒没什么，只是我们若去到街上，难免落了俗套。到时候万一连其他院子里的姐妹也一同围观，那可要尴尬了。”
　　慕容春秋眼前一亮，道：“难道你有什么别样的心思？那就说出来听听吧。”
　　却听梅心雪缓缓吟道：“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随即笑道：“我平日里倒不大爱诗，只是这一句却记的清楚。这诗原本是苏小小所作，诗中有油壁车。我们何不也坐油壁车前去游街？车子快，能走的更远。车厢又自成一片小天地，便是有人想要冷嘲热讽也不能够。你们觉得呢？”
　　慕容春秋不禁拍了拍手，伸手指着梅心雪笑道：“你这蹄子在这方面最是精巧，当日的秃黄油就是你所做，今日又想出了这个法子。不过这法子极好，我们且试试。”
　　其他人自然无不赞同。
　　慕容春秋行事雷厉风行，头天商定，第二天便立即实施。她取了自己的珠宝让人拿出去当了百余两银子，便从外面租了四辆油壁车。
　　这四辆油壁车都有八成新，做工又精巧。与寻常马车相比，这油壁车要略小，不过胜在精致，也能稳坐两人。车厢外面都涂有油脂，可防雨雪，故名油壁车。
　　车身之上慕容春秋特意请人重新刷了油，画了合欢花，描了金丝，放眼一看，精致优美，四辆车排成一排的时候，别有一番气势。又打通四周车厢，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车中所坐之人。
　　再饰以各色轻纱，要行走之际轻纱飞扬，旖旎风流。又在四角顶檐处挂了小铜铃，每逢车行风起，便听到铜铃阵阵，声声悦耳。铜铃小，声音并不刺耳，反倒悠扬有余。车厢内又藏有香袋，经风一送，香飘里许，车队行过，处处留香。
　　慕容春秋既然答应会出街，又是提倡者，自然打了头筹。第一天便由她和雁锦打头阵，后面又跟着六个如意馆的女子。一行八人坐在油壁车里，前面马夫一扬鞭，一行人款款驶出如意馆。
　　刚刚驶出如意馆没有多远，悠扬的铃声响起便引起了路人的注意。油壁车前面置有一盏灯笼，上面写着如意馆三个字。四辆油壁车排成一列，但见轻纱飘舞，连成一片，仿佛烟霞流翠。暗香浮动，若有若无，油壁车行来的时候尚还不觉，但车行过，只觉周身衣衫仿佛都染了香味。那香味优雅沉郁，并不刺鼻，也没有普通香粉的浓烈，漾在周身，仿佛能看到香味化成了蝴蝶缭绕周身，时远时近。
　　油壁车上，八名曼妙的女子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个个眉目含情，俏鼻瑶唇。又梳的是时下里最流行的扑蝶髻，身上着的是各色上等绸纱织成的衣裙。那几个女子或拿扇，或拈帕，或托腮远眺，或含笑望人，一行过去，只余下无尽的惊艳纠缠着空气中的香味。
　　那巷弄两边皆是店铺，有卖瓜果花生的、有卖胭粉饰物的、有卖布匹鞋袜的、有卖糖包糕点的、有卖水烟的、有卖房事助兴药物的、有卖折扇诗集的，大凡与青楼楚馆相关的玩意儿，多少都能找到一点踪迹。此时如意馆的四辆油壁车一过，那些店铺里的人立即纷纷探出头来瞧个究竟。
　　行在路上的行人也将这当作稀罕玩意，眼睛随着油壁车走动，待油壁车走的老远还在观望，只觉回味无穷。有那定力稍好的很快就恢复如常，有那痴疑者恍惚半晌，倒以为是仙人下凡。便有恨铁不成钢的妇女伸手扭了身边男人的耳朵，既不表明醋意，又不表明自己没有生气，只生气的下狠手。扯的男人吱吱哇哇的乱叫。
　　很快，整条街都轰动起来。这条巷子本就是烟花巷，大小妓馆怕没有十几家。那些小妓院平日里的姑娘出来遛弯大家是都习以为常的，偶尔还有胆大的和就中相好的女子调笑两声。但是却从来没有哪个勾栏院里的女子竟然这般张扬，这般乘着香车招摇过市。偏偏那车上的女子还生的极美，与先前那些小妓院里的女子简直如同天壤之别。这一番行走，简直让人惊人仙女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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