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姬

　　第二天，天色还未暗下来，牧笛王就早早的到了簪花厅。
　　此时如意馆不如先前风光，便是之前的一些姑娘也先后托人赎身出去，有的甚至转投到丹纱院里。只邓从岭还在坚守。他在这风月行当里多年，人老成精，此时不乏其他青楼楚馆里重金要挖他过去。不过素来圆滑的他此时还肯留在如意馆，倒有些出人意料，因此慕容春秋等人对他也多了几分敬重。
　　泡了壶茶，邓从岭就对牧笛王笑着说：“老家伙，你倒还肯来这儿，你就不怕长久下云，没了饭吃？”眼下的如意馆没有朝中大员敢来，连带那些希望打通官节的富豪也少了，有闲情又有闲钱的肯请牧笛王去吹两首曲子的人也更少了。眼下京城最热的风月场所是金玉堂。可是牧笛王却已经一连几天都守在如意馆。
　　牧笛王对邓从岭极熟，说话也放松了些：“你老哥儿不还留在这儿吗？”
　　邓从岭闻言一笑，不禁抬眼将簪花厅打量一番，过了许久方才说道：“我啊，怕是离不开这里了。打从进了如意馆，不管是混的好些还是差些的亲戚朋友，哪个不在背后里说我吃的是龟奴饭？都瞧不起我，说我好好的秀才不求上进。也只这如意馆不曾嫌弃我罢了。”
　　牧笛王就说：“谁不是呢。我们不过是凭着一门本事混口饭吃，就要遭人白眼儿。蒙花老板不嫌弃，允许我常来这里。咱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人。”
　　邓从岭便笑说：“你说你，来就来吧，干嘛非要告诉客人你不收费用呢？你吹一首曲子才几个钱，会有客人为了省你那几个钱就愿意常来了？”
　　牧笛王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想着万一有人在意着呢，我不收钱，他们兴许能省一点，下次就愿意再来，或者再推荐人来了。”
　　邓从岭笑着摇头。
　　正说着，忽然看见梅心雪从外面进来。牧笛王面上便有些拘谨，和邓从岭一起站起来。
　　梅心雪也看见牧笛王了，随即面上含笑走到近前笑说：“牧笛王，你来了。”
　　牧笛王恭敬的说：“是啊，梅姑娘，多日不见，你更好看了。”
　　梅心雪就笑了，伸手从后面跟着的红棠怀里取出一包点心，又背着众人，从袖里取出一锭碎银揉到包装里，转身将点心塞到牧笛王手里说：“正好，这是刚从外面奇味斋买来的桂花糖，你带回去尝尝。”
　　奇味斋是京城有名的糕点房，最便宜的一块糕点也要二十文钱，寻常人绝不舍得买来当点心吃。也就梅心雪有这手笔。
　　牧笛王连忙摆手拒绝，梅心雪却硬塞给他说：“别客气了，快收下吧。莫不是您老觉得我们连点心也吃不上了吗？”虽然眼下如意馆的朝中大员客人少，但是富商却还是有的。四大名姬的身价始终居高不下。
　　牧笛王只得收下，道谢不迭。那边红棠又将另一包点心递给邓从岭，笑说：“老邓，这是我们吃了一半儿的，你们将就将就吧。”
　　邓从岭却不客气，接在手中反而笑道：“这么说来，牧笛王原来吃的是我的点心，还不快谢谢我。”一行人都笑起来。
　　梅心雪说了几句话，便转身朝里走，待走出簪花厅，才听红棠笑说：“姑娘，你也是做好事不留名儿。给了牧笛王银子好歹也让花妈妈知道啊。”
　　梅心雪拿眼风扫了红棠一眼，笑说：“她够操心的了，你还要给她添乱。”
　　红棠咯咯直笑。
　　这一晚，夜己渐深，整个如意馆也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偶尔有宴客还没有结束的丝竹声，又有个别女子正在给自己的客人哼唱小曲，那阵阵旖旎婉转的声调飘荡在半空中，似乎连夜色也魅惑起来。
　　花畔将事情给手下下交待一番，又在馆里走了一圈，见无大事，正准备回自己的小院里歇息，忽然听到前方二等姑娘的住处里，传来一阵噪杂声。
　　花畔眉头一皱，隐约还能听得到有人怒斥的声音，若是平常，这等脾气暴躁的客人早被劝下去了，这已经过去有一阵子了。
　　叶娥如今做事越发老练，气质也随之锐利爽朗起来，若是她现在回到原先的村子，便是村里的地主婆子也未必有她的气场。眼界到底不同了。
　　村里的老朋友那些老婆子小媳妇羡慕她的穿金戴银，她又羡慕他们的衣食无忧生活无虑不必成日里勾心斗角提心吊胆。虽然她送给朋友的礼物越来越贵重，共同的话题越来越少，所以她现在反而留在如意馆里的时间更长。
　　眼见那方争吵似乎不可消解，叶娥轻声说：“姑娘，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
　　花畔摇头，说：“你且去看看，一会儿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叶娥无法，只得点头自去了。
　　花畔寻了一个小亭子，暂坐在那里。心里一时也有些疑惑，眼下的如意馆虽然不似先前那般风光，每位姑娘接待的客人里也没有那些朝中大员作为依仗，但是到底是六皇子手底下的产业，又有宰父雄图在暗中掌管，只要京中稍微有些身份的人都知道如意馆的底子，并不敢来闹事。像今天这样的情形，实在是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过。
　　花畔暗叹了口气，自从宫里下了旨意，朝廷官员人人自危，生怕与如意馆这等风月场所中的人有所牵扯，有之前王诣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轻易拂逆龙鳞。之后又有几起朝廷大员与青楼女子有染的案例，那些官员最后无不被削官重罚。
　　有个王爷的爱子因为暗地里包养了一个倚香园的名妓，甚至还被罚到西北苦寒之地，十年不许返京。可见朝廷的确是下了狠心，整顿朝纲。
　　现在如意馆的生意，收入减少的有限，这还在其次，只是档次方面，生生的下降许多，原本那些朝臣们好歹还有很多是科举出身，吟诗作画那是信手拈来，如意馆也是高雅的场所。如今的客人中却以赌博卖弄为主，每每与众姐妹说起那些个别奇葩的客人，便是花畔自己也觉得难堪。
　　虽然心底已经有了办法或许可以扭转眼下的局势，只是却要等待一个绝好的时机。而这个时机，与如意馆来说那是极好的，但是对于天下黎民来说，恐怕却是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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