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姬

　　魁中魁大赛结束后，花畔便接到一个便条，是云为衣遣人送来的，约花畔傍晚的时候相见一叙。花畔本待不去，这个时候相见，不过是云为衣做为一个胜者，想要耀武扬威罢了。不过想到云为衣这般千辛万苦的回来，怕也不会这般肤浅的张扬吧。花畔便决定，还是去见一见吧。
　　这是京城里颇有名声的茶楼里的一间雅室，花畔推门而入时，云为衣已经候在其中，正捧着一盏茶，享受那茶香薰面的氛围。
　　见到花畔，云为衣动也没动，只是抬抬眼淡声道：“花畔，你来了。请坐吧。”花畔与她相对坐下。
　　灯光下的云为衣毫不介意的将一颗无发的头顶炫在空气中，身上换了一袭淡蓝色的衣裙。自然不如白日里一身素衣仙气缈缈，却也更添了几份妩媚。她放下茶杯，扬声笑道：“花畔，我猜我这次回来，你很惊讶，对不对？”
　　花畔点头说：“不错，你，还有官先生，果然是不走寻常路。换作旁人，怕是早该隐姓埋名去了。你们竟然还敢赢得这次的魁中魁。便是这点，我便不及你。”
　　云为衣的面色有片刻停顿，只这一顿便透露出了许多讯息。花畔的话里信息量也是巨大的，官儒成打通了多少关节，云为衣作了多少心理挣扎和牺牲，他们对此次花魁魁中魁大赛又做了多少准备和打算，当真是一言难尽。到了后来，云为衣的面脸甚至有些不自然。终归是如意馆曾经的四大名姬，场面事自然面面俱到，只一转瞬，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不细心几乎看不出她心底的那些变化。
　　云为衣的言语却倒底失了温润，含了怒意：“你自然是不及我的，无论是我在如意馆，还是在丹纱院。不过，若是花畔你肯再多学几手，追上我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便有些意难平的味道了。
　　花畔笑笑，说：“上天既赏了各人不同的面孔，便不准备给众生一样的待遇。云姑娘这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我怕是学不来了。我还是做一株不去艳羡桃花娇艳的寻常花草吧，无欲倒无忧。”
　　云为衣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却转声道：“那么，花畔你可知道我此次回来，为的是什么？”
　　花畔瞟了她一眼，含笑道：“总不会只为了这魁中魁的名头吧。若真如此，你也算一偿了夙愿，在如意馆你没得到的，在丹纱院终是有了补偿。”
　　云为衣面上现出一丝自得，亢声道：“魁中魁，那是我囊中之物，便是此次大赛来看，除了我，又有谁能拔得头筹？说起来，我也不过是顺手拈来罢了。我的目的，并不在此。”
　　花畔配合的“哦”了一声，将目光里的探寻之意释放出去，递给云为衣。
　　云为衣便冷笑一声：“我要拿回我曾经失去的！”
　　花畔微笑道：“每个人这一辈子不知道要失去多少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回自己曾经失去的。你要拿回什么呢？你曾经的纯洁和梦想？还是曾几何时遗落的一件珠宝首饰？”
　　终于察觉出花畔话中的挑侃，云为衣面色一变，高声道：“花畔，你别太得意！”
　　花畔摇摇头，道：“我有吗？你是新晋的魁中魁，又是丹纱院现时最大红大紫的头牌，我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云为衣怒视着花畔说道：“我要夺回宰父雄图！我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我要让如意馆从此对丹纱院俯首称臣！”
　　花畔却淡淡的说道：“你要的太多了，我不许。”
　　这一句话含了真意，含了戏谑，含了轻视，突出其来，竟使云为衣为之一愣，一时间竟有些被震住。
　　云为衣大声道：“这些原本就应该是我的！”
　　花畔笑道：“原本应该是你的？你是说宰父雄图，还是如意馆？”
　　云为衣硬声道：“都是！”
　　花畔看着云为衣，注视良久，方才平声说道：“若是第一次给了谁，便拥有了占有权，那我们院里那么多的姐妹，他们可是在等待有人接他们衣锦还乡进驻祠堂吗？”
　　云为衣气势一滞。
　　花畔继续说道：“云姑娘虽然美若天仙，可是整个京城风月场时，至今相传的第一美人都是梅心雪梅姐姐。若说魅力，云姑娘曾经号称梦姬，慕容姐姐人称侠姬，木青芜姐姐人称才姬，白羽姐姐人称芳姬，便是现下如意馆力捧的舒灵儿，也已经冠称灵妓。娅娘走了之后，要说这如意馆的归属，云姑娘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如意馆非你莫属？”
　　云为衣面色青白，显然被花畔说到了痛处，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才好。过了许久，她才挣扎说道：“可是，你花畔又有何德何能？”
　　花畔不在意的用手指在另一只袖上拈了拈，仿佛拈尘，声音却充满了让人咬牙切齿的淡然：“我？你只当我走了狗屎运罢了。”
　　云为衣为之气结，伸手指着花畔，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狠声说道：“花畔，你先不要得意，我们就看谁能笑到最后！雄图现在暂时不过是利用你罢了，论才论貌你都不如我，我不相信他会真心待你。你应该知道，我这次大难未死，便是因为他心中有我，才设了计偷梁换柱！男人到底是注重皮相的，你等着，有你痛哭失声的一天！”
　　花畔摇摇头，轻叹一声，似乎在斟酌用词，思量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云为衣，你知道一个人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吗？”
　　云为衣看着花畔，待她余下的话。
　　花畔站起身，走到窗畔，看着窗外的灯火繁华，说：“一个人最大的悲哀便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他们为了别人而生，又为了别人而死。而你，同样如此，因为你有了美貌，所以你觉得你便拥有了一切，你把自己当成了富贵人家。而我，因为没有你的那些资本，所以我便是穷苦人家。你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我为了吃穿不得不自己动手。所以，你习惯将你的梦想都寄托在他人身上，哪怕你暂时放弃了宰父雄图投奔了官儒成，可是你还是对宰父雄图念念不忘，你还希望他是你命中的那个良人，共你衣食无忧，共你花前月下。”回过头，背后大片的星月灯火都成为花畔璀璨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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