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姬

　　雁锦扫她一眼，说：“我这叫有先见。你们啊，不过是些还没有看清男人们真面目的人。就像绣儿，西门公子对她够好了吧，怕是一见到那位刘公子便要目眩神迷。只是，那刘公子到底是怎样个人，你既不相信，就让时间证明吧。”
　　花畔笑笑。
　　雁锦突然又说道：“不过，说起来，倒还有另一件事，也颇有些奇怪。”
　　花畔问：“什么事？”
　　雁锦看看四周无人，当下小声说：“我告诉你，只是觉得你的嘴紧，你千万不要告诉了别人。那天，我在春秋姐姐院子里玩，正好碰到心雪姐姐。你可知道，她找春秋姐姐是何事？”
　　花畔摇头。
　　雁锦悄声说：“她将她的一块上好的祖母绿的搬指，要让春秋姐姐给换成银两。”
　　花畔便有些吃惊，问道：“她可说过，换成银两用在何处？”
　　雁锦摇摇头，说：“她倒是保密的很。恐怕也是觉得春秋姐姐身份比我们自由些，人又素来有侠名，所以才敢找春秋姐姐去换。其他人她未必肯找，宁肯到外面便宜些给当了。”
　　花畔心头一动，就看见雁锦双眼亮晶晶的瞪着自己，花畔几乎要失声叫出来：“你是说，她这些银子，都接济了那位刘公子？”
　　雁锦松了口气，竟然点点头，才接着说道：“虽然这也只是我和春秋的猜测，不过想来也不会错。我们平常在院里花销有限，心雪又素来有些存储，哪里就需要银子紧迫到这地步了？所以，我才说那刘公子恐怕未必就是心雪姐姐的良人。”
　　花畔也不禁忧声道：“心雪姐姐这事，若是被妈妈知道了，怕要受好大一顿责罚！”
　　梅心雪这种倒贴行为便属于热客。当日鱼欢那般恃宠而骄，尚且不敢让娅娘知道她与那骆家子的事情，何况梅心雪，虽然眼高于顶，却一直谨慎。
　　雁锦叹口气说：“所以才不敢告诉别人。只是恐怕眼下就算是告诉心雪姐姐，怕也没用。他们正热烈着呢。”
　　花畔点头说：“不错，不过，还是要找机会劝解一下，只不知那刘公子的底细怎样。”
　　雁锦摇头说：“这个最终的事实真相恐怕谁都查不出来。明面上，只说那刘公子乃是外省的大家族公子，在京都只是处理这边的一些家族事务。可是谁又知道真假。”
　　花畔不再说话，心中一时间也无法判断这事情的真伪，只是不禁有些难过。她们这样的女子，在外人眼里，恐怕个个都是阅人无数。只是外人并不知道，同样的，她们也是最可怜的女人。虽然能够轻易识破男人的伪装，可是，却也仍是最容易上当受骗。
　　哪怕普通人也容易将自身的优点放大，觉得自身优秀，更何况如意馆里的这些容貌出色的女子，若说没有顾影自怜过，肯定是假的。有了这等容色，又有哪个女子不渴望得到一个男人真诚的爱？
　　得到一个家庭的温暖？
　　拥有一个好的结局？
　　只怕这种渴望比寻常普通女子更要强烈数倍。正因为有了这种强烈的渴望，自然对于委身的那些要么年长、要么相貌一般、要么妄自尊大的男人心有不甘，所以一旦碰到那些擅长伪装的俊俏男子，难免便会上当受骗。
　　因为这两天来了身子，花畔没有留客人过夜。早早的吃过饭，正想着事情，叶娥从外面进来，看见花畔在沉思，走上前来，轻声说：“姑娘，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一个消息。”
　　花畔回过神，问：“什么消息？”
　　“鱼欢姑娘，疯了。”叶娥面上的表情有一丝庆幸，也有一些惋惜，倒有些百感交集的味道。
　　花畔也吃了一惊：“疯了？怎么会这样！”
　　叶娥说：“我听说，早在几天前她就有些疯颠。自从去到寒鸦之后，娅娘也派人给她送了些药，略微好些，便让她接客。寒鸦巷里的客人比不得如意馆，四娘却一日也不肯让她休息，竟是比四等姑娘也不如。她们都说鱼欢是太过骄傲，无法忍受自己从曾经的四大名姬一下子落入末流这个事实，这两天一直疯疯颠颠的说自己还是如意馆的娆姬，每天对着镜子把自己涂成了大花脸，衣衫不整的在院子里游荡，听着可怜。”
　　花畔皱眉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叶娥说：“在洗衣房听几个小丫头说的，这事，最早恐怕是纤语说出来的。上午的时候，纤语起了个大早，编了个谎话到了寒鸦巷，谁知道竟然也没和鱼欢说上话，只看到鱼欢那样子就吓的什么似的慌慌张张的跑回来了。大家这才知道。”
　　想了半晌，花畔忽然站起来说：“叶姨，我们去寒鸦巷看看。”
　　叶娥惊疑的问：“我们去看什么？”
　　花畔沉吟道：“我们去看看，鱼欢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叶娥有些吃惊，却没有再多问，当下便去打点出门的事宜，两人也没有雇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寒鸦巷。
　　夜晚的寒鸦巷只有零星的灯光，因为已经入冬，往来的人不多，说不出的廖落，整条街都看不真切，只看到很长一条黑黑的甬道，让人没来由的恐慌。对于寒鸦巷，花畔一点也不陌生，自然也不会害怕。她与叶娥相伴而行，很快到了夜渡院。
　　叶娥上前敲了门，半晌才有人开门，叶娥只说是如意馆的人，来看望鱼欢，又给了些铜板，那看院子的妇人便不多问，放了他们进来。
　　到了鱼欢的房间，房门并没有插上，叶娥伸手将门推开，花畔缓步走了进去，叶娥将门半掩着守在外面。
　　花畔站了一会儿，眼睛才从黑暗适应屋里晕暗的灯光，只看见鱼欢整个人盘坐在床上，果然长发披散，衣衫零乱，听见动静，也没有抬头来看花畔，自顾自的说道：“我是鱼欢，我是如意馆的四大名姬，我是鱼欢，我是如意馆的四大名姬，我是鱼欢……。”无休止的念唠着这句话。
　　花畔略为扫视，只见屋中也零乱不堪，怕是许久没有整理过了，几乎辩不出原有的家俱摆设，只那桌子上还有一个盘子，盘子里剩了一只咬了一小半的发黄的馒头。
　　花畔走到一个椅子前，伸手将椅上的几件破衣裳叠的齐整，放到桌上，自己缓缓的在那椅子上坐下来。
　　鱼欢仍是在自言自语，花畔也不急着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过了半晌，花畔忽然说道：“鱼欢，我知道，你没有疯。”她定定的看着鱼欢。
　　鱼欢却没有丝毫动静，仿佛并不曾听见花畔的话。
　　花畔自顾说道：“你放心，叶姨守在外面，就算你现在正常了，其他人也不会知道。之所以我敢肯定你没有疯，是因为，我知道，以你的骄傲，绝不允许自己就此失败，在你的性子里，始终都有高人一等的想法，恐怕，如果你真是因为想不开，哪怕会去死，也不见得会疯。”
　　鱼欢仍然是没有动静。
　　花畔忽然轻笑说：“那个宝马香车，招摇过市的鱼欢，难道如今竟然连以真面目示人，都不敢了吗？”
　　鱼欢忽然停住呓语，倏地抬起头，两眼放光一般，死死的看着花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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