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姬

　　花畔早早的备下一桌酒席，便在她房里，今晚的客人是南归鸿。早上的时候已经托西门鹤转告南归鸿，说是有事相求，相信南归鸿会来的。
　　到了傍晚，南归鸿果然到了花畔这里，一进屋，便看见坐上那四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另有两盘精致的点心，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另有两个酒杯。显然是待客所用。一时间，南归鸿反而有些疑惑，不知道花畔意欲为何。
　　花畔已经站起身来，却并没有迎上来，只是摊开手示意南归鸿落座，一边含笑说：“南二哥，请坐。”
　　南归鸿终归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物，心中虽然疑惑，面上很快掩饰下来，不动声色的道了谢，走到近旁，坐下。
　　花畔持了酒壶，熟练而轻柔的为南归鸿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的杯中斟满。方才笑道：“今天突然请南二哥前来，实属花畔昌昧，这厢，花畔先敬南二哥一杯，还请南二哥勿嫌花畔唐突。”
　　南归鸿忙端起酒，说道：“大嫂言重了！”
　　花畔笑笑，两人碰杯，一干而净。
　　花畔又摊手介绍几味菜肴，笑道：“院中酒菜不知可否合南二哥口味，还请一试。”
　　南归鸿微有些拘谨，点头称是，方才捏筷。一时间，场上气氛反而有些拘束凝重。南归鸿始终对花畔的用意琢磨不透，但是宰父雄图又己将花畔光明正大的介绍给过众兄弟，他又不能像面对寻常青楼女子那样随意，颇有些顾忌。不过好在他平常在宰父雄图手下也是独挡一面的人物，虽然拘束，倒仍不失礼数和气度。
　　酒过三巡，花畔只是捡些场面话来问，偶尔问到宰父雄图与其他兄弟的事情，也只是问诸位兄弟是否成家这种琐碎事，南归鸿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嫂今日特意找我来，恐怕，并不是吃顿饭吧。”说着，将眼睛看着花畔，这个时候，将话题挑开，心中反而更加舒坦。南归鸿的神色终于恢复素日里的冷静平和。
　　花畔也同样看着南归鸿，一边说：“南二哥还是先用些小菜吧，今日天色尚早，再多的话，也说的完。”
　　南归鸿摇摇头，说：“南某心中有惑，若不解开，眼前就算龙筋凤肉，食之也是味同嚼蜡。还请大嫂明示吧，也好叫南某心中明白。”
　　花畔笑着点头，说道：“其实，这次请壮士前来，只是前两日听西门三哥说起你们兄弟的往事，觉得有趣。”
　　花畔望着门外的弦月，似带着伤感，又似带着困惑，轻声说：“南二哥，以前这条街上有个疯老人，你可知道？”只要是经常逛烟花胡同的，基本上都认识那疯老人。
　　南归鸿持杯的手无声无息的微微一颤，继而抬头，看着花畔摇头说：“我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么一个人。”
　　花畔说：“说起来，那个疯老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南归鸿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并不接话。
　　花畔挑眉，笑说：“南二哥就不好奇我这位救命恩人吗？”
　　南归鸿抬起头，似有些勉强，说：“那肯定是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
　　花畔想了想，点点头说：“说起来，真还有些曲折离奇。”
　　南归鸿复又沉默。
　　花畔却不折不挠，笑道：“说起来，雄图还应该要好好谢谢这位老人，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疯老人，我们才能再在一起。”
　　南归鸿不置可否，但是花畔显然对这个话头极有兴致，也不管南归鸿是否愿意听，自顾回忆道：“那时候，我得罪了人，本来也只是一些不入心的小过节，我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想要我的命。”
　　“正巧那段时间雄图在外地无法回京，所以当有人拿了一件雄图的旧外衫给我的时候，我如获珍宝。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件旧外衫却被人动了手脚，没过多久，我就得了花柳病。”
　　说到这里，花畔看着南归鸿，笑说：“南二哥，你介意雄图喜欢的女子，是一个得过花柳病的人吗？”
　　南归鸿怔了怔，摇头说：“两人之间，若是两情相悦，又不影响到别人，自然无需外人置喙。我看得出，你是真心爱他，雄图也将一整颗心放在了你的身上。”
　　花畔没想到南归鸿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当即也不是不感动，说道：“谢谢你，南二哥。”
　　南归鸿摇摇头，却迟疑着问道：“那么，是谁想要害你呢？有这样一个人在如意馆里，恐怕雄图也不会放心。”
　　花畔遗憾的说：“虽然我差点因此丧命，可是，我却连下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房里有片刻的沉静，过了一会儿，花畔继续说道：“当日我不得不搬到寒鸦巷。当时的我，真的是万念俱灰。因为得了花柳病的人，十有八九都不会再离开寒鸦巷，从此任你是如花容颜还是玲珑玉人，都不得不静静的等待死去。”
　　“所以，我感激那位疯老人。是他给我一条新的生命，是他给我提供了药方，治好了我的病，让我得以重回如意馆，重新站在这里，能够面对其他姐妹，还有雄图。”
　　“南二哥，花畔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子，在认识雄图之前，我也不知道你们所谓的江湖世界，但是，我知道江湖里，一直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南二哥，涉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换成你是我，是不是，也很感激这位疯老人呢？”
　　南归鸿下意识的点点头。自从他进屋之后，一直都是花畔在说话，南归鸿在听，一开始南归鸿还有些戒心，只是听到后来却有些糊涂，不知道花畔为什么一直在说这些，这与他对青楼女子的行事态度相悖，他从来见过这般平静中蕴含了无尽力量的女子交谈过，只是他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花畔的态度里有哪些破绽。他觉得自己就仿佛是一条被人捉到陆地上的鱼，周围的空气，在面前这个平静自若的女子面前，一丝一丝的被抽离。
　　见南归鸿沉默寡言，花畔心里也有些不忍，但是一想到疯老人的惨死，及至自己当日发下的誓言，花畔又强自狠了狠心，无论如何，此事，今日自己必须得到一个结果！
　　花畔继续说道：“所以，打从心眼儿里，我就感激这位疯老人。抛弃他自身可悲可叹的故事，只他救了我一命来说，我就该感激他。花畔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却还知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所以，当日，我在疯老人的灵前曾经发下过誓言，一定要找出，并且惩罚这个杀人凶手！”
　　听到这里，南归鸿终于动容，吃惊的抬头看了花畔一言，又飞快的扭过头去，还强自端起面前的酒杯，小啜了一口，却不知该怎样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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