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谨雅然

　　雅苑的丫鬟们最近很闲，自家小姐整日待在院子里，除了跟着云端练武，就是看看地方志、弹弹琴。不过她们也算是有耳福，每日自家小姐弹的曲子都不一样，甚至还有一些是没听过的，就连在宫里待过多年的云欢也不知道。她们胆子大的去问小姐，小姐只说她随便想的，想到哪里就弹出来了。
　　这话其他人信，羽秋羽夏两姐妹是怎么都不信的。她们跟在容尔雅身边最久，最了解她的性子。最近她虽然在院里无所事事，但是她的心思却并不轻松，神色旁人看上去无异，但是她们却知道她心里装着事儿，说不定就是担忧南方叛乱的事。
　　容尔雅弹完一曲《秋思引》，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姐，怎么了？”羽秋离她最近，自然看得清楚。
　　容尔雅摇摇头，思绪却飘到半月前。
　　那日大军开拔，容修泽身着铠甲，腰挂宝剑，在东城门口和众人告别。这阵仗引得全京城的百姓驻足围观，就连皇帝时洹铮都亲自出宫相送。当然，这并非因为容修泽，而是随军前行的南平王时谨墨。
　　容尔雅没有机会往前送别，只在离城门口最近的一家酒楼楼上目送他们出城。她的心思也并不在威风凛凛的容修泽身上，而在他身边一袭白衣的时谨墨身上。
　　那日时谨墨并未穿官服，也不着铠甲，只做了普通的打扮。饶是如此，他依然引得围观的群众一阵激动，尤其是姑娘家，更甚至有人上前送东西，什么衣服首饰、香囊手帕的。虽然他没有收，但容尔雅心里还是不乐意了好一会儿。
　　京城这些姑娘家见多了翩翩公子的都这般激动，那南方的女子只怕是更甚。当然，容尔雅更担心的是他的安全，毕竟他一路随军，还担负着密查贪腐一事，无论明暗，他都会遇到危险。
　　上一世，他只是一个在封地非召不得入京的王爷，南方叛乱根本没有他什么事儿，所以他一世无虞。但这一世，他不但深受皇帝信任，更是直接前去平叛，那会发生什么事，容尔雅无法肯定，更不敢想象。

　　容尔雅回过神来，道：“今日晚膳我去松涛苑吃，你让丘妈妈不用准备了。”
　　羽秋叹气，道：“小姐，您早些时辰说呀。这会儿，丘妈妈估计都弄得差不多了。”
　　“那你们吃吧。”容尔雅将琴放回架子上，提起桌上吩咐买的糕点出门。
　　“小姐……”羽秋追出去。
　　“你们不用跟来了，自行用晚膳。我吃完晚饭，还要留下和我娘说话，会晚点回来。”容尔雅头也没回地离开雅苑，留一众小厮婢女在原地风中凌乱。
　　容尔雅先去了泽苑，童淑婉也没在，院里的婢女说她去松涛苑了。容尔雅心想，倒不用自己劝她一起了。
　　到了松涛苑，院子里传来说话声，正是方氏在和童淑婉聊天。
　　容尔雅进屋，婢女们已经开始摆饭了。
　　“你怎么过来了？”方氏笑着问。
　　容尔雅嗔怪一声，道：“娘，不兴您这样的。我来蹭您一顿饭，您还不乐意了。”
　　方氏郁结，无奈道：“我不过是奇怪，往日也没见你常往我这儿跑。”
　　容尔雅示意自己手上的油纸包，道：“这不是早上让立仁他们去街上买了点点心，本来想给嫂子拿一点过去，结果去雅苑没见这人，说是来娘这儿了。”容尔雅坐过去，又道：“再说，我一个人吃晚饭多孤单寂寞啊。”
　　童淑婉和方氏都笑了。
　　“方才在门口听到你们说，今日嫂子收到了我哥的信了？”容尔雅问。
　　童淑婉点头道，“是啊，午后到的。你哥在信里说了一些事，我是拿信过来给爹娘看的。”
　　容尔雅奇怪，“我哥写了要给爹娘看的事？”
　　方氏叹气，“事情有些棘手，需要让你爹知道。”
　　容尔雅更好奇了，“嫂子，信可以给我看看吗？”

　　“什么信？”容国焘从门口进来，看见屋里娘三坐在桌边，饭桌上摆好了饭菜，正在等他。
　　“爹你回来了。”容尔雅迎过去。
　　容国焘走过去坐下，“淑婉，是若华来信了？”
　　“是的，爹。”童淑婉让露葵把信拿给容国焘。
　　容国焘打开迅速看过，容尔雅也在一旁看了，两人脸上都浮上凝重的神色。
　　“今日早朝，南方送来了军报。说若华他们联合浔阳郡和抚州郡的守军，已经攻克了叛军占领的抚州州府。军报上写的是大捷，收复抚州，安抚灾民，整治水患都在一一进行。却并未提到敬之遭袭受伤一事，这事他们隐瞒不报怕是敬之交代的，好让崇国公一家放心。”容国焘叹了一口气。
　　容尔雅心里一沉。
　　方氏道：“贺世子上半年刚受过伤，这次又受伤了。若是让贺夫人知道了，的确是一大打击。”
　　“这事就算不写在军报上，也瞒不了多久。军队那么多人，有不少都是崇国公军营里的，兵部也有不少人，崇国公迟早都会收到消息。”容国焘叹息，又道：“不过，现在看来他伤的不是很重，否则若华绝不会不提的。”
　　“信里怎么没有提到王爷？”容尔雅道。
　　童淑婉摇摇头，方氏却道：“没有提到，说明王爷没事。”
　　容国焘宽慰道：“王爷身边有暗卫保护，他自己也会武功。”
　　容尔雅心里却忐忑不安，总觉得并不像他们说的那般轻松。

　　众人没再说这件事，方氏招呼用晚膳。
　　用膳的时候，容国焘说起了另一件事。
　　“陛下要举行秋祭，定在了九月初九，前去西山寺。”
　　“秋祭？”方氏说，“陛下怎么想着要秋祭了？今年并非庆年，而且先帝先祖的祭典也不在这下半年啊？”
　　“因为灾情。”容国焘解释道，“先前的旱灾，现在又是水患和叛乱。朝中有大臣建议陛下举行祭典，以向上天和先祖祈愿。虽然陛下和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办法，但为了稳定民心和朝中局势，陛下还是采纳了。”
　　“这种时候，普通百姓也都会拜佛求神，这么做也的确让人安心一些。”方氏叹道。
　　“不过是以求心安而已，真要解决南方祸事，还不是要靠前去赈灾平叛的官兵。”容尔雅不以为意。
　　容国焘反驳道：“赈灾平叛的官兵是很重要，但是百姓最重要是看朝廷的态度。朝廷对他们是否上心，能否真的做出一些事情救他们于水火，无论是平叛发放救灾粮，还是求神拜佛，都是让百姓信任朝廷、收归民心的大事。”
　　“我们在京城无法亲自为阿泽他们做点什么，但是能去寺庙为他们祈福祝愿也是好的。”童淑婉也道，“爹，这次秋祭，我们这些女眷可以去吗？”
　　“能去。不仅陛下会亲自前去，还会带上太后、皇后、四妃和皇子公主。其他的随行官员多是礼部、钦天监和兵部的朝臣，另外还有几位王爷公侯。西山寺山脚就是行宫，修得也宽敞大气，届时皇室和王爷公侯住到行宫里，我们其他的官员和家眷就住到西山寺里面去。”
　　方氏道：“现在离初九也没几天了，那我们也早日收拾一些细软。既然要去寺庙，得准备一些祭祀用的东西。西山寺在山上，比京城冷得多，现在又到了深秋，衣物褥子也得多准备一些。”
　　“嗯。”容国焘同意，“你多准备一些。礼部和禁军要提前过去准备祭祀大典和寺庙行宫的防卫，所以我们要提前几天过去，届时我们一家人先去。”
　　容尔雅兴致缺缺。
　　“小雅，听到没有。”方氏无奈道，“你虽然不喜这些，但是我们都去了，你一人在家我们不放心，所以也收拾东西和我们一道去，知道吗？”
　　“哦。”容尔雅不情不愿地应下。

　　回到雅苑，容尔雅躺在床上盯着上方的幔帐发呆，脑子里全是信里提到的贺敬之受伤一事，然后没有时谨墨的消息，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他也会出事。
　　容尔雅突然翻身做起来，朝外面喊道：“云欢……云欢……”
　　“小姐，怎么了？”羽秋出现在门口。
　　“叫云欢进来。”
　　“是。”羽秋不疑有他，出去叫人。
　　不一会儿，两人急忙忙进来屋子。
　　“容姑娘，您找我？”云欢紧张道。
　　容尔雅问道：“你有南平王府的消息吗？王府有没有收到王爷的信？或者王府有没有什么王爷的消息？”
　　云欢一脸懵。
　　“你虽然一直在我这儿，但你毕竟是王府的人啊。王府的消息你什么都不知道吗？”容尔雅道。
　　云欢道：“容姑娘，我已经很久没去王府了，不知道王爷的消息。”
　　“那你知道王府哪些人会有王爷的消息吗？”
　　云欢想了一下，“王爷身边最信任的是离尘侍卫和离寻侍卫。”
　　容尔雅摇头，“这两个是他的暗卫，这次去南方，肯定跟去了的。其他人呢？”
　　“其他人，应该连公公知道吧，他是王府的管家。王府有什么消息异常的，都会报到他那里去。”云欢老实回道。
　　“那你明天去王府，问连公公有没有王爷的消息。”容尔雅道。
　　云欢‘啊’了一声，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还是点头应承道：“是，我明日一早就去。”
　　“嗯。”容尔雅瘫软倒在床上，“希望没事。”
　　羽秋和云欢对视一眼，彼此都懵的，耸耸肩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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