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少年的鬼话与黄衣小姐

作者:舍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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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油的人,右生的度化之爱



      我跪在公堂上,老爷没有上堂,是捕头在审问我。

      现在竟然要给他这样的混账跪下,我的心中很不情愿,膝盖又冰又冷。即使我才刚刚上堂,刚刚落地,但被那些人包围着,他们带给我的压迫是我前半生都未曾经历过的。

      他们穿着黑色的衣裳,手执红色的棍子,围在我身边。

      这地下可是有条河?那河大概是从极北之地流下来,至今已经在这公堂之下盘桓了多年,此刻被我火热的身躯,更柔软火热且带裂隙的膝骨所暖,变成了一条滚烫的河流。

      “混账,老子的膝骨都快要废了。你们究竟肯不肯放手?”

      我想起来,却被旁边那些泥塑般的家伙锁住了手足。他们直接便给我施了夹棍的重刑。我痛得龇牙咧嘴,斥责着他们,想要将脑袋插进裤子里。

      因为我的裤子很柔软,我是纨绔子弟。

      “昨天夜里,你去了哪里?还不肯开口吗?”

      原来他们一直不开口,是想要我先开口!我心说那你们早点说啊。虽然我着实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可说的。我摇了摇头,说道:“紫棠姑娘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那么你昨夜去了哪里?”

      “花街。”

      “谁带你去的?”

      “我的翅膀。”

      “哦。”捕头摸了摸下巴,把指甲里的脏气弹出来,道:“来人,把他的翅膀给我砍了。”

      我的翅膀长在背上,如何砍得!我动弹不了,那夹棍越收越紧,紧得我的裤子都要皱掉了。

      “我想吃鸡翅膀!官爷!请先让我吃饱了,再上路罢!”

      然后我吃到了鸡翅膀。

      但刑还是要受的。那些人递了刀上来,一个传给另一个。我看到了,那是一柄小巧的金刀,刀上嵌着十来颗血红的宝石,而那个刀柄则是用一个透明的,泛着血色丝纹的石料磨砺后制成的,就像屋檐下坠着的透明冰凌。

      我曾听说过有冰凌杀人的事件发生。

      死的那个人是位富贵公子,那凌尖刺进他的后背,穿透了他的心脏,刺得他哗哗地渗血,呼啦啦的流油。那是怎样的油啊,没有一滴血,没有一寸红,就是黄色的,米黄的,金黄的,明黄的,泛着些许亮光的油流了满地。那么血都去了哪儿呢?血都被泥土吸去了。而泥土是不吸油脂的。因为只有血、皮、骨属于土地。从他人身上掠夺来的油,不是土地实现给你的,所以当我们围观者赶到的时候,他的血已经没了,只剩下了油。

      那油很难闻。左生、右生、我之中,只有我敢上去摸。若不是怕对死者不敬,或许右生也会来摸摸看。那油极其滑腻柔软。因为是寒冬,那位富贵公子的白肉已经凉了,但黄色的油还没有,而是还温热着只是外层已经被风干了一些,有点剌手。我试着动了动手捏了一小撮,将在手中的那东西碾碎了。那东西立刻变成了极其滑腻的小点,附着在我的手背上。

      我甚至感觉那东西钻进了我的手指,我的手指都膨胀起来了。

      “老镯子,快将那秽物抹了,莫要乱动!”左生给我一脚,指指那个死人的衣裳。我会意,将油脂抹干净了,但手上依旧还有恶心的腥气。

      那腥臭之气就像右生曾点拨过的一家卖肉老汉家的小女儿身上泛着的味道。

      右生当时并不像是个先生。那时他破衣烂衫,俨然就是个富贵之外的贫穷书生。右生是三代的状元郎,三次中了状元,三次还乡当富贵闲人。他是最喜爱参加科举的,只为求状元的告官还乡,再不就是那买官费用。因而只几年就在这小城中混出了个脸面。

      他只叫右生,别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左生是因为勾引了太多女孩子,隐姓埋名,只叫左生。

      我还是个孩子,十七八岁;我还有名字,我的名字叫苏清镯。

      右生那时刚刚扎进佛经堆里,读了普渡世人的寓言佛理,想要亲自实践一番。他装成了贫苦先生的模样去与那杀猪摊子老板家的姑娘小绿攀谈。小绿是很喜欢他这样开口闭口大道理的少年书生的,于是应允下来,替他打下手,磨墨剪纸扎纸灯笼,不再卖猪肉了。

      右生大喜,当即买了香脂,新裁了衣裳将她包裹起来。

      小绿惊异他为何会有这么多钱。右生说是用祖传的玉佩当了的。因为佛经中不让骗人,他的话便句句是实话。那当铺也还算识相,知道右老爷有钱,将他的玉佩妥帖放好,用了外邦进来的泛着光的天鹅绒来包着,借了他一笔对等的钱。

      但右生扮作贫苦书生,本就是在骗那女孩子啊。

      右生将那位姑娘训练成了一位大家闺秀。

      小绿身上有种抹不掉,除不去的生猪肉腥气,任她吃多少小姐们口中的香丸都不管用。最后,她瞒着右生,将右生放在屋里的钱全都挪去买了花街制作的麝香丸,右生看到钱不见了,这才知道姑娘已经把自己毁了。

      “右郎,我只想好好的与你在一起。”

      “只这一步,再只这一步便成了。”

      “我便真真地能配上你了。”

      右生哭道:“在下一介寒儒,何以谈什么配不配得上?便是你继续卖猪肉,我也愿娶。”

      但小绿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了。她散发着百花的香气。那一天,她在窗边等着右生回家。右生回来之后,给她带来了好吃的点心和时新的书卷,还多添了一方暖帕子。上楼之后,小绿磨好了墨,扎好了灯,也裁好了纸,什么都弄好了。她站在桌子前,关好窗。身上的香气锁在了屋里。

      她脱掉了衣裳,□□地站在了右生的面前。

      “小绿,这是做什么,白日宣淫做不得啊!”

      小绿痴痴地望着右生,眼中氤氲着水汽。

      “右郎,请抱住我罢。”她猛扑过去,右生只感觉跌入了一片花的海洋之中。小绿的身体很柔软,也很凉。

      右生受不了,与她做起戏来。

      戏毕。小绿说:“右郎,戏结束了。”

      右生太困了,且无牵挂地亲了她的脸颊与嘴唇,睡去了。

      次日,小绿死了。

      她的身体凉了,是服毒死的。

      右生此刻闻到那油脂气息和着寒风,已经面呈异色了。

      “右,你且先去罢,没什么好看的。”

      右生离开了。

      左生望着我摸了一下冰凌。冰凌似乎嵌进了那块大肉的深处,与皮肉冻在了一起,拔不出来。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晶莹绝妙的利刃,分分合合间,掌着他人的生死。

      而这无根之水,又是最柔软的东西。

      只要他该死,上天便有一千种方法等着他。

      那时我与捕头打过照面,捕头还是个小捕快,一举一动中都是未曾脱尽的孩子气。我伸手冲他打招呼,他也伸手冲我打招呼。

      “你好,人不是我们杀的。”

      “你好,我知道,这个天杀的挨千刀的。”还是捕快的捕头说,“他抢过我的铁碗,给买到了铁匠铺子换钱去了。”

      抢人家饭碗?果然该杀。况且这又是个不缺钱的主儿,这种混账举动一定是随便玩玩的。但捕头大人却差点落难,不再有吃饭的家伙。

      我同情他,见他与我差不多大,便将自己的小碗送给了他。他不要,我将钱给了他。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对!就是这句话!

      “捕头大人,请不要砍我的翅膀!”

      “砍我的翅膀,我会很疼。”

      “我何尝不知道你会很疼,还会流血,对吗?”捕头大人不知想没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他此刻走过来,想要给我一巴掌。我的脸没少挨过巴掌,但我发现我现在不想让他打我,于是脸偏向了一边去。

      我记得黄衣小姐在山村出来的那一天,她给了我一巴掌。那一巴掌不轻不重,让我的脸热腾腾的,还有些细微的酥麻感。

      顺便,这与左生给我的一巴掌有一样的酥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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