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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ain
她站在台阶下，抬起首对着那男人微笑。
“遗忘是救赎。”她说。
雨滴落在她的额心，从颊边滑过，浸湿了她的衣领。
她几乎湿透了，在大雨滂沱之中，却仍旧保持着微笑的样子。
“大卫。”她问，“是雨太大了，还是我哭了？”
生化人摇摇头，没回答。
她沉思了一会儿：“虽然你会被不断更新，但是大卫，相信我。”
他以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看着她。
她笑着开口，一字一句：“你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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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启动确认。”
“确认。”
“是否植入大脑思维？”
“是。”
“警告！记忆缺失！”
“开启全面扫描，确认缺失部分。”
“警告！文件加密，无法确认，继续扫描将造成大脑损毁！”
“立即停止扫描。”
“是否继续程序？”
“是。”
“启动程序中。”
“程序启动完毕。”
“激活程序中。”
“程序激活完毕。”
“即将进行生化人机体二次重启。”
“重启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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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待在那儿，将书搁在膝上，隔着一层玻璃帷幕望着外面的世界。
初秋的雨，总是给人带来萧瑟的感觉，即便是在这座号称绝不会缺少活力的城市里也一样。
他在她身旁坐下，什么话也没说。
忽然的，克里斯转首问他，“你喜欢雨天吗？”
大卫怔了下，“不。”
她弯了眉眼，“我也不喜欢。”
“有原因吗？”他问。
克里斯侧头想了想，“因为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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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在长廊上。
她正打算去实验室工作。
作为维兰德先生的养女，克里斯在维兰德集团内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实验室。
众所周知，克里斯蒂.维兰德是人工智能领域的顶尖人才，也正是因为她的卓然天赋，才使得维兰德先生收养她——她本是孤儿的。
虽然因故失去了两年的记忆，但她仍旧才智不减。
没人告诉过克里斯，她为什么会失忆。
“我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卫想了想，“温和又脆弱。”
“现在呢？”
“温和与更好的。”
克里斯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更好的”这个词里所包含的意义。
但她是相信眼前这个人的。
从她睁眼以来，就看见的这个人；从她睁眼以来，就一直陪伴着她的这个人。
生化人又怎么样？
克里斯觉得，他和其他人并没有区别。
——甚至比其他人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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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伸出双手去触摸雨幕。
那是冰凉的。
没有生气的。
她扬起唇角，忽而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来。
那个人，打着一把黑色的伞，正站在街道的对面。
克里斯没什么动作，只是笑眯眯的立在原地等着。
随着绿灯亮起，他的身影在雨幕中渐渐清晰。
三步。
两步。
一步。
雨停了。
克里斯抬头，他低首。
“冷吗？”大卫问。
她答：“不冷。”
大卫摸摸她的头，“想哭吗？”
她答：“不。”
“有原因吗？”他问。
克里斯侧首想了想，“因为你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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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踮起脚尖去触摸他的眸子。
那是海一般的颜色，透彻而温润。
晨风中，大卫浅浅一笑，克里斯清楚的看见，他眼里闪过的温暖色泽。
克里斯不由得笑弯了眉眼。
“进去吧。”克里斯拉着他走入室内，那是寒气无法侵袭的地方，“已经深秋了呢，清晨的风很冷，要注意的。”
大卫纠正她，“我不冷。”
他是生化人，又怎么会畏惧寒冷？
冷热对他不过一种感觉。或冷，或热，只是感觉到了而已，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克里斯皱了下眉，“那我要怎么样才能体现出我对你关心呢？”
大卫楞了下。
“克里斯。”他陪着她走向实验室，“我知道。”
克里斯一挑眉，“我也知道。”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推开实验室的门，扑面而来的书卷气息，克里斯站在门口与他道别。
“工作愉快，大卫。”
“工作愉快，克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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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很黑。
克里斯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忽的，世界褪去了黑暗。
很亮。
克里斯不适应的用手挡在眼前。
这是灯光，是人造光，亮的刺眼。
她发现自己可以走动了，便轻轻向前踏出了步子。
一瞬，空间在扭曲，世界忽明忽暗，像是电池快没电了的手电筒发出的光一样的断断续续。
熟悉的书卷香气让克里斯恍惚。
她又往前走了，手腕碰到了书桌的边缘。
克里斯借着灯光看去，只见书桌上堆满了各种书籍，不杂乱，正中却突兀的摆着一幅肖像。
克里斯去看。
那是谁？
那是大卫。
她又看。
画的边缘勾签着一个名字，克里斯。
她的名字。
以及，被写在那画中人眸子里微不可见的单词。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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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合上日记，伸手揉了揉眉心。
日记里写：
她想哭，但没有眼泪。
她微笑，却不知其意。
“你知道生命吗？”她问太阳与星辰。
没有回答。
“你知道生命吗？”她问自己。
自己答：“我知道呀。”
这是一段奇怪的话。
像独白，自问自答。
克里斯抿唇，不禁思索起来。
这是她的日记，两年前的，她的日记。克里斯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它。被保存的很好。
最后一篇，也就是这一篇日记，写在九月二日。
那天以后的记忆她没有。
克里斯努力回想了下，那天的记忆，也不存在于她脑海之中。
她低头看着这些晦涩难懂的文字，觉得怪异。
九月二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道……生命？”她喃喃，“怎样才能知道生命呢？”
门被推开。
大卫望着她，开口：“创造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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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和大卫并肩坐在维兰德集团总部大楼楼顶。
晚风带着一丝凛冽的气息。
星光微弱，毕竟城市灯火通明。
克里斯抱膝坐着，将头搁在膝盖上。她侧首去看他，“普罗米修斯号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卫扬眉，“准备就绪。”
“爸爸也去？”克里斯眨眨眼。
爸爸，自然是指维兰德先生了。
“怎么知道的？”大卫问。
克里斯没有隐瞒，“从姐姐的脸色看出来的。姐姐不高兴。普罗米修斯号的启航时间越近，姐姐的脸色就越阴沉。他们肯定为此争执了不止一次。”
他笑了下，摸了摸她的头。
“她也会去的。”大卫告诉她。
克里斯嘟嘟嘴，“我当然知道啦，虽然姐姐和爸爸关系很差，但我想，姐姐是关心爸爸的吧。”
“你也和她一样觉得这回肯定一无所获吗？”
克里斯摇摇头，“不知道。”她想了想，“爸爸去是因为想活着，想活得更久，更久，所以才选择相信，孤注一掷的要去，因为他知道，错过这次，就真的没有机会了，他快死了。肖博士是为了梦想与目标。其他人是为了钱啦。”
“所以？”
“所以每个人都不会一无所获的。爸爸要么梦想成真，要么幻想破灭，肖博士也算圆梦，那些为钱而来的人也拿到了钱，这些不就是他们所获得的东西吗？”克里斯语调一转，“大卫，你肯定也会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真的？”大卫故作疑惑。
克里斯狠狠点头，“真的，我有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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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参加学术研讨会时总有人背后称呼她为疯子。
克里斯听力很好，好的超出常人，所以她便总是听到。
后来她知道了原因。
——四号，大卫，是她的作品。
那些人说她妄图创造生命，又嘲讽着生化人终究只是没有灵魂的生化人。
克里斯不解的捏住食指指尖，大卫是有灵魂的，她清楚。
但他们不知道。
克里斯思考了一下，觉得他们不知道也好，这样就只有她清楚大卫的好了。
所以克里斯面对这些话，笑眯眯的不反驳也不承认。
然后她就很少去这些学术研讨会了。
“孩子气。”大卫这样评价。
克里斯斜睨了他一眼，“哦。”
她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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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对失去的记忆并不执着。
她的遗忘肯定是有原因的。
克里斯隐隐猜想，创造生命，是一件会令人沉迷且发狂的事，所以当初的她，才会选择遗忘吧。
遗忘是救赎，大卫这么告诉过她。
克里斯听了点点头，什么也没追问——虽然她总觉得这话有点熟悉。
普罗米修斯号的航期在慢慢接近。
实验告一段落，克里斯摆弄着实验室里的试管，有点无聊。
敲门声响起。
克里斯一扬声调儿，“请进。”
是姐姐。
她开门见山，“去吗？”
克里斯惊喜的出声，“可以去吗？”
“可以。”
“要去的。”克里斯说。
为了他，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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