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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慕桃, 应该就是她, 也只有她, 会这么恨我, 我早该想到, 可是, 她为什么会去四贝勒府呢?
脚步声走到门口停下, "那就让我来说清楚吧." 胤禛特有的镇定冷漠嗓音响起. 我抬眼看他, 扬手道:"李厨子, 紫鹃, 你们都下去吧." 汐儿带着他们出去, 却故意没有关上房门. 胤禛走了进来, "璃儿, 你好些了没?"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关心与焦虑, 却远远的站着, 不敢靠近半点.
我明白, 毕竟这是我内室的卧榻, 他不敢亵渎, 也是对我的维护与尊重.
我将身子坐直些, 指着榻旁的凳子, 轻声说:" 我好多了, 谢四哥关心, 你过来坐吧, 对于刚才李厨子和紫鹃说的, 也许你有些什么东西该告诉我的."
他犹豫着上前坐下, 干净的锦袍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他看着我是满满的痛心与疼惜, 眼神闪烁不定, 他迟疑着, 仿佛鼓起多大的勇气, 伸出了手, 却在半空中颤抖着, 终是收了回去紧紧的握成拳.
"慕桃确实在我府中, 璃儿, 即使是我, 也有自己所不能控制的局面, 我真的不知道, 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他掩饰着自己的隐忍, 竭力镇定自若的说道:"一开始, 确实是我安排慕桃去给你下药使你流产的."
仿佛一道雷直接劈在心上, 我震惊不已, 失却言语, 只定定的望着他. 他继续道:"那时候刚刚发现你有两个月的身孕, 太医说你需要先调养好身子然后才适宜怀孕, 我寻了很多御医还有京城名医, 他们都说你这样的情况决计不会顺利生产, 再名贵的药材也不可以确保你母子平安, 我觉得很慌张, 我怕失去你. 后来, 我才知道, 一个女人一直偷偷跟着我, 知道我在询问安胎的种种事项, 我问她为何如此, 她说她叫慕桃, 她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她说只要下一点药, 让你无法生下这个孩子, 那么就可以保证生命无虞. 我知道这个女人不怀好意, 也知道无论从哪个身份, 我都该敬而远之, 只是我...我心里...有了鬼啊."
我掩面痛哭失声, 问道:"于是你就让她给我下药, 然后事成之后你收留她, 保她周全, 是不是?"
胤禛苦涩的笑了, 眼里隐隐泛着泪光, "是. 一开始我确实是这样打算, 那时候你怀孕时间尚短, 所以我着大夫配了分量极轻的红花交给她, 可是只不过几天之后, 我后悔了, 我看到你为了保护这个孩子所付出的努力, 看到你开怀的神情, 所以我找到她拿回了药, 因为, 你是一个执著的女子, 我怕你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她那时候也说算了, 可是我却看得出她的怨怼和不甘, 那时候我还答应若她离开贝勒府, 我就赠她一笔钱财珠宝, 保她一生衣食无忧, 并且派人全天监视她, 不许她骚扰伤害你, 也派人收购了全城药房的藏红花, 可是我确实没有想到, 过了两个多月之后, 她是从哪里弄来了那些药, 并且害得你.... 对不起, 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一向在我心里最最冷漠的男子, 突然在我面前流泪了, 脆弱而无助的不住向我道歉.
我看着他, 心里一阵阵的难过, 然后我伸出手, 轻轻地覆盖在他握紧的拳上, "也许我该是恨你的, 可是这几天, 我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 这是命, 我没的选, 不是你, 也会有别人做同样的事. 如果你真的愿意补偿些什么, 就记得, 你欠我一条命, 以后, 我也许会要你还给我的."
他的身体一颤, 手松动着却渐渐的汇聚着力量, 也许什么时候就要将我的手一把拉住, 紧紧攥于他的大手之下, 他抬头, 正色望着我, 说道:"今生今世, 我都会记得, 我欠你一条命, 只要你需要, 我随时还给你."
茧琳的身影扑进屋里来, 扭曲愤怒着指着胤禛, "我...我都听到了, 你这个混蛋!! 你知道你害得月璃多惨么!!!她一辈子不能生育了!!你快带我去见那个慕桃, 我要杀了她!!!"
胤禛惊愕的退后一步, 颤声道:"璃儿你...一辈子...不能生育了?!"
我不语, 拉住茧琳, 厉声道:"茧儿!!不必怪他了, 这是我的命, 我能做的, 只有认命. 茧儿, 你听着, 今日之言, 出于胤禛口, 入得你耳, 跨出这道门, 便再没第四人知道, 除非我死, 否则, 决不许跟任何人说!" 我直视着她, 目光犀利而恳求, 补充了一句:"连胤禩那里也不能, 他们兄弟...." 我没有将话说完, 茧琳却已经了解了, 微微点头, 却依旧满是恨意的眼神盯着胤禛, 一字一顿的说:"带~我~去~见~慕~桃~"
"请四哥在门口稍等片刻, 我也一起去." 我扬起脸说道. 胤禛一愣, 随即跨步出门将门关上, 我起身披一件墨色长褂, 拿白玉簪将头发随意绾一个髻, 汐儿端了热茶进来, 问道:"福晋, 十三福晋, 外面冷了, 喝口热茶再走吧." 我接过茶盏, 一饮而尽, 茧琳亦是捧起茶盏, 喝了一小口就皱眉道:"这是什么茶啊, 好苦!" 我将茶盏放下, 缓缓道:"这是莲心茶, 莲心味苦, 能治心热, 清心, 安抚烦躁, 祛除火气, 养心安神, 治目红肿." 莲心纵是再苦, 也不如我的心苦啊. 汐儿帮我理一理发髻, 就去柜子里取出一件蜜色的风毛斗篷帮我披上, 我看一眼, 顺手脱下来, 自己取一件月白色狐毛镶边的斗篷套上. 汐儿婉转温言说出真意:"福晋, 您这又是何苦呢? 总不能永远只穿黑色二色啊." 我一边整理领口的绒毛边, 一边喃喃道:"我失去这孩子不足百日, 难道我这做娘亲的可以穿红带绿, 当作没事发生么." 汐儿闻言不再说什么, 只是帮我换上软底儿的绣花鞋, 搀我出门.
出的府门才看见, 太子胤礽正从马上下来, 一身紫色锦袍在阳光下映衬得熠熠生辉, 神采俊美的脸上, 却被倨傲的神色破坏几分. 见胤禛带着我和茧琳过来, 上前道:"四弟的信我已经看过了,所以依约前来. " "二哥等下就知道了." 胤禛拱手为礼, 带着我们进府去. 走进后院一处僻静的小院, 院门紧锁着, 刚一触碰到门锁准备打开, 就听见慕桃在里面大力捶门, 厉声骂道:"四阿哥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我听你的准备离开京城, 你说是去准备钱怎么就将我关在这院子里了, 放我出去啊!!"
门被打开, 慕桃看清了来人中有我的身影, 不由得一愣, 拔下头上尖利的簪子就向我扑过来, 茧琳一下子挡在我的面前, 一巴掌赏在慕桃的脸上, 手臂上也被簪子划了长长一道血痕, 太子胤礽大怒, 上前用力将慕桃推的老远, 摔倒在地上, 慕桃尤不死心, 凄厉大喊着:"郭络罗.月璃我要杀了你, 为什么我下了那么重的要你还是死不了, 既然我现在撂在你们手上, 就干脆一刀杀了我, 若是你不杀了我, 我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你!!" 茧琳气极, 上前和她扭打起来, 大喊着:"你太贱了!!你还嫌害月璃不够惨么? 你还想杀她, 我今儿个就先杀了你!!!"
慕桃拜托不了茧琳的箝制, 头发散乱着, 面目狰狞, 举着簪子不住厉声叫着, "月璃, 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你毁了我的希望, 我也毁了你的希望, 哈哈哈哈, 这就是报应啊,我要划破你的脸, 让你死的很丑很丑." 茧琳狠狠勒住她, 她也不甘心的踢腾着, 胤禛和胤礽试图上前将二人分开, 又怕使劲会伤到茧琳, 几个人嘈杂的乱成一团.
我站在一边望着, 似乎听不清, 看不清, 仿佛眼前的一切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四福晋那拉氏宛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身后, 一袭水红色刻丝金银如意纹的缎裳, 那绣花繁复的立领, 衬得她的脸无比端庄, 连水红这样娇媚的颜色也失去了它的本意. 她轻轻抚上我的双手, 将一个温暖的小手炉放在我的手掌里, 却什么也没说, 静静走开了.我无语, 心中有几分感动, 宛菡已为人母, 想必她是理解我的感受的.
我静默着, 走上前去, 姿态端娴, 似一本合拢的书, 安静而深沉, 冷冷道:"都放开她."
茧琳愣住, 却依旧紧紧拉着慕桃, 不让她接近我半分, 我对茧琳柔声道:"放开她, 她要是能杀我, 就让她杀好了."他们的动作皆停下了, 怔怔的望着我, 包括慕桃, 我望着她, 片刻道:"慕桃, 你若是想杀我, 就杀吧." 慕桃趁机挣脱简练冲到我面前, 举起簪子, 却又颓然放下, 跪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八阿哥若是知道, 他只会更讨厌我吧, 我...我只是想他可以温柔的看着我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得不到...." 她声泪俱下, 四周一片静默, 只余下她一人凄厉怆然的哭声, 我微微阖上眼睛, 只觉得剜心的痛, 却无法与她一般肆意的痛哭.
胤禛甩袖走开几步, 神色是淡然而疲惫的, 对太子胤礽说:"和二哥信上说的, 就是这名女子." 胤礽剑眉一挑, 露出桀骜的笑容, 上前挑起慕桃的下巴, 道:"四弟倒是好眼光, 知道我最喜欢烈性子的女子." 然后就将一脸惊恐的慕桃轻易拎起来, 一掌击中慕桃的后心, 将她打晕了过去.
"什么信? 胤礽, 你要带她去哪里?" 茧琳大惊, 问道.
"四弟居然推荐了这么有趣的女人给我, 当然是带回府中做小妾." 胤礽头也未回的说道.
"你...她...她伤害我的朋友, 你居然还要娶她..." 茧琳恨恨道, 追上胤礽跟着出了府门.
"以太子的脾气, 一个伤了茧琳的人, 他会怎么对待呢? 以慕桃的性子, 这么做, 怕是比让她死
更痛苦." 待太子走远, 我望着胤禛, 缓缓道.
胤禛撇开目光不看我, 沉声道:"如果就让她这么死了, 那未免太轻饶了她, 伤了你的人, 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 我也决不放过. "
我低眉, 一阵怅然, 转身告辞.
三日后, 太子纳了滕妾戴佳氏慕桃...
三个月后, 太子滕妾戴佳氏悬梁自尽, 据说死的时候, 已怀有两个月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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