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0 章
贵妃娘娘于是肉眼可见的一日日消瘦下去。
祥云殿的宫人大多是贵妃从京城带来的,个个急的抓耳挠腮,不管是娘娘还是娘娘肚子里的龙胎,但凡有一个出点事,他们的脑袋就都别想要了。
只好偷偷往京城里送信,希望皇上能派个靠谱的御医来。
但要说锦云宫里的御医不靠谱,那也当真是冤枉了他。
御医也见过不少这种来势汹汹的孕吐,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妇人,忍忍也就过去了。
大户人家顶多开些补药来安胎,但是药三分毒,贵妃娘娘的孕期已有七个月,胎儿已然成形,这种时候用药,多少都会伤到未出世的龙胎。
可如果不用药,任由娘娘这么吐下去,也是不行的。
毕竟宫里的人不比外面,她们常年不事劳作,身体娇弱,严重些的,一场风寒都抗不过去,更何况这样的日日呕吐不休。
娇花一样的美人儿,没几天,就已经枯黄的像是一阵风过就要败落了。
彼时皇后娘娘又在闲云殿的露台上欣赏着云梦泽来来去去的仙鹤白鹭,钟慈侍候娘娘喝了盅新御厨郑端方秘制的蜜豆酒糟冰粉,犹犹豫豫的似乎要说什么。
皇后凉凉的扫了他一眼,冷哼了声:“不必做出这副模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次,不是我。”
钟慈一怔,老到有些佝偻的后背更塌了,他嘴唇颤了颤:“那这是……”
皇后看着一对儿白鹭成双成对的滑过水面双双飞向天际,唇角竟罕见的浮起一抹浅笑。
“该是她命中无子吧,也是个可怜人。”
皇后唇角挂着一抹足以倾国倾城的笑,口中说出的话却凉薄的让人心颤。
钟慈噗通一声跪在皇后面前,苍老浑黄的眼底浮起浓浓的悲意:“娘娘,您这是何苦!”
皇后眼神似有一瞬的恍惚,随即笑的更开了些:“你不信我?”
钟慈哐的就地磕了一个头:“老奴岂敢!可陛下他……”
皇后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拢了拢鬓边垂落的碎发,乌发中夹杂的一个银丝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苍凉的光。
“洛哥啊,洛哥他又怎会不信我。”
皇后说完,垂头轻轻一笑,随手拽断了那根白了的头发。
作为一个四十五岁的女人,她方才那个笑竟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美的醉人心神。
钟慈苍老的脸上却滑过一道泪痕:“娘娘!当今陛下是岱王啊!”
皇后回过头来,那眼神就像是睡了太久人都恍惚了似的。
半晌都没找到焦距,许久,她低低的说了一句:“哦,对,洛哥已经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沙哑,恍惚间终于有了些符合年纪的苍老。
随即,她一甩衣袍,飘飘然走向寝殿,安然躺在贵妃榻上,合上了眼睛。
钟慈却依旧跪在露台上,老泪纵横,哭的像是他的皇后娘娘不是去午休,而是已经去世了。
“那老太监怎么了?”
小厨房附近的假山上,覃三思嘴里咬着一枝柳条,侧躺着望向闲云殿的顶层露台,问一旁的郑端方。
郑端方脸上盖着本不知哪里摸出来的书,像是睡着了。
但却很快回了覃三思的话:“给他主子哭丧。”
覃三思身形一晃,险些从假山上摔下去:“你胡说什么呢?皇后不是活的好好的?今天午饭吃的比平时还多些呢。”
郑端方懒洋洋的揭开脸上的书,朝对面祥云殿的方向指了指:“那位,眼见就要不行了。”
“贵妃死了,也轮不着皇后宫里的大太监哭丧吧?”
覃三思有些不明所以。
郑端方叹了口气,坐了起来,一边手脚并用的往假山下爬一边吭哧吭哧的为覃三思答疑解惑:“这里是谁的地盘?”
郑端方自从来了宫里,行事十分小心谨慎,从不轻易使用武功,这假山若是用轻功,上上下下不过眨眼的功夫,他非得这么爬。
覃三思无奈,只能跟着他一起爬。
“皇后的?”
他一边爬一边接郑端方的话。
“那不就结了。她的地盘上死了龙胎,她是不是得负责任?如果真如传言所说,这不是第一个死在她手上的龙胎,坐了这么多年冷宫还不知悔改,你觉得,她还能活着回京城吗?”
覃三思险些从假山上跌到地上,忙压低了声音朝郑端方凑过去:“你是说,贵妃真是皇后害的?”
“啧”,郑端方嫌弃的推开他:“你讲话便讲话,凑这么近做什么?”
怪痒的,郑端方想着,揉了揉自己的耳垂。
被覃三思哈出的热气吹的烫烫的了。
“是你说在宫里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谨慎的!”
少年人脸皮薄,被嫌弃了很是没面子,覃三思梗着脖子反驳。
郑端方叹了口气:“不让你用功夫,没说不让你用内功,这周围有没有人,你这耳朵还听不出来?”
覃三思一时没想到这个,尴尬的挠了挠头。
郑端方走在前面,忽然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啥?”
覃三思有点儿跟不上郑端方的节奏。
“我不知道皇后是不是害了贵妃。”
郑端方说着,眯起了眼睛。
他盯得够紧了,为了避免打瞌睡,他甚至不到一个月就又找季间要回一个药丸吃了。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没发现皇后有朝贵妃下手的蛛丝马迹。
他甚至趁夜潜进祥云殿给贵妃把过脉,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就是正常的孕吐。
难道,真的是这个贵妃时运不济命中无子?
郑端方仰头又看了一眼闲云殿的露台,钟慈还跪在那里,哭的几近匍匐。
连老太监都知道的道理,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再害一个皇子,她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她真的有这么疯狂吗?
为了让他死,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她机关算尽,难道不就是为了锦衣玉食当皇后吗?
命都没了,还算计这些有什么用呢?
还是说,她就算什么都不要,也不想让他活着吗?
郑端方眨了眨眼睛,眼眶却还是那么干涩。
眼泪这种东西,十年前他就没有了。
覃三思跟在郑端方身后,忽然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萧索,他快步上前,忽的抬起手,搭在了郑端方肩上。
然后,他故作轻松随意的问:“师父,今晚我们做什么?”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