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个神兽当驸马

　　淮芳湖的睡莲特别多，所以禾戈雅找起人来十分费劲。那些直达水底的粗壮茎脉遮挡着她的视线，禾戈雅游动不开，折腾了许久，才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缓缓往下坠。禾戈雅憋着一口气赶紧游过去。

　　在女子往更深处沉去时及时拉住了对方的手腕，一瞬间下扯的重量让她心一惊。这女子，怕是有点胖，她才刚带上她已经开始吃力了。湖里看得见船底，禾戈雅看准了方向后就从水里冒出了头，带着那名女子往苏舫游去。

　　岸边和船上的人一见此景都拍手叫好，赞誉纷纷。“大公主当真强悍，年未及笄就有此等过人体力，真叫我等之辈惭愧。”一络腮胡盖面的汉子嚷到。

　　“确实凶悍，还仗义出手，有大将之风，可惜了错为女儿郎。唉，这样强悍的女子如何好嫁出去。”小木船上的白面公子听见了络腮胡汉子所言小声感叹道。

　　旁边有人听见，白了他一眼。“瞎操心，人家生在皇室，就算是歪瓜裂枣都有人赶着上。要大公主能看上我，我就入赘。再说了，没听过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吗？大公主要嫁谁不都是一道圣旨的事。”

　　“就是，而且苏公子头回带女子出游，说不定冥冥之中已有红线。”

　　这边还众说纷纭，禾戈雅那儿却是觉是自己快不行了。她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潜意识在游动，胳膊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只是机械性的划着双手。就在她觉得自己眼前发黑的时候，苏舫的船已经靠了过来。

　　苏常青一行人都弯腰探身站在甲板上，禾戈雅一咬牙用尽力气将手中的人撑过头顶交递过去。随后眼前一黑，脑海里闪现出了那双夜明珠般的眼睛和小红痣，她面上泛出微笑虚脱的向下滑去。秋月和德财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她的一只手，却意外发现另一端还有上提的力量。转过脸就看见苏常青正拉着禾戈雅的右手。

　　三人合力将禾戈雅捞了起来。衣衫湿透尽数贴在身上，十四岁的少女已经出落的玲珑有致，苏常青显然是注意到了这点，立马便把自己的外衫脱下，将禾戈雅恶身形罩了个严实。

　　“德财，你去把桌子上的蜜饯拿来。她定是虚脱了。”

　　“好。”德财一应承下便走了，手脚利落生怕耽误。

　　黑红的果子被放入口中，没几下，禾戈雅果然悠悠醒来。大家都凑过来，脸上都是担忧之色，争先恐后地问道：“公主感觉怎么样？”

　　苏常青的朋友都是正真的文人才子，并不会因为皇帝不宠她这个公主而就轻视她，所以这些关心也都是真的。明明这么多关心，禾戈雅却独独开始想念起那双眼睛。她对他们报以微笑，说了句无碍，随后便起身同他们一齐进了船中。

　　纱帘和帷帐都悉数被放下，隔去了外面的视线。禾戈雅起身的时候小声问了德财句：“出门时亦十三在干什么？”

　　“公主，十三昨夜发起了烧，出来的时候还宿在屋里呢。”

　　“怎么没早和我说。”禾戈雅当即皱眉，脸色不佳，语气里尽是责难。

　　德财苦着脸，心里委屈。从前他们发烧闹肚子也没同公主报备啊，怎么不见公主生气，怎么到了亦十三这儿，公主连人发烧都要管。

　　出了这么个事儿，禾戈雅还穿着一身湿衣裳，现在又因为心中有挂恋脸色也不好，更何况先前也是游赏了许久。大家自然说要散了送公主回宫。不过都被禾戈雅婉拒了，她罩着苏常青的外衫独自离开，说难得光明正大出宫一躺，还有点要事要办。话说到这份上也没人会自讨没趣了，只微笑着目送禾戈雅。

　　待她走远后，赵周知喟叹道：“在下觉得大公主并非传言中的凶煞，与欺压弟妹，打骂工人的形象相去甚远。”

　　苏常青笑了笑，“都说是传言，怎能以此来看待人呢。”

　　宁致远一听，起了兴子，调笑到：“那依苏兄看，大公主此人如何？”

　　“本性纯良，天真烂漫又刚毅顽强。”

　　“那，比之凌子瑾呢？”

　　淮芳湖中的睡莲在微微摇动着。苏常青注视着那个早就没有了禾戈雅背影的地方，目光飘渺，许久才道了句：“子瑾不及她。”那声音悠然，像是穿溯了时光的长河，在宁致远听来竟有片刻的恍惚。一时之间倒是辨不清现在的苏常青究竟还是不是三年前的苏常青。

　　赵周知看着他的眼神心下了然。是，子瑾不及她，但你还是爱子瑾。

　　“公主，咱们不先回宫吗？”秋月贴着马车问禾戈雅。

　　“不了，你等下路过成衣店是先给我买件干爽的外衫来，方便就行，我还要出来走走。”

　　“公主，咱还是先回吧，万一染了风寒可不好。”

　　“没事儿，耽误不了多久。”

　　禾戈雅都如此说了，秋月只好照办，路过成衣点的时候挑了件和今日出门时色系差不多的衣服，马车转到小巷子里便停下了。秋月把干净的衣衫递进去守着马车等禾戈雅换上。毕竟在还是不方便，禾戈雅并没有脱下湿掉的里衣只换了外衫，带了斗笠便出了马车。

　　德财和秋月跟在后面，德财出门时换的是普通随从衣服，乍一看主仆三人倒是看不出是宫里的，只当是哪家达官显贵的小姐。

　　禾戈雅边走边观望，乐泱城是大泱的都城，热闹程度可想而知。茶楼酒肆鳞次栉比地开满一街，道路边肉铺，脚店，修面整容，看相算命一铺接一铺。更不乏有兜售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的商人奋力拉客，街上叫卖吆喝声那是一阵高过一阵。

　　柳陌花衢里的新声巧笑，茶坊酒肆里的按管调弦，熙来攘往中的高谈阔论都让禾戈雅打心眼儿里高兴。而于这繁华万象中，禾戈雅注意到了众多猪肉铺中那个独树一帜的小书摊。摊子着实简陋，就摆了三条长凳，上面搭着两块木板，连垫布都没铺一层，书就被这么放在上面。

　　禾戈雅觉得稀奇，这小书摊不同其他字画古玩铺子一起摆，摆在肉铺旁边干嘛？好奇心驱使着她走了过去。掀开斗笠，驻足一看，此摊当真是别有洞天，这麻雀虽小可是五脏俱全。禾戈雅看见了许多难得的墨宝，名画，甚至连无墨大师的曲谱都有。

　　她在书帖中翻了翻，看见一本没有注名的字帖。那字体略长，字迹虽然不够刚力却胜在圆匀，极富图案美，让她一瞬间就想起了亦十三的手。那样好看的手和呆笨可爱的性子写起这种字体来一定很合适，当即便掏出了银子递给了摊主。

　　那摊主本来是在低头看书，一只拿着银子的手突然送于他书页前打断了他的专注，心下便有些窝火。也没看面前何人要买何书就立马厉声回道：“不卖。”

　　德财和秋月看着禾戈雅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不满的神色，为此捏了把汗。随即又看到禾戈雅憋着一口气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两银子，将二两银子都递于摊主面前。他们算是知道了，主子定是十分想要这字帖，不然早就掀摊子了。只是秋月心中还存着疑惑，她方才瞥见了帖子，虽然她不懂字，但是那帖中字的模样与往日公主所练的相去甚远，公主非要买它作何？

　　李文尧看着再次递到眼皮底下的银子，也是怒了，这个没眼力的三番四次打搅他研读典籍。他合上书一骨碌站起来，快语道：“我说你这个人……”话在目光触及禾戈雅手中的字帖时戛然而止。

　　立马笑开道：“姑娘真是识货。这字帖的字虽然不算得力透纸背，下笔风雷之作，但是书法中无不融入了儒家之果敢进取，同时还暗藏着老庄的沉静闲适。于万象之中追求一种纯真柔和的美，在这飘渺红尘中着实是难得的墨宝。再看它的……”

　　“停。我就问你这多少钱？”禾戈雅实在是忍不住出口打断他。她倒是没瞧出来，这位摊主年纪轻轻，书生打扮，丹凤有电，模样清俊，可废起话来居然如此聒噪！

　　李文尧一惊，面露不悦。“多少钱？这帖子可是无价之宝。”

　　禾戈雅气结，当即垮下了脸。“嘿，我说你这个人，既然不卖你拿出来给鬼看……”

　　没等禾戈雅话说完，李文尧随即大手一挥，朗声道：“姑娘是有缘人，就赠与姑娘了。”

　　“那……多……多谢。”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禾戈雅为骂李文尧而打的一肚子腹稿都卡在了喉咙里，堵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禾戈雅还心念念着要去买点心，提脚便要离开，李文尧见此状，连忙将人拉至自己身侧。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脚边的书奁，如数家珍般从书奁最底层捧出个黄绸布包着的白皮书。匆忙瞟了眼四周，又扯着禾戈雅的衣衫将人往里拉了拉。

　　待两人凑得更近后，他捧着小册子，面色慎重，对禾戈雅小声说道：“我看姑娘面善，恐是同道中人，此乃在下毕生之珍藏，姑娘可粗看一眼，若是有兴趣，在下也定会卖姑娘个便宜价钱。”说完，便将封面无字的白皮书在禾戈雅面前随意翻开了两页。

　　禾戈雅只觉疑惑，眼睛在书上走了一遭，还没看几瞬，半路的小插图和书中的字字句句已让她脸上大臊，血液似乎一下就冲向了头顶。激得禾戈雅一瞬就心潮澎湃，但手却是连连推却。急忙回道:“不不不，本宫……小女子实非同道中人，就此别过，别过。”

　　话音刚落，她便立马拽着秋月和德财两人疾步离开了摊位。李文尧不死心，高声在后面喊着：“姑娘，哪一天你要是有兴趣了，记得来此处找我啊！我叫李文尧，一直在王记猪肉铺旁摆摊，不换地儿的。大家伙儿都认识……”

　　“公主，怎么了？是不是那摊主对你做了什么？”秋月边走边担忧的寻问。方才禾戈雅被李文尧拉倒了一旁，她们两个奴才就看见他拿了东西，其余的便不得而知了。现在禾戈雅这满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免不得要关心几句。

　　“没有的事。他看着那么文文弱弱的样子能对我做个什么，别瞎想。”

　　“好。”

　　“咱们快点，我还要去神仙居买皂儿糕呢。”

　　“是。”德财和秋月应道，步子已是迈的极快，几乎算是小跑上了才能勉强跟上禾戈雅。而禾戈雅却因为受惊过度完全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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